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国子监的路上，一直都是官保仁略微走在前头，李东乙慢半步，等到了国子监的正门，李东乙才快一步走到官保仁的前头，在国子监里没人不认识这位国子监大祭酒的关门弟子，这是很平常的事，但是仍有人忍不住止步观望，与同伴嬉笑打量着身后那个身穿华服，皮肤黝黑个子稍矮的少年，国子监治学严谨，谈吐间虽然没有有伤大雅的言词，但是官保仁听在耳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黝黑的脸蛋上涨的通红，低着头，想走的快些，却又不敢走在李东乙前头。

李东乙步子慢了些，与官保仁并肩而行，重重的拍了一下官保仁的后背，惊的官保仁一下挺直了腰杆。

李东乙笑道“他们没有恶意，看个新鲜在那都有，在国子监待久了有些学子就把国子监当成自己家，突然来了新人难免要打量一番，等你待久了，有新的学子入学，看着他们跟举家搬迁的似得大包小包锅碗瓢盆更是滑稽！”

官保仁半信半疑“还有这样？”

李东乙点了点头“在国子监里有人一辈子都待在了这，有的是研究学术，有的是为了编册文脉，有的专研法学，等等等讲不完。”

官保仁满眼羡慕与憧憬记起书里一句话感慨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李东乙被逗笑了却还是摇摇头“世间没有绝对，也不能说一辈子待在书里是错的，但是出去走走看看终归是好的。你以后要多出去走走看看。”

官保仁牢记在心点点头。

李东乙领着官保仁熟门熟路就到了杜渊的住处，虽然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却满园桃花，吗，名为不动桑的桑树依旧逢风不动。

杜渊原本是在浇花瞧见自家关门弟子最近来的频繁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恐怕自家天子光临他杜渊都没得这热情劲。

“哎哟的我宝贝徒弟，今儿怎么也有空啊。”杜渊一脸笑意，落在官保仁眼里突然就想起乡下打地主家的仆从。一个词谄媚！

李东乙指了指身后的官保仁，杜渊这才收敛起来，立马恢复儒家风范。

杜渊从屋里找来三个小板凳，三个人就这样并排坐着盯着不动桑！

“你说他莫白是不是吃着撑了要做我师父？”

杜渊嘿嘿一笑“那可不是吃饱了撑着，我的关门弟子岂是凡夫俗子？那不是天命所归的道种也得是了。”

李东乙摆了摆手“少来这一套，我跟他打过交道，今儿一大早就跑我家嚷嚷，还说我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杜渊祥装怒道“他大胆他！”

李东乙连忙接茬道“对对对，你说他好逮是国子监走出去的，我也是你关门弟子，按规矩他还得叫我一声先生不是？”

李东乙记起一事追问道“老小子不会也是你的弟子吧？”

杜渊一惊一乍用力一拍自己膝盖“那哪能啊，我这关门弟子的位置可就留给你的！”

李东乙长长的哦了一声，拍了拍正在一旁走神的官保仁说道“老头子，来给你介绍给新的关门弟子，曹青置说他也是天命所归的道种，定然不假，送给你们儒家！”

官保仁一愣，刚才听着他们一老一少聊得忘我就顾着看那棵桑树去了，这辈子可没见过这么粗壮的桑树。

突然回过神，官保仁啊了一声，分不清情况。

李东乙催到“啊什么？来，去给咱们先生行礼，你以后就算是我师弟了！”

官保仁不明所以，李东乙让他做什么他自然就做什么。

杜渊见状急忙拦住“不可不可，说好的关门就关门！开不得开不得！”

李东乙不悦“老头子，你怎么这么多规矩？我当初那可是三叩九拜都没有，你连我一杯茶都没喝到就收了我，到他这怎么就收不得？怎么瞧不起贫民百姓？”

杜渊将官保仁扶回凳子上解释道“我的小祖宗，你这话说的，那不是打咱们儒家的脸吗？老头子是那种人啊？咱们国子监可是敞开大门传教学问，那还分什么三六九等？”

官保仁看起来老实淳朴痴痴憨憨可他一点也不傻。

轻轻拉了拉李东乙的袖子轻声说道“小东哥，你不是说国子监先生多着吗？咱们不必劳烦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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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乙说道“你不懂，这不一样，开枝散叶开枝散叶，那也得看是那根枝桠！”

官保仁哦了一声也不敢多说什么。

杜渊一脸为难叹了口气解释道“小乙啊，人有祸福，这娃儿遇见你，是福是货现在为时尚早不可言说，但是你是他的贵人，这是上的事实，你刚才说开枝散叶，得看哪根枝桠。就看咱这不动桑，有的枝桠粗壮有的纤细禁不起掰扯，可是各有各的活法不是？你把粗壮枝桠里枝叶移栽到纤细上能活？换言同理，他官保仁不管往后能不能有所作为都是你这一脉的枝叶，有时候多此一举不过是拔苗助长！”

李东乙低头沉思苦笑“我这根枝桠能长出什么好东西？我这身学问着实丢了两位先生的脸面！”

杜渊摆了摆手“知识学术是死的，在我和寻白水眼里，你永远都是最出色的，如今只不过是你心里的秤不够正，一肚子的学问被捣的像一团浆糊，但是先生相信你。”

李东乙看着官保仁，官保仁看着李东乙。

官保仁憨憨一笑“小东哥，我一直都在跟你学！”

李东乙心情顿时舒畅了些。

起身向杜渊行礼“东乙恳请先生，代徒授业！”

官保仁听不懂又似乎能懂，愣愣坐在凳子上。

杜渊哈哈大笑，拍了拍官保仁的脑袋说道“憨货，还坐着，还不给你家先生和你家先生的先生行礼！”

官保仁恍然大悟，起身行礼，动作生硬有些滑稽，读书人低着头直着腰。官保仁朗声道“见过先生，见过先生的先生！”

山林中歇息着一群群小白鹭振翅而飞，白鹭为鉴！白鹭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