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这么衰？”

程依依跑回办公司，像个神经病一样套上黑色外套，勉强挡住了姨妈血。可还没有走出公司大门，便被倾盆大雨挡住了脚步，跟同样倒霉的人困在公司里。

程依依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根本就没有要停雨的倾向，随着等待的时间加长，身边的男同事冒雨前行，而女同事能不是有男朋友来接，就是有老爸亲自来接送。

程依依非但没有人接，还忘记了带伞，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程小姐，你还没走吗？等男朋友啊？”

巡逻的保安看见落单的程依依，问一句。

程依依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肚子更加疼痛难忍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穿上外套太热，还是疼的冒冷汗。

程依依想着自己要形影单只待在这地方，呆的越久，痛经要是来了，非得晕倒不可。没有办法，只好狠下心来叫滴滴得了。

可是，她更加没有料到，像这样的天气打滴滴要按十几分钟来计算，甚至更夸张。

程依依疼的咬牙捂着肚子，赶紧抓住林小杏这个救命稻草。但是，林小杏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程依依看着问人的男生，大腹便便，一脸油光满面的模样。

少年的时候，就算再怎么丑，终究还是个孩子，没法拿油腻去形容一个少年。但她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很多出去工作的男生，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很快就会有小肚腩。加上忙于工作没有怎么运动，精神面貌不好，立即就会被扣上油腻男的帽子。

眼前问出这个问题的男人，很显然已经可以划为那一类。因为程依依已经从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看见戒指了。

“你们说我干什么，没看见这指着我身边的大美女啊？来，依依，就你了。”

孙皓月自己后退一步，推出程依依来。

程依依听见人群中起哄，喊着自己的名字。“来，依依，这么多年不见，女大十八变啊。来来来，回答雄哥这个问题，哥哥不让你大冒险好不好？”

男人看着程依依不修粉黛的模样，走上前来，手顺势要搭到程依依的肩膀上去。

程依依看着他勾唇一笑，借口脱下自己的挎包，轻而易举躲开他的接触，看向大家伙:

“雄哥，哪儿能啊。我选择大冒险呗，不就喝口酒，多大点事情啊。”

语毕，程依依拿起桌子前的一大瓶酒，眼睛眨都没眨一口干了。啪一声酒杯搁在桌上，程依依顺势坐下来。

“喏，我喝完了。”

“不得了不得了。”

在场的人看着程依依把半瓶啤酒喝下去，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大家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没再继续哄闹。

这时候，林小杏刚好赶到。

程依依又倒霉被指两次，喝两三瓶啤酒下去，本来肚子还有点饿，这会子肚子都被酒水给填饱了。

林小杏看着程依依脸红的样子，看向在场的众人，笑着骂道：“我说，不带你们这么玩的，人姑娘饭还没吃一口，你们就给她灌酒，老同学的面子都不给吗？”

“没事，我没醉，几瓶酒，醉不了我。”

林小杏来以后，程依依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程依依看着狼狈的自己，仍旧清醒的很。

在酒桌上应酬这么久，没酒量也练出酒量来了。

程依依洗了把脸，感觉又舒服多了，待会儿出去再静静地吃点东西，再回家就很好睡了。最近一段时间工作压力大，总是失眠睡不好觉，需要喝点酒才能好睡一点。

程依依想着想着，电话又打了过来。程依依看一眼老妈的夺命连环call，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她怕回家老妈还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干脆接了得了。

“依依啊，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样了？那个林宇好不好？你中意不中意啊？”

程依依关了水龙头，擦擦脸，丢了纸巾走出洗手间:

“妈，没戏，你别想了，还有啊。我求您了，您别再给我安排什么乱七八糟的成功人士，我自己有眼睛，我自己会找嘛。”

“你会找啥？我说依依啊，你都27了，你要是再不找的话，你以后就嫁不出去了。你要知道，女人这青春就跟这昙花一样，一眨眼就没有了。妈是过来人，比你清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懂不懂啊你？你就听我的，就他了，我看着不错！”

