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天衡, 我没有家了。”

“你这表陪了我好多年。”

江湛什么都懂。

柏天衡沉默的外表下是激烈起伏的心绪, 他喜欢的这个人, 有这世上最阳光的样子，靠近他, 触及的都是光。

手腕上这块表就像江湛身上的光, 箍住他，给予他宽慰。

而那光还在继续发散着温柔的力量。

江湛：“ps挺好学的, 托有些影帝的福，那么红，粉丝那么多，个站全是活儿，光修图的钱就赚到手软。”

江湛：“害我都没体会够没钱是个什么滋味, 稀里糊涂就又有钱了。”

江湛：“改天给你发面锦旗，旗面上就写‘最佳雇主’。”

江湛从不承认他是p图，哪怕他在柏天衡这里早就掉马了。就像当年他明明捡回了手表, 事后两人和好了, 也没有把表还给柏天衡——翻垃圾桶这种事, 谁要让人知道。

但有一天说出来, 又是那么自然、理所应当。

为了他心底珍视的人。

他也不再那么要强, 自尊心没那么重了，命运砸在他血骨中的痛楚, 都因为爱意逐渐消融。

过去的经历离他的人生正轨越来越远, 他走得很快, 把那些通通甩在身后。

没有人该因为他那段过去痛苦, 他展示了伤疤，只因为拥抱他的，是柏天衡。

可展露的过程就是这样，总是会伤害不想伤害的人。

江湛：别难过，你一直都在。

柏天衡戴表的那只手抓住江湛的胳膊，他的克制从眼底蔓延到掌心，是一片滚烫。

江湛预感到面前这位想做什么、可能做什么，皮了下，扭头侧身抬胳膊踹了下训练室的门，又飞快地回头：“我跟你说……喂！喂！”

柏天衡难得表现出强势，臂力惊人地拖着人往安全门走，内心是骇浪，眼底有灼热。

他边拉着人往安全门去，边回头：“你该庆幸这里没床。”

“？？？？”江湛压着声音，身体力量对抗着，掰他的手：“你不做人都不看场合的？”

柏天衡哼了一声：“什么‘场合’？这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

江湛：“？？？？”

江湛直接笑场，包往地上一丢，正儿八经地和柏天衡杠起来，也去扯他的胳膊，柏天衡反手挣开，抓着江湛的那只胳膊巧妙地一扭，将人背过身去，再试图去抓江湛另外一条胳膊，被江湛抬腿一个后踢。

柏天衡：“撩蹄子，属驴的。”

江湛诚心诚意道：“你这个‘动物’！”

两人相互对抗着，柏天衡：“我刚刚的话没说完，你听完你再骂。”

江湛心道什么玩意儿。

柏天衡凭站位优势率先夺得本场“赛点”，他按着江湛的胳膊抵在身后，贴着背靠近，偏头在江湛耳边吹了口气：“床没有，可以买。‘我没钱吗’。”

江湛抬腿往柏天衡脚背上踩，大象碾蚂蚁的那种踩法，柏天衡嘶了一声。

刚好遇上宋佑闲着没事下班过来看看，一出电梯转弯看着这一幕，眼睛当场瞪起来。

“柏狗！你干什么！”

江湛转头冲宋佑喊：“快来救命你爷爷！”

宋佑仿佛重回中二期，瞪眼捞袖子，拔腿就冲：“放开我大孙子！”

身前卷过一阵风的张特助：“………”

张特助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老板冲过去加入混战，他瞧着这场合和自己无关，就两手合在身前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脑海里自动闪现球赛解说模式——

来了来了，他来了！本场2号球员能否成功夺球？

对手的16号球员很强啊！2号错失机会，可惜。

快看，8号球员冲线啦——！

……

张特助：昨晚球赛看太久了。

那边江湛和柏天衡无论最开始杠是为了什么，宋佑一加入，什么目的都成了屁——

江湛一脱身，拔腿就跑，柏天衡追了几步被宋佑拦住。

宋少爷可能是最近应酬戏听多了，拦住人就是一句“呔！妖怪，哪里走！”

江湛都跑开了，听到这一句当场笑喷，停下转过身，开口道：“大孙子，你问问那妖怪，是什么精。”

宋佑不放过任何一个怼柏天衡的机会，跟着江湛一唱一和：“这还用问？肯定是个王八精。”

柏天衡原地喘了口气，单手叉腰，扫了江湛一眼，隔空一个眼神飞过去，是三金影帝的实力派演技：“错了，是个男狐狸精。”

