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古灵儿忐忑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因为他不知道今天见到的是玄夜或者是柳卿言………

或者说………是他们的综合体？

按理说，如果是两个不同的魂体被迫融合，那么一定是魂力更强的那一个最终获得身体的控制权，但是柳卿言和玄夜本来就属于同一个灵魂，在古灵儿看来这有些类似于一个人的双重性格，或者是意识和潜意识的关系，这样一来……

古灵儿看着天边的朝霞一点点地变幻，温柔的清风拂面，仿佛情人的爱抚，绿渺所住之地不愧是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周围不仅有许多的奇珍异宝，在外面难得一见的灵花也微微探出头，仿佛在欣赏这个新生的世界。

听到了脚步声，古灵儿转身盯着昨晚玄夜和柳卿言休息的洞口，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白色的靴子。

古灵儿心里跳了一下，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心中那股不舍与难过又是怎么回事？

想起玄夜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玄夜看似很霸道，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会不动神色地准备好自己喜欢的吃食、喜欢的服饰，但是面上却从来不表现出来，古灵儿有时候甚至觉得，能在他身上看到云子衿的影子。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对自己怎么样怎么样，但是却从来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矛盾的是，他明明是柳卿言的另一面，可古灵儿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在柳卿言身上看到这样的一面，就好像，他们原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是他隐藏得太好了？

还是自己……的眼神真的这么差？

一时心下百转千回，一声轻呼引回了古灵儿的注意力“灵儿，早好。”

这个声音古灵儿再熟悉不过。

是柳卿言的声音。

不是玄夜，是柳卿言的声音。

古灵儿突然有些不敢抬头看他，因为她怕自己会撞进一双波澜不惊、毫无起伏的眼眸当中。

她从前不懂情为何物时，对于情人之间这种腻腻歪歪的注视很是不以为然，可是真当自己碰到了这种事，只觉得整颗心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然而终究还是要面对，心情虽然散落了一地，但古灵儿还是努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勉强露出了一个可以说是温柔的笑，但是却在要看向柳卿言的那一瞬间转了身，“可好些了？”

不行，她终究是面对不了。

眼角分明有些湿润，可是古灵儿却努力挺直自己的背，身后的声音似乎多了些什么，“已经没有大碍了，灵儿费心了。”

柳卿言的手刚抬起，但是却又无言地放了下来。

她，也许讨厌自己吧。

也对，自己什么也无法为她带来，不过是无尽的黑暗与寂寞。

但是也许………

想到了什么，柳卿言的眼神微微暗沉。

“那……那就好。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些吃的。”古灵儿还是背对着柳卿言，说着就急急忙忙地走了，消失在了柳卿言的视线之中。

而柳卿言呢，直到古灵儿的身形变成了一个再也看不清的小黑点时，才迟迟地收回了目光。

他一醒来便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身体。

那日他只感觉在一阵光华之中自己的灵魂慢慢脱离身躯，本来是应该害怕的，但是不知为何想到女子的眼眸，心里便没有那么担忧了，只是随着那阵光慢慢地向前………

前方是一团黑色的雾气，耳边似乎一直有什么人在轻声低语，但是他听不清，他只感觉到这阵黑气并不会伤害他，他的意识一直在前进，黑气源源不断地涌入，脑中也涌进了一幕又一幕的场景，那人的一颦一笑………往昔的回忆……

他全都想起来了，原来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女子，竟然是她。

这也怨不得自己看到她时，觉得如此安心。

柳卿言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他多少也猜测到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他自小丧父，这么多年，为了复仇，救回母亲，他选择修炼对自身要求十分严格的无心琴诀，这乃是父亲生前留下的功法，虽然父亲曾经告诉自己这琴诀虽然能让人比常人拥有更快的修炼速度，但是代价也很大，因此他并没有修炼这个琴诀，只是多少也算是七绝琴谱中的一个高级功法，因此父亲一直单独收藏着没有毁去，他又哪里会想到，会被最信任的兄弟所害，不仅被夺去了七绝琴谱，连挚爱的妻子也…

也多亏了无心琴诀一直被单独收着，这才没有被覃珅一起夺走。

父亲应该也不会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修炼了这他认为“不详”的琴诀吧……

修炼这无心琴诀者需要断情绝爱，心魔都是由七情六欲而生，无情自无欲，也因此修炼无心琴诀者不会有心魔之困扰，修为增长一般十分迅速，当时他一心想复仇，又从不认为向他这样冷清之人会喜欢上什么人，因此对无心琴诀这点副作用根本不以为意，直到遇上了她。

