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建龙下车后望着周边的建筑，神情呆滞的愣了许久，万叶百货他只来了一次，但他仍清楚的记得，万叶百货的周边的建筑是与自己之前看见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一想到这里，他立即察觉到，自己可能是坐错车了。

于是他着急的赶紧向从身边走过的一位老人问道：“请问一下，这里是万叶百货吗”？

那一位老人听了，手指着面前的一家百货公司说道：“万叶百货就在这里啊”！

蒋建龙疑惑的问道：“我以前去万叶百货，我看那百货公司对面是个宾馆的，可这里怎么没有了啊！”

老人听了，寻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哟，那你是不是从旁边的那个镇过来的啊，旁边的那个镇也有一个万叶百货，这百货公司是个连锁店。”

蒋建龙吃惊道：“啊，这么说，我是坐错车了”。

老人见他一副讶异的表情，也没再理会他，脸上露出一副匆忙的神情，快步走开了。

蒋建龙站在原地，心头像是忽然被一泼冷水浇灌了之后，又被烈火持续的烘烤着一样，心理有一阵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茫然的走了几步，忽然发狂的，神志有些疯癫的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然后他又不停的辱骂自己：“头被驴给踢了，踢傻冒了。一头猪都比你聪明几十倍，几百倍，你痴呆啊你”。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说着，眼泪瞬间从他眼睛里夺眶而出，他还是有意识的，泪水一流出来，他就会立马把它擦掉。然后再乎的望了望来往的人群。

此时他看见身旁一对花俏的情侣在有说有笑的望着他。蒋建龙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走过去狠狠的向那对情侣骂道：“笑个屁啊笑，到宾馆里去笑啊，去开个房啊，让你们两个去笑个够”。

那对情侣中的男青年带着一副眼睛，跃跃欲试的装出一副要与蒋建龙格斗的架式，准备要冲过来，而他的女友在他身旁拉扯道：“别去，神经病一个，别理他”。

男青年装着恼怒的神情，被他女友半拉半就的走开了。而蒋建龙还在不停的挑逗着：“来啊，来打我啊，孬种一个，来啊”。蒋建龙见那对情侣走远了，他才住口。

糊闹了一场后，蒋建龙的心情竟然舒畅了许多了，这样发泄的方式虽然有点损人，但毕竟是利已的。从内心的道德上来说，他是遣责自己的这种荒诞的无耻行为的，但在他思想里，他是在暗自窃喜的：“我简直是个天才，竟然懂得了用这种方法来发泄”。

他在这种神经的近似乎有些失常的行动中，慢慢的在自我改变，他渐渐的由一个单纯，内向，带有对所有的美好事物都充满了憧憬的性格，逐渐的变得庸俗易怒起来。他自己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是坚信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轮一轮的思想意识的狂潮洗卷着他，他对每件事情深研的太深，以至于他自己的心理也出现了异样。他相信如果这一切风波的日子能够骤然停下来，那他还是能够回到原来的自己的。

同时他又向老天祈祷，磨难日子能够尽快的过去。

可老天爷有时候也许是睡觉了，听不到有人向他祈祷。

蒋建龙感觉自己现在正呆在一场自己无法想象的到的恶梦里，醒不过来。他从未想象过自己会陷入到如此落破的境地，他在繁华的大街上走着，自卑的总是会想：“别人看着我，一定觉的我是乞丐，”他会时不时的摸摸口袋：“是啊，一分钱也没有了。”

他时不时会想到：“要不要去向路人乞求施恩。”

可每次当他拿定主意的时候，他又会振作起来，勉励自己，做一个有尊严的人。他在内心反反复复的挣扎着，他盲目的走着走着，来到一座人行天桥上，他看见迎面过来一个中年妇女，打着太阳伞，化着浓妆，脖子上挂了一串珍珠，手中提着一件皮革的挎包。他望着这贵妇的打扮，有几分像吴莉莉的妈妈。在天章心里，吴莉莉的母亲最接近他理想中母亲的女人，他憧憬着她能给自己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于是，他慌张的走到贵妇面前，哀声的攀谈起来：“你好，我想你能不能帮助我一下”？