宋佑：“？？？”

江湛：“…………”

张特助：“…………”

柏天衡扬了扬下巴，给男狐狸精做了进一步的润色：“聊斋里的那种。”

现场三人：“…………”

江湛心服口服，跑回来捡地上包，闪回训练室。宋佑消化了几秒，消化不下去，转身干呕了两下。

张特助捏着手帕迎过去：“老板。”

柏天衡看着了眼训练室的方向，心情大好，他把腕上的手表正了正，对宋佑道：“大舅子今天怎么有空。”

张特助：等等，大舅子？

宋佑把手帕丢回给张特助，喷了句：“滚你个蛋的大舅子。”喷完道：“我来给我弟送爱心送温暖。”

张特助：理一下理一下，人物关系理一下。

柏天衡点点头，转身：“你送吧。”

宋佑的西服肩耸了耸，同时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去，柏天衡的身影没一会儿消失在长廊上。张特助两边看看，突然捂了。

宋佑这几天都有抽空过来，决赛在即，给江湛打打气，今天遇到柏天衡，他有些不爽，江湛出来的时候，他问：“那王八精来干什么。”

江湛随口道：“哦，我让他来的。”

宋佑：“干嘛？”

江湛理所当然道：“没什么啊，能有什么。”

宋佑不解：“没什么你让他来？”

江湛反应过来，笑了一下，含糊过去：“哦，随便说了点事。”

宋佑的反射弧终于拉到了终点，他在江湛的轻描淡写中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狗粮味，齁得他差点撅过去。

他想喷江湛，你瞎了吗，很快想起自己在这其中还有“汗马功劳”，又想到这两人保不准已经勾搭到了什么程度，跟着起了层鸡皮疙瘩：咦~~！（嫌弃脸）

宋佑一脸无语，憋了半天没憋出半个字，拿眼珠子瞪。

江湛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光笑。

宋佑满口幽怨：“你考虑过你爷爷我的感受吗？”

江湛拍拍他的肩，宽慰道：“这种事，你做爷爷的，不接受也只能接受了，要不然怎么办，打断我的腿不让我出门吗？”

宋佑一脸正气：“我反正看不上他！”

江湛：“为什么？条件不是挺好的。”

宋佑：“条件好怎么了，我们家没钱吗？门当户对懂不懂，你好歹top2，哈佛剑桥耶鲁的男的死光了吗？”

江湛：等等，怎么又是这句“哈佛剑桥耶鲁”。

宋佑：“反正我不同意。”

张特助：得，刚刚一出《西游记》，这会儿一出《老娘舅》。

楼下，见到柏天衡的居家谢心里默默给江湛磕了三个响头：您是个什么神仙，这才多久，就把人劝正常了。

居家谢试探地问柏天衡：“我们来参加极偶是为了什么？”

柏天衡单手插兜，袋边露出腕表的一角：“当然是为了事业的发展，为娱乐圈选拔优质偶像。”

居家谢第一次觉得狗屁骚话这么顺耳，心里的石头悄然落地：放心了。

决赛前一天，周五。

和选秀之初的动员大会一样，还是那间训练室，还是大家席地而坐，还是总导演亲自给大家加油打气。

不同的是，100个学员只剩下24人，教室里空了很多很多。

导演面对学员们站着，一口气提起来，话没说，长长地叹了口气，学员们看着他。

导演：“快结束了。”

导演：“时间真的很快，几个月之前我还站在这里，看着你们一百个男生，劝你们好好抓住这次机会，现在就只剩下你们24个人了。”

导演：“先恭喜各位，你们走到了最后。”

男生们给导演鼓掌。

导演一脸感慨：“本来我今天准备了很多话，要夸夸你们，要再指出你们每个人的优点缺陷，鼓励鼓励，敲打敲打，毕竟过了明天决赛，以后就没机会了。”

“结果吧……”导演清了清嗓子，幽幽道：“我可能是太感性了，一进来看到你们，再想起刚开始的时候动员大会是一百号人，马上咱们这个节目就要结束了，突然就有点想哭。”

导演再次道：“快结束了。”

坐着的男生里有人道：“别哭啊宝宝。”

众人哄笑。

导演跟着笑：“没哭，不会哭的，想想这个节目把你们都捧出来了，干嘛要哭。”

导演：“反正都已经到最后了，也没什么可叮嘱的了，明天大家好好表现，点赞通道会一直打开到九点半才关闭，前十一会是你们中的谁和谁，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保证。”

