叶桐三天回门后，果然住下就不走了，说是要送叶樟出门。

於桦也不勉强她，说愿意住就住着，过几天再来接她回去，他自己吃过午饭就走了。

“姐夫这么忙吗？还想让他教我们几招呢。”叶怀远和叶怀玉第一次陪客，喝了一小杯的葡萄酒，叶怀远的脸色白里透红，小少年看起来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很是好看；叶怀玉就差点意思了，脸色黑红，跟个被磨了好几层皮的李逵一样。

“哦，他有事，去送他师兄回东周了。”

“姐夫还有师兄？那一定也很厉害吧，真想见识见识他们的功夫。也不知道跟大表哥比，谁更厉害。”叶怀玉一脸向往，每个少年的心里，应该都有一个武侠梦吧。

“那你说，你姐夫和你大表哥谁厉害？”叶桐看着叶怀玉，笑嘻嘻的说道。

叶怀玉看着叶桐的眼神，一个激灵，想起自家姐姐被打的鬼哭狼嚎的情景，立刻福至心灵：“那还用说，当然是姐夫厉害嘛。大表哥就是个武夫，光会带兵打仗，没有姐夫长的好。”

然而叶怀玉今天注定是苦闷的一天，他的话还没说完，赵少鹏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叶怀远拉了拉他，他还后知后觉，继续可劲的吹彩虹屁：“大姐，要我说，你最厉害了，咱们家的小魔王你都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谁也没有你厉害。”

叶樟从听到於桦送他师兄回国，就有些心不在焉，老夫人都已经看她很久了。

叶怀玉耍宝，她也没注意，甚至连她平日里最喜欢的赵少鼎在她眼前晃悠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发现。

“给老夫人请安。”赵少鹏不如赵少鼎那么眉目如画，但他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目朗眉舒，再加上他比常人高出不少的身高，让他整个人开起来英姿勃发。

刚从战场回来时被排挤的颓废也没有了，叶樟还听赵氏说，他正在和远安侯的小女儿议亲。

“免礼，快坐。”

“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把眼光从叶樟身上转过来，对着两人笑了笑，说道：“你们自去玩吧，我要休息一会儿了，人老了，再也不像你们年轻人这样能熬一天了。”

“祖母才不老呢，祖母还能再活一百岁。”

叶樟不知道哪根筋答错了，冷不丁的接上老夫人的话，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倒有些尴尬。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就是有花，你们这么看，也给它吓的不敢开了。”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虽然老夫人不知道叶樟为什么发呆，但看她又恢复了这种惫懒的样子，她就是自己想开了。

“就你皮，行了，你们年轻人有什么事，自己去处理吧，别来打扰我老婆子了。”

“祖母，孙儿孙女告退。”

几个人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叶桐去看刘氏，叶樟带着表哥表弟去了赵氏屋里。

“娘，表哥来了。”

“少鹏和少鼎啊，有些日子没见了。”赵氏似乎也准备午休，葡萄架下的凉榻已经支好了。

“姑母府里忙，就没有来打扰。这不是过几天表妹就要出嫁了，母亲让我们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一切都有宫里的人在办，樟儿到时候只用把自己拾掇好了，坐到轿子上就可以了。其他方面嘛，还真有用的上的地方，樟儿出门那天，少鹏你还得来背她上轿呢。”

“是，姑母放心吧。”

转眼就到了六月初七，绣姑如约把重新缝制的凤袍送到叶樟面前。

凤袍并没有具体的规制。

不管是像宫里送来的残次品，还是自己做的极尽奢华，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毕竟凤袍是只有皇后和太子妃才能穿的，就算是皇妃也不得在身上绣凤，皇贵妃也不能。

不会有哪个女人明知必死，还非得穿个鸟的。

当日，绵绵拿出了全部的精力，一日之间跑遍了如意连锁的所有店铺，收集了不少让人眼红的东西。

等成品做好的时候，不止见过的人赞叹，就连叶樟自己，也是差点被晃花了眼。

凤尾是真的翠鸟的羽毛编织而成，凤眸是南海都少见的鲛珠，煌煌圣鸟用金丝银线织就。

江南出的雪花锻，大红色的锻面，阳光的照射下，腾起丝丝缕缕雪花一样的图案。

绣姑的巧手绣上展翅翱翔的凤凰，凤尾铺开有三米长，凤头从叶樟的腰间绕过，在肩膀上睁开了双眸，让看到人的恍惚间见到那让百鸟叩首的胜景。

凤冠一开始做的比较低调，九首金凤衔着夜明珠做成的流苏，从额前垂下，正好还做个面纱。

是叶樟特意让人做成这样的，她的大婚仪式，不止有拜堂，还要祭天和拜祖庙，头上能轻松就轻松一些，毕竟金子带多了也挺重的。

可当叶樟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就很不满意了。

凤袍是够隆重，凤冠就有些太简单了。

红宝石替换了夜明珠。

凤身上缠上紫金丝。

凤眼换上黑宝石。

凤翅用金线拉出长长的翎羽。

这样一配，叶樟才觉得满意。

“会不会太张扬？”赵氏有些担心。

“我是太子妃啊，张扬也就这一次，怕什么？”