柳卿言又抬头注视着古灵儿远去的方向，心里只有难以言喻的悲怆。

一开始以为她的接近，不过是一时好奇或者图个新鲜感，自己只想着从她身上能得到什么来为自己的复仇增加一份筹码，但是……有人会为了一时好奇而日复一日地为他收集各种灵药吗………

又有人会在得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血灵芝时，第一时间不是想着给自己服用增加修为，却是第一时间练成补气丹给自己送来吗？

不会，再不会有了。

不会有人在他说需要千莘草时就冒着被烈焰飞虎所伤的危险二话不说地答应，也不会再有人因为他喜欢琴就费尽心思为他寻来绝世名琴………

真是个傻姑娘。

这世上怎会有她这样的人？

一时胸口顿顿地疼，这颗胸膛中的心仿佛也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一样，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疼痛着。

本是浅浅的喜欢，淡淡的好感，谁知到最后，这一切竟然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父亲曾经说过，修炼无心琴诀者若生情，就会发生谁也无法想象的事情，柳卿言没想到的是，这日复一日喜欢的积累，居然最终造成了他的诞生。

想起那个人，与自己别无二致的容貌，但是他却更加自由……

但是眼看着覃珅也对自己开始起疑，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派人盯着自己，他好怕，真的好怕，若是灵儿被覃珅发现的话………

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对付他………

所以，只能远离，只能假装不在意。

可是谁又知道，其实他这一生走来，第一次尝到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会忍不住看着她直到出神，她不在时便会想念，看到她便欢喜，伤害她便自己痛苦。

情感越强，心魔便越强，他查阅古籍，最终发现了一种可行的方式，于是他最终决定了………

既然自己无法陪伴她，那么便让他来吧。

心魔离体，为此他受了重创，修养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了。

想起古灵儿的一颦一笑，当初他为了让她厌恶他、远离她，甚至做出了那种事情，她想救的，只怕不是他吧。

心魔的存在他是知道的，虽然如此他取回了记忆和情感，但是…………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呢……

今早出来………她甚至连一眼都不想看自己……

也是，自己的确不值得她这样美好的人喜欢。

柳卿言讽刺地一笑，如今就算是他拥有这具身体又如何………

果不其然，中午时分古灵儿没有出现，柳卿言只看到了放在他身旁的食物还有丹药。

如今，竟是连话都不愿和他说了吗？

柳卿言怔怔地盯着旁边的食物，还是拿起来咬了几口，他不能浪费了她辛苦找来的食物………

吃了一些，柳卿言发现自己身体的体力慢慢恢复，看来，这食物还能补充人的体能。

到了晚上古灵儿总算出现了，见柳卿言正在打坐修炼本来不想打扰，没想到倒是柳卿言先开口了，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灵儿可吃了？”

一听到“灵儿”古灵儿就有些伤感，虽然这好像是个亲昵的叫法，可是她对柳卿言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他们最后分别时的场景。

上次她就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了，柳卿言不是云子衿，她不能把自己身上的喜欢强加到他身上，他应该也有自己的人生………

但是………想起玄夜……古灵儿心里还是有些异样。

古灵儿偷偷看了一眼柳卿言，没想到就正好撞进了柳卿言的眼眸中。

那目光很复杂，古灵儿有些看不懂，但是怎么看那还是比较像柳卿言。

不是玄夜呢。

看来……柳卿言还是柳卿言呢。

古灵儿只瞥了一眼便转开了目光，神情有些沮丧，她今天跟绿渺出去打探消息了，想了解一下这次的玄兽潮究竟是怎么回事，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但是又不放心柳卿言一个人，于是就回来看看他，但是她难过的是，接下来柳卿言是一定不能跟着自己的，太危险了，但是以他现在魔族的身体在外面行走也是一个移动的靶子，于是古灵儿思来想去，与绿渺商量了一个主意-

“这个………这个你戴着，就不会被发现使用的是魔气了。”古灵儿想着，将一个戒指放到了柳卿言面前，表情却有些纠结。

接下来………她该怎么跟他说………

要让他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