贵妇神情凝重的捌了他一眼，边走边说：“我还有事情。”

蒋建龙挡着路，继续说道：“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家里电话又打不能，你能不能先借我几块钱，让我坐公车，到我一个亲戚那边去”。

贵妇恼怒起来，用手指着蒋建龙说道：“别挡着我，你跟别人说去”。

蒋建龙恢心的给她让开了道，贵妇像见到瘟神似的，穿着高跟鞋慢跑几步，从蒋建龙身边跑开。

蒋建龙心灰意冷的坐在了人行天桥的地面上，忽然想起，曾经逛街时，看见有人在地面上用粉笔写几排字，跪着向路人乞讨。他也想学着做，但他自己没有粉笔，他在这种思绪的牵引下下，猜想到了，那些在街上跪地写字的人，估计也不是真的落难，如果他们真的落难了，又怎么会那么幸运，找的到粉笔呢”？

他想着想着，又开始抱怨起社会上那么多假乞丐来，如若不是有那么多的假乞丐弄得社会对乞讨人士的怀疑与不信任，那刚刚那个贵妇也许还是乐意施舍于自己的。

他就这样认为着，以此来宽解对于自身施舍不到钱而苦闷的心情。

他蹲在人行天桥上，深深的低垂着头，他自认为是在乞讨，但没有人在身边抛下一个豪毛。

他考虑了很久，要不要跪下来，这样会更像点，更专业些。可这个想法让他自己也觉得脸红、害羞。

他蹲在那一个多小时后，最后终于站了起来。他望着天桥下奔驰而过的车辆，忽然想跳下去，解脱自己。他甚至已经双手握紧了围栏，只等着大脑发出一声命令，然后便立马用尽全身力气，纵身一跳，死了一了百了。

可一个生命在决定生与死的时候，总是会陷入极其激烈的争斗中去。除非是非死不可，人的意志力已经无法战胜困惑和极度的痛苦。否则一个人的生命在低谷时总是会在心头呐喊着：“要活着，活着，死了一切都没有了”。

蒋建龙毕竟还是未到那种地步，他被内心的招唤，叫醒了过来。于是他又开始骂自己：“寻什么死啊，好不容易逃出来，还寻死”。

他松开了紧握着围栏的手，下了人行天桥。

他走在街上，不断的告诉自己，要想办法去弄点钱，他脑中一闪，想去偷，但余存的强大道德力量一拳把它打倒。

他漫无目地的走着，走着，继续想着弄钱的办法，这时，他身旁走来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老人身后背着一个用肮沾的被套装着的一大堆鼓鼓的废弃物，这样的情景不禁引起了蒋建龙的注意。

他看见老人沿着街道在一个个垃圾箱里仔细的寻找着任何有价值的废品。有时候她能够找的到她想要的。而有时候里面什么东西都找不到，手还要沾上许多油污。尽管这样，她的神情始终是固定的，即不喜也不忧，似乎已经是对生活感到盲目了。

凑巧的是，蒋建龙看见身边有人丢易拉罐丢在地上，也许出于怜悯，他走向前去把易拉罐捡起来，然后拿去递给了拾破烂的老人。老人见有人递给她易拉罐，缓缓的抬起头，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苦楚，神情呆滞的仰视着蒋建龙，蒋建龙近距离望着她，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他只是不停的用手抖动着易拉罐，表示自己的意图。可老人似乎还并不理解，她呆呆的目视着蒋建龙，身体象一尊被风化的雕塑，一动不动的久久站立着。

“给你”蒋建龙手拿着易拉罐，轻声的说：

而老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蒋建龙于是只好把易拉罐直接放进了她身后背着的被套里。然后腼腆的转身离开。

