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兰夫人听绣娘说完就变了脸色，若是这么算的话，那李作尘是早早就包了外室，还包了两个，还把这外室做的东西大摇大摆的拿回来。

“这也太早了点儿。”许妈也在默算日子，“那时候，小姐身子也不重。”

“呵呵。”兰夫人冷笑出声，“她爹去了以后，因为身上有孝，就让他们暂时分房睡。没多久发现麝儿身怀有孕，这房便一直分到现在。起初我想着，小夫妻正是缠绵的时候。男人么，熬不住，在外面包个外室，只要不闹到眼前来，便不管他。谁想到人家心高，竟然早就把东西堆到我们娘们儿眼前，我还做梦呢！”

许妈、金枝、玉枝连带绣娘都看出来兰夫人这是气急了，她们谁都不敢说话，互相打着眼色。最后还是金枝走上来，给兰夫人捶背顺胸口。但她几次张口，也因为不知道能劝什么，所以到底没说出话来。

兰夫人自己气了一会儿，好容易缓过来了，就让绣娘仔细查看这些东西。

“夫人。”许妈虽然看不上李作尘，但也不想冤枉他。

“原来拿回来的东西，我跟张姐看过，是没问题的，这次拿回来的鞋，我今日也捏过，并没发现什么脏东西。”

兰夫人摇了摇头，“现在咱们不得不小心，先有玫瑰胭脂，后有玫瑰香粉，外面打的什么主意，咱们还不清楚，总归小心些，才能保的麝儿平安。”

许妈觉着有理，她走到绣娘身边，跟绣娘一起查看那几双鞋子。

兰家的绣娘也是家生子，几辈子都在兰家，平日里负责主子们的衣裳鞋袜，手艺好，人心也细。这会儿涉及到大小姐的身子，绣娘更是小心谨慎，她不止把那绣鞋例外摸捏了一遍，还拿过烛台来，透光去看那鞋面儿里有没有夹着什么东西。

前几双都没什么，当看到那双榴开百子的时候，绣娘发出一声惊呼。

“夫人，您看这是什么？”

兰夫人赶过来，学着绣娘的样子，仔细查看那双绣鞋。

在榴开百子吉祥绣花纹样的背后，是用红线绣成的“死”字。

“拆开。”兰夫人面沉似水，“外面别动，拆衬里，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冤枉了她们。”

许妈看了看金枝，金枝点了下头。

兰夫人这她们二字，不止说的是那个外室，已经是连姑爷一起捎上了。

绣娘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绣鞋内衬，留出了里面的“死”字。

不得不说，月影儿的绣活虽然比不上聂娘，但也是平整干净。若是单从外面看，是发现不了内有玄机的。绣娘心生感叹，今日若不是夫人让自己细查，自己恐怕是发现不了。一般查验绣品也只看针脚如何，有没有落下断针等硬物。看一看捏一捏就能查出来，不会这么费劲的查看。

“好1好！”兰夫人怒极反笑，“我竟然轻看了人家，人家不仅要银子，要男人，还想要我麝儿死。去把李作尘给我叫来，金枝，你拿上这个，咱们现在去娘哪儿。”

“夫人息怒。”金枝眼底全是恨意，但她知道，现在的安抚好夫人。

“这个时辰，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小姐们也睡着。您这会儿叫了姑爷过来，惊动全府上下，别人都还好，惊着老夫人和大小姐怎么办？”

“夫人，金枝说得有理。”许妈也走上来劝慰，“夫人，您先消消气，听我几句话，看看有没有道理，再发作不迟。”

“你说。”兰夫人拍了拍许妈的手腕，娘选人的眼光果然毒辣，若是自己，只会属意老老实实的张妈，但现在看，张妈这人好在老实忠心，但不够机灵，护不住麝儿。

“夫人。这鞋里的字必然是那外室缝的，虽然可恨，但据我看，也只是些不入流的手段。”许妈不屑的笑了笑，手指了指那绣鞋，“从玫瑰胭脂开始，再到今日绣鞋上的玫瑰香粉。这女人心思不能说不歹毒，但没什么成算。您想，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小姐发现她的存在。闹大了呢，会影响小姐的身子，闹小了，她或许有机会明公正道的入府又，或者干脆在外面院子里自立为王，落个轻松自在。至于这个字，她既然绣在里面，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不但不想让小姐发现，我看，她更怕姑爷。”

“你继续说。”兰夫人眯起眼睛，让金枝拿了两个雕花鼓凳过来，一个给了许妈，让她坐下说，另一个给绣娘，让她把鞋原样儿缝好。

许妈谢过坐，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跟兰夫人合算这件事。

“夫人，您想，现在大小姐肚子里这一胎，咱们固然盼着，疼着，但更盼的人，是姑爷。”

