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枳琦苦笑，非要刨根问底吗？非要把他所有的尊严和幻想都撕开来踩踏吗？非要要他承认那些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感情吗？

他想要离开，可黎厝的手狠狠的箍着他的肩，温度格外炙热，他甚至感觉被他接触的皮肤都隐隐有灼烧感，哥哥用的力气很大，好像用了要穿透他身体的力度。

“嘶——”方枳琦忍不住低呼出声。

黎厝反应过来，略微有些无措，手上的力气松不自主的松开了些。可这一松，面前的人就挣开了他的禁锢。

像是逃离，又像是哀求，方枳琦的语气都有些急促，“别问了，能不能别问了？”

黎厝原本心里那些满涨的情绪，突然一瞬间就消失殆尽，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

看着平时乖乖顺顺的男孩子此时有些执拗的神色，听到他微带哀求的声音，黎厝心里一慌，手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泄了个光。

感受到黎厝松了手，方枳琦用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逃一样，飞奔着跑开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一直以来他就没想过要真正的和黎厝坦白，也早就接受了他们注定悲剧的结尾。可是……看着哥哥一遍遍问他，那语气里的灼热是他不能幻想的不敢奢求的，他忽然就想任性一次，他不想答，他不想对着喜欢的人撒谎说没有喜欢的人。

所以……他只能逃。

夜风吹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凉意，伸手触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泪。

泪吗？

“枳琦！”耳边哥哥的声音尖利的划破一切嘈杂，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在对自己讲话。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有些微凉的怀抱，有些熟悉的力度，不知为啥，他就感觉这个拥抱带了太多不能言说的意味和难以捉摸的感情。他想回头，可身后的人依旧死死拥着他，略带急促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耳边，呼吸间都是彼此的味道。

头顶响起那道清脆中微带暗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哀求。

“我不问了，你别走，别走。”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之于我而言，早就已经变得陌生。我在这个本该存在的世界里早就成了一座冰冷的坟墓，成了他们可有可无的记忆而已，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只有你……只有你了。”

“别离开好不好？我以后都不问了好不好？”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低低的呢喃。

在夏日微带燥意的夜风中，方枳琦能感觉到身后人的脆弱和颓废，这样的哀求，这样的低声下气，这样的黎厝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在他记忆里，哥哥是无所不能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是一个随时能让人倚靠和温暖的人。

他从不曾脆弱，至少在他面前从不曾。

方枳琦心微微的抽了抽，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的笑意。

“好，我不走，我们回家。”

这个点的出租车已经很不好打，他们在街角站了很久，才等到一辆即将下班的出租。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穿着背心对他们笑，方枳琦也只是个小明星，加上大多数粉丝都是些学生和年轻的女孩子，所以大叔倒没有认出他们来，只是觉得这两个小伙子长得标致，适合当女婿。

出租大叔很是热情的招呼他们上车，还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倒是冲淡了些他们之间的沉默。

“两个小伙子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啊？”

“工作晚了，没办法。”

“这样啊，难怪，现在年轻人啊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的，工作这么累。“

黎厝有些悻悻的用指节蹭了蹭鼻头，闷闷的开口：

“是，是啊，挺忙的。”

“哎，我看你们两个小伙子长得都周正的很呐，不知道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女朋友啊？”大叔明显对他俩来了些兴趣，大有一副只要他们开口说没有就要给他们介绍对象的架势。

黎厝眉心一跳，连忙截住了大叔接下来的话：

“叔叔，我们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

“害，你们这个年纪不是正是该谈恋爱嘛，多好的年纪啊。”

“啊，我们……真的还没考虑这个。”

“你这孩子，那你没打算，你旁边那个呢？怎么他都没开口你就替他答了？你不想谈不会他也不想吧？”

像是存心堵话一样，大叔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了方枳琦淡淡的声音：

“我也不想。”

大叔被堵了话，还有些不罢休的样子：

“别说这么死嘛，那好多事不都是没打算就发生了？对不对？年轻人嘛？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女儿今天二十岁，一本大学本科生，长得也标致，配你们绝对没问题……”

“大……大叔啊，我们真的没想法。”

“你看了照片说不定就有想法了，真的，我还可以先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司机大叔还在努力的推销自己的女儿，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紧紧的跟在出租车后。

“哐当！”

一声有些震耳的声响从后面传来。

司机看清是后面的车轻撞了一下面包车车尾，啐了一声。

“卧槽，这年头什么人都能上路了，这么宽敞的道都能撞上？”

“幸好问题不大，这要是问题大了，我非得……卧槽，这是要干什么？追尾了怎么不停车，还往前冲什么冲，没脑子还是不要命？”

大叔骂是骂，可动作却没停，一踩油门，出租车急速冲了出去，拉开了与后面车的距离。

“呵，想和老子硬刚，也不看看我是谁？”

黎厝和方枳琦本来因为这起事故有些紧张，现在听了司机大叔的话又忍不住想笑。

司机看他们憋笑的样子也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他们。

“你们别怕，这样子开车的要是不是脑子不好，那肯定就是驾驶证是买的，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他们家里人是咋放心他们放他们出门的，真的是！”

“不过年轻人啊，千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对司机产生偏见，比如说，我这样的就很值得信赖，毕竟老司机了。”

这边司机还在逼逼叨叨的夸耀自己的车技，完全没注意那辆黑色的面包车又追了上来。

“又来了。”黎厝出声提醒。

司机大叔瞟了一眼后视镜，又开始骂骂咧咧。

“还真是有病，以为演电影呐？能不能消停会儿？”

“小瞧我？车神什么水平？也是你们这种破烂技术能追上的？”

后面黑色面包车里。

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子望着前面始终远他们几十米的出租车，有些焦急的问前面正在开车的红毛。

“大哥，现在怎么办？”

红毛冷笑一声：

“呵，怎么办？你说怎么办？那女人说要把他搞臭，钱就到手了，你说怎么办？”

一直坐在后面抽烟的一个男的突然啐了一口，把烟从车窗扔了出去。

“我们已经跟了三天了，也没抓住什么绯闻，怎么搞臭？他旁边那个男的也一直跟着，这两天又一直在拍摄，那么多人怎么下手?我看就是那个臭婊子糊弄我们呢，她都凉了哪来那么多钱?到现在我们哥几个连一个铜板儿都还没见到，怕不是被她骗了？”

前面的红毛接了她的话:

“不会，她凉是凉了，但是她来钱的途径可不止这一个，别小瞧了她，钱不用担心，我们只要把事办好就行。”

“妈的，那现在怎么办？绯闻找不到，制造绯闻有没机会，现在想别车都别不下来，你说怎么办？”

这时忽地听到红毛幽幽的开口，声音里莫名带了些变态的味道：

“她只说搞垮他，绯闻搞得垮，那……成个残疾也算搞垮吧。”

红毛冷笑两声后，就一脚轰向了油门。

车子忽的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