导演：“如果明天成团出道了，我在这里提前恭喜你们，如果没有，也不要难过。极限偶像只是一个平台，是你们人生中的一次‘偶然’而已，有没有这个‘偶然’，我都相信你们的未来一定都能比现在这一刻更好。”

导演：“加油！”

鼓掌、呼喊、口哨响起，为了把那一丝丝即将结束的伤感挥散，有男生起哄：“老板，选秀的通告费记得结一下。”

导演瞪眼：“少不了你的！”

众人哄笑。

当天晚上，四方大厦没人了，学员们全在寝室楼里，度过这最后一个集体生活的夜晚。

十四层静得出奇。

有寝室开着门，公放了极偶的主题曲《show me》，乐声在走廊里回响，男生们在各自的寝室合着伴奏一起哼唱。

突然有人嚎了一嗓子：“加油——！”

极偶男孩们，加油。

@

“1组的舞美刚刚怎么回事，再转一遍。”

“各公司负责人的嘉宾席再去确认，不来的把位置撤掉，不要有空位。”

“花路开一遍再看看。”

决赛开始前的白天，整个演播厅前后台忙得人仰马翻，学员们白天不带妆的又走了一遍舞台，下午泡在后台，决赛前还有个后台直播。

负责这次赛前直播主持的，是首轮淘汰的一个叫李明然的男生。直播在小咪视频进行，时间是下午四点到五点。

四点准时开播，直播间的人数就爆了，左下角评论区疯狂刷动，各家粉丝全在喊自家崽的名字。

直播镜头前，李明然身处决赛后台，边走边道：“这会儿的话，应该已经开始化妆做造型了，差不多也是饭点，我们先去看看谁最有空。”

【楚闵，闵闵！】

【金陆霄，我们霄霄！】

【江湛江湛江湛！】

【我只要我的八块腹肌小飞老公！】

……

李明然穿行在后台，镜头里晃过不少工作人员的身影，推开一扇写着“学员化妆间”的房门，李明然探头进去，哎呦一声，打开门，转头看镜头：“猜猜我看到谁了。”

镜头一转，是坐在化妆镜前的程晨。

程晨看直播来了，自己这妆还没开始化、纯素颜，立刻摸了墨镜戴上。

李明然和程晨本来就熟，见他戴墨镜，立刻道：“别戴啊，我这里在直播。”

程晨戴好墨镜：“不行不行，我不行。”

直播镜头拉近，李明然：“来，和粉丝打个招呼。”

程晨戴着墨镜出现在直播画面里，人在李明然身旁，淡定地对着直播间抬手挥了挥：“嗨。”

【晨崽崽！老公！】

【老公加油！我们崽崽最棒！】

【崽崽你戴什么墨镜？素颜怕屁啦，直播都有美颜的！】

李明然走起了直播流程，和程晨互动起来：“你现在刚开始化妆？”

程晨点头：“嗯。”

李明然笑：“决赛了，紧张吗？”

程晨：“不紧张。”

李明然：“真的？”

程晨：“你直播我比较紧张。”

李明然：“因为没化妆是吗？”

程晨：“是。”

李明然哈哈直笑，程晨示意周围，无奈道：“哥，算我求你了哥，这么多人呢，你先去采访他们好吗，我过一会儿，等我粉底眼妆上完，可以吗。”

直播镜头一转，大化妆间里不少男生，丛宇、魏小飞他们全都在，徐焙焙就坐在程晨旁边，妆容已经弄了一半，脑袋上卷着卷发器，正在弄头发。

手机转过去，徐焙焙对着镜头笑了下，李明然走过去：“焙哥。”

徐焙焙转过头：“然哥啊，你来啦。”

李明然：“来和我们直播间的粉丝打了个招呼。”

徐焙焙对着直播间抬手招呼：“大家好，我是徐焙焙。”

【宝宝！我们宝宝！】

【宝宝你在弄头发吗，晚上加油！】

直播间里，李明然开始采徐焙焙：“八点半上台了，紧张吗？”

徐焙焙：“也还好，别出错就行。”

李明然看了眼徐焙焙的头发：“你今天的造型能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徐焙焙愣了一下，直播间外传来程晨的声音：“你是第一次做主持没话找话吗。”

化妆间一阵哄笑。

程晨：“来来，手机给我，我来教你怎么采。”