蒋建龙走在路上，自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善事，而内心喜悦着，现在在物质上他已缺乏到一无所有的地步，而精神上却充实了很多，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很富有。他一边走一边嘻嘻的笑着，可没过多久，他又回归到了现实当中，现实的力量往往比精神的力量强大的多，它是占主导地位的，如若没有现实做基础，精神思想上的事物再美，也都是空虚的，无实际意义。

拾破烂的老人在一时间被蒋建龙的这个举动震撼住了，在蒋建龙离开后，仍目不转睛的望着蒋建龙渐渐远去的背影。待蒋建龙故意躲到一栋楼房下面的商场里时，老人才缓过神来，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

蒋建龙躲到商场后，不禁爬上了二楼，又再次回头注视着那个萎靡的拾破烂的老人，蒋建龙见她在街道上孤苦的走着，时而蹲在垃圾桶旁边寻找，时而驻足张望，心理对这个社会越发感到不解起来。

他看见老人周围尽是些摩登女郎、都市白领、职业的上班族，她好像从不属于这里，可她偏偏来了，挤进了一个喧哗、杂乱的建筑群下，为了生存，在如此年迈的年龄，来到这承受着孤独、坚辛、还要被人嫌弃。

这个城市里，有像她这样年迈的老人，而她们都在溜狗，

道路上车来车往，有的车上写着扶困、济贫的字样，而从她身边匆匆驰过。却无动于衷的没有一辆车停下来。

商场的大荧幕上闪烁着一段段广告，里面出现的尽是些相欢言笑的人

蒋建龙看着老人的背影，沉吟着，忽然感觉那位拾破烂的老人的身影很象自己此时内心中的那个悲凉的自己，他望着那位老人，感觉就像是望见到了心灵世界中的自己，那个自我悲愁，快乐不起来，对生活不满又无力改变的痛苦与无奈。

他思绪随之渐渐的回归到了自己所处的现实的困境当中来，不过他现在也不再想着去乞讨了，短暂的教训告诉他，求人不如求已，他自己年纪轻轻，完全有能力有体力去挣到钱，他面对自己窘迫的现状开始变的理智起来。

蒋建龙想暂时找个按小时付钱的工作，但想了许久，记忆里除了搬运工之外就没有按小时付钱的工作了。可做搬运工没那么容易好找，为了摆脱困境，他打算去一些小饭馆、酒楼、商铺之类的地方，跟老板谈谈，做些洗碗工、或打扫卫生的活，主意已定，他立马就去干。

于是他只要看见店面，就走进去挨家挨户跟里面的老板商谈，但店里的老板都以各种理由纷纷拒绝了。要不说没有这个需要，要不就直接质疑华天章，是不是有别的企图。

最后蒋建龙沮丧的走到最后一家大排档里，跟里面的一位正在数钱的，像是店老板的中年妇女说道：“你好，我想知道你们这里要不要招临时工或钟点工”？

老板娘抬起头，望着蒋建龙打量了一下说：“我这里不久前刚走了一个洗碗的阿姨，现在正缺洗碗的，但我估计你年纪轻轻的，不会做这种事情吧”！

蒋建龙喜悦的立马答应道：“你的确缺人吗？那就招我吧，什么活我都干。”老板娘迟疑的说：“很累的，晚上我这里的客人很多，一洗就是五六个小时，你愿意干，就得把整个晚上客人吃剩下的碗都洗了”。

蒋建龙使劲的点头：“可以可以”。

老板娘又问：“你只做一个晚上”？

蒋建龙点点头说道：“嗯，我钱包掉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要挣点钱坐车”。

老板娘拖长声调望着蒋建龙：“这样啊！”接着又说道：“既然你肯做，那我就跟你说好啦，我不管你今晚洗到几点，只要你把今晚的碗都洗完了，就算你今天的工资。你没钱就在我这里吃晚饭，一个晚上是三十块钱，你看怎么样”？

蒋建龙想都没想，立马点头答应道：“可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