“嗯。”兰夫人点了点头，这话更是有道理。

“据我这些日子观察，姑爷巴望着是个男孩儿，之前大小姐跟着姑爷去李家，把脉的结果也是个男孩儿，可李公子几次来把脉，都笃定这是位千金。这件事儿，大小姐心里一直惦记，就是怕真生出千金来，姑爷会失望。”许妈今日索性把自己以往的怀疑都说出来，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兰夫人，另一方面也是想跟兰夫人一起合计个长远的对策。

“今日绣娘已经看出来，姑爷开始拿回来的东西，怕就是外室做的。夫人您看那颜色，就知道是给男孩儿用的。由此可知，外面那位就算怎么胆大，也绝不敢让姑爷知道她做了这些事。而且，咱家家规森严，姑爷跟旁人生下的孩子，可是不能入兰家族谱的。姑爷是个聪明人，虽然聪明没用在正地方上，但想来，也不该这么糊涂。”许妈脸上鄙视，话也说的难听。

“我不担心他在外生孩子，只是担心麝儿知道，会受不了。”兰夫人一声长叹，别人都看的明白，只有自己的姑娘每日糊里糊涂的，还当李作尘是个好人。

“夫人。”许妈低下头咬了咬最初，她一向是聪明的，聪明人便更谨小慎微，该说的话也要留半句，可现在，她不想留了。

“你说。”兰夫人温和的看着她。

“咱们现在瞒着可以，为的是怕大小姐伤心过度，身子有损。可日后，难道要瞒大小姐一辈子么？”许妈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无理，她站起身，又跪到了地上，“夫人您想，大小姐本就心慈面软，若有一日，那外室抱着孩子闹上门来，大小姐，能不管吗？兰家家规森严，可到时候大小姐真插手管了，即便那外室的孩子不能分财产也是个祸患。”

兰夫人心中一动，依着麝儿那性子，再被李作尘哄几句，怕是真能做出把外室孩子抱回来养活的事儿。

“姑爷如今就是现成的例子。”许妈边说边摇头，“虽然说李夫人确实对姑爷不好，但俗话说，羊肉贴不到狗身上。尤其是，大小姐生下了女儿，外室若是生出儿子来……”

“你先起来。”兰夫人亲自走下去，扶起了许妈。

她在地上转了两圈，琢磨着是想法子让李作尘从此不能生，还是干脆去找那外室的麻烦。

这会儿绣娘已经干完了活儿，她心里清楚，下面的事儿不该是自己听的，因此起身告退。

兰夫人让玉枝给了赏钱，随后关好房门，连金枝玉枝都不让进，只跟许妈在屋里。

两个人商量了足有半个时辰，再开门时，许妈手上挎着包袱，喜滋滋回了兰麝的院子。兰夫人让金枝去拿冰镇酸梅汤，降下心火后，又让金枝去拿自己合香的家伙。

“夫人歇息吧。”金枝看着漏壶苦劝到，“明日还要去铺子，这会儿做香，一夜都别睡了。”

“没事儿。”兰夫人笑了笑，“那东西做着快，三两样儿放一起合好了就行。倒是有一件事儿，明日得靠你跑腿。”

“夫人请吩咐。”金枝看着兰夫人的笑脸，就知道自己家主子要使坏。

不过现在使坏肯定是奔着姑爷去的，金枝非但不想拦着，甚至还想加把火。

第二日一早，兰夫人只带了玉枝出门。李作尘不好过问，又听见玉枝嘀咕说金枝昨晚贪凉多吃了冷东西，导致肠胃不合得歇两天，他便丢开手，没再管过。

金枝自己在院子里躲了半日，约莫到了兰麝睡中觉的时候她才出门，直奔兰麝院子，而且进门后就拉过了瑞珠。

“你吃错了东西不好好歇着，大中午的跑来做什么？”瑞珠还当金枝是来找她说话儿的，便笑嘻嘻的调侃人家，又把房间里的荷叶茶换成了温热茶水。

“我有正事跟你说。”金枝肃下脸，定定的看着瑞珠。

瑞珠心中一凛，知道这定然是夫人吩咐下来的，赶忙站起身，规规矩矩的听着。

“小姐睡了吧？”金枝问道。

“睡了。”瑞珠点头，“已经睡下一刻左右的功夫。”

“好。”金枝也站起身来，“你带着我，把小姐的东西仔细点一遍，看看可少了什么？”

“哎？”瑞珠涨红了脸，“夫人，夫人是觉着我们拿了？”

瑞珠是个老实性子，一时之间想偏了，当场便急的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金枝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不是说你们拿了，是防的姑爷。”

“哦哦。”瑞珠用袖子蹭干净眼泪，“那，那倒是有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说？”金枝皱起眉，若是瑞珠早知道姑爷往外偷拿小姐的东西还不回报，那就该打了。

“小姐床下不是有个姑爷藏的银匣子么？那里面都是姑爷攒的银子，小姐不让我们往外说，经常拿出来看看，若是发现里面银子少了，就想法子填补姑爷。”瑞珠吸了吸鼻子，又扁了扁嘴。

“姑爷缺钱缺成这样儿，拿小姐东西，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