过来人？

程依依脑阔又开始疼起来，烦个没完没了。

“妈，我求您了。您放心，我自己找，我一定给你找个好的女婿回去成吗？”

“你找？你什么时候才能找着？等你等到我都进阎王殿了，我都还抱不起上孙子，你看看人隔壁的老王，都快儿孙满堂了。你呢？一个镚儿都没有！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你？你能不能给你妈我省心？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啊你？”

“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你有吗？有吗？你什么时候找到？我指望你？你跟你爸一样，我指望不上！我可告诉你，你妈我现在还能走能照顾人，你生个孩子出来我还可以帮你带带，等哪天我两腿一蹬死了，可没有人对你这么好了。”

“妈，好好地，你说这个干什么啊？现在，不是好好地吗？你干嘛咒自己？”

自从老爸走以后，程依依一听见死这个字眼，就觉得害怕。

人生最怕的事情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不希望再有第二次。最起码现在，她一个人还承受不了。

孟女士知道自己这么说给程依依压力，但是这孩子已经27，要是还挑不着，等到程依依过了30，同龄的男人已经结婚，比她小的又喜欢20出头的小姑娘，那怎么办？现在趁着年轻还能挑一些精英骨干，等到30以后，就只能跟二婚的相亲。

“依依，妈妈也不想逼你，你能不能对这些事情上上心，工作固然重要，能有你找到个好老公重要？那个林宇，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又有房有车，多好啊！你要是不好好的把握这个机会，我看你怎么办？”

“我也可以有房有车啊，我自己买成不成？”

“你能自己生孩子？你老了怎么办？上老人院？那么多虐待老人的事情你不知道啊？你是不是想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没有人送终，你是不是想你妈死不瞑目？你是不是想这么着，如果是，你就别结，我以后我也不给你安排，你自己看着办！”

“行行行，我跟他处处，您老人家放心了吗？我今晚在外边吃饭，晚点回去，你早点睡，不用等我了。”

“你个我好好处啊！”

程依依挂了电话，看着老妈十几个未接电话，整个人抓抓头发，背靠着墙，眼睛盯着外边喧闹的人，感觉喘不上气来。

“被催婚了？”

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

程依依反射性地弹起来，眼睛盯向说话的人，懵了一下，脑海里有种东西迅速炸开，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叶戈看着程依依发怔的样子，抿了一口水，指向那边角落的座位:

“过去坐坐？”

“好。”

年少的时候，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不会考虑太多的东西。或者，压根就没有想到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那时，她会为了看他篮球决赛，可以逃掉仅有的吃晚饭时间，跑去篮球场看他......

她会为了听他的歌手决赛，人生第一次，逃掉有大魔王之称数学老师的晚修课，去了比赛现场……

她看着大堂落地窗外的大雨，眼眶突然湿润起来，一种无力感涌向自己，平时再要强，再能干，但是碰上恶劣的气候和身体原因，始终都需要一个人依靠。

可是现在她一旦倒下，身后就空无一人。

谁能帮她？

程依依看着手机上的联系人，犹豫了半饷，终是拨通了电话。

叶戈正在去往地下停车场路上，手机震动一下。他原是不想接，但又感觉这一整天都不太安宁，担心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以后，叶戈看着程依依三个字，不由得停下来接了电话。

“我是叶戈，你有事吗？”

程依依捂着肚子，身上冷地发抖:

“叶戈，你还在我们这儿吗？”

叶戈听着她的声音，“你怎么了？不舒服？”

“叶戈，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对，但是，我没办法了。”程依依吸了下鼻子，疼得眼泪流下来:“我还在公司，外边下了好大雨，我又来痛经，身体非常不舒服。你方便来接我回家吗？”

“我马上过去，你待那别动。”

“我实在没办法了，对不起。”程依依挂了电话，冷地裹紧衣服，嘴唇发抖起来。

“依依，你怎么还没走？等谁吗？”

