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人的其他感官会更加灵敏，方枳琦靠在黎厝怀里，感觉自己能听到哥哥的心跳，敲在耳边，像是最震撼心灵的鼓点，整颗心都随之震颤。

鼻息之间是哥哥身上淡淡的木香，宁静而醇厚，像是雨后的森林，让他头脑都有些发昏。

微微晃了晃脑袋，方枳琦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哥哥你是用了香水吗？”

没有回应。

他不死心的踢了踢黎厝的小腿，又问：

“问你呢，我知道你还没睡。”

还是没有回应。

正待他打算再踢的时候，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小腿。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别动。”

方枳琦还是在没话找话，他就是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偏要动。”

“再动滚出去睡。”黎厝的语气已经相当不好了。

这次方枳琦真的不敢动，他怕真的被踢出去，连呼吸都放的小心翼翼。

只是刚躺下他又闻到了那阵香气。

他凑过去使劲嗅。

“这是什么味道啊？乌木沉香？檀香？麝香？”

没有回应。

他还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可能实在是因为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大起大落了，所以一直到现在心情都一直不能平复。总是想找点话说。

好像非要得到对方回应，他才能感觉到真实和确切，而不是虚晃的幻影，不是夜里无数次出现的梦境，不是他臆想捏造出来欺骗自己的假象。

“可是我觉得哥哥更适合柑橘香哎，干净、清新，就像是橘子味的阳光，很温暖的甜。”

黎厝本来就快要睡着了，听方枳琦的一个人的嘀嘀咕咕还想把人蹬出被窝来着，现在说到这里忽然又睡不着了。

他突然开口，“为什么？”

方枳琦没想到他会接话，愣住了不说话。

黎厝又问，“为什么这么说？”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觉得柑橘更适合我？”

方枳琦声音又细又软，从被子里传出来，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水雾。

“因为我觉得你就是这样啊，像阳光，不管什么时候都好像闪着光，发着亮。”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声音里都带了笑意。

“以前你在学校的时候就是的，永远都是人群里的太阳，耀眼，明亮，温暖，也善良。”

“那时我就总在想，你怎么那么好啊？好到我用跑的都赶不上。”

“我也想过，不然就停下来好了，你是活在光芒里的人，我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追上的。我就像是阴暗中的苔藓，一面向往着阳光的温暖，一面又畏惧着它的灼热温度。就这样，一辈子烂在潮湿和阴暗里，一辈子活在世界折叠起来的褶皱里好了。”

“好像也还不错。”

黎厝将人拥进怀中，紧紧的抱着，不说话。

“可是，我没有奔向你，你却强势的拉着我进入了你的世界，闪着光的，温暖的，有你的世界。”

他停下来，沉默了好久。

“我多想成为你的那个唯一，不同于对待别人的友善，是只对我一个人的好。”

“我有些自私，想要的是独占和与众不同，是特别和尤其，是唯一和永远。”

“我……喜欢你，或许是，爱你。”

可能是从来没有人把一颗赤诚的真心捧到面前来吧，费劲力气说一句我喜欢你，或许是爱你，黎厝只感觉心里像是闪过一丝丝电流，噼里啪啦的在脑子炸起了烟火，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手臂的力量还在不断收紧，像是一松开就会跑掉的气球，要使劲拉住，不能放开。

可能也不是因为对方捧来的真心，只是因为，他是方枳琦吧。

他只愿意把心送给他。

他的心也只因为他而跳动。

双向、循环、相互。

美好的温存与感动，很容易就让人想到以后和永远。

黎厝摸了摸方枳琦细软的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方枳琦笑，“哥哥愿意吗？”

黎厝也笑，但是话音里都是郑重，“我以前以为一辈子很远，我从来没想过那些远的像是假象的以后，可是，和你的话，我想有完整的一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方枳琦忽然就没了声响，扯开被子就钻了出去。

“你干什么去？”黎厝急着问。

方枳琦的声音已经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了，“洗个脸。”

“你不是洗过了吗？”

回应他的是浴室哗啦啦的水声。

方枳琦直接整个人站到了淋浴下面，热水夹杂着泪水，打湿了身上的睡衣。

可心是暖的。

滚烫、灼热、充实、满溢的都是温暖。

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真实且幸福。

好不容易等眼泪流了个痛快，方枳琦干脆就湿着衣服出了门，水滴顺着衣角蜿蜿蜒蜒流了一地。

黎厝吓了一跳，看到方枳琦微红的眼眶，他忽然感觉鼻头也有点酸。

傻子，不就一句话吗？

以后他给他说一辈子好了。

黎厝拿过干净的浴巾给他擦干。

想去找几件干的衣服，打开衣柜。

？空的？

好吧，好像是还没带过来。

黎厝翻了方枳琦的包，只有一件上衣可以穿。

只有一件的话。

他看了一眼把自己裹成一团窝在被子里的方枳琦，接着转开了眼睛。

把衣服扔到床上，打算自己出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