是啊，怕什么呢，自己才十六岁，如花一样的年纪，就要被关进那座天下女人羡慕，但实则只是一座牢笼的皇宫里，从此心如死水，无所追求的过一生。

六月初八早上，天不亮叶樟就被拉了起来。

等她洗漱完毕坐到梳妆台前的时候，金鸡才开始报晓。

迎亲的喜夫人是两位王妃和两位侯夫人，但叶樟懒得招呼她们，今天的叶樟原本也被要求少说话的，她的嘴里现在就有一块玉，要一直含到晚上的洞房时间。

这一天，她是不能吃饭的。

这个规矩，让叶樟郁闷，只有要死或者已经死了的人，才会含着玉。

喜娘准备给她开脸，被她拒绝了。

钮扣拿出凌宸宇的手谕，喜婆也只能无奈的退下。

叶樟选在赵氏的院子里出嫁。

这样赵氏还能知道她的动静，等她出门的时候，是要路过赵氏的寝室的，赵氏也能远远的看着她。

一院子一府能挂能披的地方都是红绸，丫鬟仆妇全都喜气洋洋，小厮护院也是春风得意，整个靖国公府，从外面都能感觉到热闹。

但，叶樟莫名感觉空落落的。

她像个木偶一样，被人引导着，拜了家庙，被叶怀玉泼了一杯水；拜别赵氏，又吃了一个闭门羹。

等她抱着红苹果坐在太子妃的銮驾上，她嘴角往下扯了扯，却没有哭出来。

要说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毕竟从她穿过来到现在，老夫人和赵氏，都对她挺好的。

但她忽然觉得不想哭。

所有的心动和冲动，所有的感情和亲情，从今天开始，可以全部封印起来了。

脸上挂着得体的表情，每日里穿金戴银，山珍海味，先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未来做一个端庄大方的一国之母，再远一些，做一个雍容华贵的皇太后，就这样过完一生，也还不算太难过。

未来余生，没有几个人可以给她讲道理立规矩，没有几个人可以给她气受，这也是天下女人共同的愿望吧？

太子妃的銮驾，前边有静街锣，肃静回避的牌匾，全都用红绸包着，十六个人抬着她一个人，身边跟着她的十二个大小丫鬟们，后边是太子府派给他的宫女和太监，从青雀大街绕了一圈，才往皇宫而去。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不管是大街的商铺，还是路边的小贩，全都披着红绸，路上的行人，也都穿着喜庆的衣服，整个景城里，到处都是热烈的祝福。

却不知，祝福的却是两个孤独的灵魂。

叶樟从正阳门进入皇宫，在奉先殿拜了皇家的先祖。

透过珠帘，看着供桌上稀稀拉拉的牌匾，叶樟还抽空想了想：她死了以后，还能在凌家的祖庙里，排在前几名呢。

午时二刻，身着红色滚龙袍的凌宸宇，牵着叶樟，在大太阳底下，跪着祭天。

冗长的祭天祷文，让老先生用抑扬顿挫的声音，硬生生念了一个时辰。

幸好啊，叶樟这件凤袍是没有里衬的，她贴身的是细棉布，吸汗透气，要不然早就热晕了。

折腾了一个中午，叶樟才到了东宫的新房稍事休息。

她这个婚礼还没有完，还要到傍晚的时候，拜天地。

新房外边，站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还有三个不停哭闹的孩子。

除了陈氏看到叶樟挺高兴，其他人都是暗地里叹气。

只有沈如意的时候，大家还能你来我往的过几招，看到叶樟，她们就歇了这个心思。

实在是，叶樟太吓人了，之前有孕那二位，真的到现在再也没有出过院子，凌宸宇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们。

大红的幔帐，围着她那九尺见方的床，床上铺着上好的绸缎，撒着瓜子花生红枣桂圆。

叶樟坐在床上，绵绵很有眼色的放下了幔帐，叶樟才得以休息一会儿。

古代好的一点就是，没有摄像头，不至于完全曝光。

叶樟吐出来嘴里的玉，从绵绵手里接过另一块，放入嘴里。

这时候她才知道，凌宸宇为什么送了两块这种玉过来，实在是这个玉的功效真的很喜人啊，她这一天没有中暑，全靠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