提着公文包走出来的杨海峰，一眼看到坐在大堂沙发上的程依依，大热天地穿着件外套，很是令人费解。程依依看了一眼副总，拘谨站起来，“杨总，你怎么也在这儿。”

“你为什么在这儿，我就为什么在这儿，不是只有你是个工作狂。”

杨海峰瞅了一眼外边的恶劣天气，再看看程依依手上的热水杯，“你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送？

“不用了，我再等等。”

程依依脸上挂着笑容，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杨海峰虽然是她的直属上司，能力出众，甚至对她还有过提点的大恩。但这男人但凡有几个钱和有一点权势，就喜欢玩弄女人，越是不能上手的，对他的诱惑力就越大。

杨海峰在她的耳边有意无意地暗示已经不是一两回，程依依都当做不知道，在工作上尽可能地避免跟他单独相处和有牵扯。现在，他提议要送她回家，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谁知道送回家以后，他会干嘛？

“这么大的雨，估计是不会停了，就这么介意跟我同一辆车？”杨海峰挑眉轻笑，看出了程依依的不适。

程依依不想答他，杨海峰一直停在原地，在等雨小一点，也在等程依依开口跟自己求救。

杨海峰看着程依依，嘴角挂着笑，一切都胜券在握。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脸色憔悴的女人站起来，眸子突然睁大了一些，脸上一副震惊但又有点像是小紧张的神情。

杨海峰转过身，看见男人踏着大步走进来，额前的发梢湿了点，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伞尖滴下的水在地板流了一滩。程依依放下杯子，几乎忘记身边的杨海峰，急忙朝着叶戈走去，递上纸巾，叶戈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伞。

程依依在心里打了个小算盘，当着杨海峰的面直接替他擦掉水珠，反正叶戈也没手接。

“谢谢你。”

“你怎么样？”

“亲爱的，你现在在干嘛呀？是不是背着我跟叶戈去看电影啦？小样儿，我这媒婆做的好不好？你是不是应该破费请我吃餐饭呢？”

程依依自动屏蔽掉关于叶戈的信息，吸了口果汁，问:

“你把叶戈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谢谢他昨晚送我回来。哎，算了，人情是你拿的，你自己去谢谢他吧，我就不谢了。就这样。”

“哎哎哎，你别挂，你别挂！”

林小杏跳下床，踩着拖鞋拉开窗帘，整间房子亮起来，她人也跟着清醒许多:

“是你坐了人家的顺风车，要谢当然你去谢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把人家号码给你，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

“……”

“行了，程依依，别跟我装了。对人家余情未了，就行动呗。我给你打听了，人现在还单着，正是你的好机会啊。我可告诉你啊，走过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了，你自己好好掂量，别跟以前一样犯傻。”

“昨晚你也看见了，那么多个女的对他虎视眈眈，如此大好青年，你不抓紧，什么时候还能碰上这么好的？”

林小杏不乐意道。

“你什么时候成媒婆了？”程依依现在一听到找对象的事情，就反胃。

“我那不是担心你吗？叶戈也挺好的，最起码他是你白月光啊。”

程依依拿着吸管，脸上流动着她自己都感觉不出来的异样情绪，末了，轻轻叹息一声:

“以前都不可能，现在怎么还可能呢？我就不是人家喜欢那个款，我就别自己瞎折腾了，说真的，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其实，像我这样的，跟林宇试试也挺好的，我想了挺久了的。”

老妈年纪大了，程也在外地读书，她因为工作的原因又不能经常回家。

家里只有老人家一个人，老人家平时虽然刀子嘴，总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程依依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感觉到老妈一夜之间就苍老，需要人看着。她是家里的老大，只有成家立业，老妈才会放心。

她总不能指望还在上大学的程也赶紧结婚生孩子吧。

以前年少不认命。

现在是不得不认命。

“程依依，你脑袋被门挤了？”

除了这个理由，林小杏想不到别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