自拍杆到了程晨手里，镜头前，程晨已经换了副墨镜，头发都临时抓了个造型。

他一边走，一边快速地把镜头对准各学员：“来，飞哥。”

【小飞！老公！】

【嗷嗷嗷嗷嗷！】

【小飞加油！】

魏小飞对着镜头挥手：“大家好。”

程晨：“海哥！”

费海看着直播间里：“大家好啊。”

【小海勇敢冲，海草永相随！】

【费海！费海！费海！费海！】

程晨继续走：“霄哥！”

金陆霄正在喝果茶，闻言转过头，笑说：“嗨。”

【我老公和我喝一个牌子的果茶！】

【这家果茶真的好喝！】

程晨接着继续：“丛宇！宇哥！”

“甄哥！”

“闵哥！”

“宴哥！”

“皓哥！”

程晨：“唉，湛哥呢，他刚刚不是还在吗？”

费海的声音出现在直播间镜头外：“哦，被柏导叫走了。”

【！！！！】

【！！！！】

【啊啊啊啊啊啊！】

【感叹号代表我此刻的心情！】

【费海你怎么这么棒！】

【我们内部有人，就是费海！】

【前面的让一让，我们嗑完就走！】

刚好江湛回来了，一进门，被程晨勾住肩膀，拉到直播间的镜头前。

“湛哥！”

江湛的脸一出现，左下角全是“学长学长学长”，他看到直播已经开始了，笑着打了个声招呼。

程晨问他去哪儿了，江湛如常的表情“哦”了一声：“柏老师叫我过去说了几句话。”

程晨搭着江湛的肩膀，没再问了，用一种“好自为之”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评论区——

【这声柏老师突然戳到了我！好苏好苏！】

【江湛在极偶一直这么叫柏天衡的吗？】

【其他学员好像都喊柏导的吧？】

【啊啊啊啊，今天晚上终于能见到两人同框了，为什么直播没有柏天衡？】

赛前后台直播一个小时，采过A组化妆间李明然就去了B组，学员采完，李明然还悄悄去舞台后面，快速地将决赛现场切了几个角度给直播间观众看了一下。

李明然：“这边就不拍了，等晚上决赛大家自己看吧。”

很快，李明然又去到导师化妆间。

姚玉非不在化妆间，没采到，童刃言的化妆间里，单郝、柏天衡都在，三人正在吃饭。

单郝客气地问李明然吃了没有，一起吃，李明然不好意思坐下，只举着自拍杆，镜头对准三位导师和一桌子菜。

单郝擦了擦嘴，凑近看了眼直播间的评论：“菜多？我们仨男的，七个菜还多？”

童刃言哈哈哈直笑：“粉丝都以为艺人不吃饭的。”

单郝端起碗，碗里是一只烧得浓油赤酱的大肉：“肯定得吃啊，晚上三个多小时近四个小时的决赛，不吃怎么撑得住。”

单郝：“学员？学员也得吃啊，吃得不多也要吃，低血糖要晕倒的，比赛重要身体也重要啊。”

单郝：“什么肉？红烧肉。柏导推荐的餐厅，很好吃，可嫩了，又酥又嫩，来，”说着筷子夹肉，举到镜头前：“看到了吗这个肉。”

【哈哈哈哈，我这是打开了吃播吗。】

【所以是哪家餐厅？】

【你倒是告诉我们是哪家餐厅啊。】

【江湛刚刚在这里？】

……

“江湛？”单郝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柏天衡，柏天衡没搭理这话，单郝对着直播间的镜头笑得一脸大尾巴狼，道：“啊？江湛？没有啊，不在啊。”

旁边吃饭的童刃言：“‘不在’是不在，‘在’也是不在。”

柏天衡夹菜的手一顿，抬头幽幽地看了眼童刃言。

评论区笑傻了。

李明然有点不敢采柏天衡，镜头一直没对过去，快采完了，才大着胆子斟酌地问柏天衡：“柏导，要不要和直播间的粉丝说几句？”

【肯定不要。】

【以我对柏天衡的了解，这段导师采已经结束了。】

【李主持，你其实可以直接say bye走人的。】

【柏天衡：拒绝。】

然而出人预料的，柏天衡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对着镜头报了一个地址一个店名，又道：“老店了，一直都在，挺好吃的。”

【？？？】

【这是我认识的柏天衡？】

【柏天衡洗心革面重新改造过了？】

【一群假粉吗？不是早改造过了吗，江湛你们忘了？科普粉圈你们也忘了？】

唯有背后的绝美姐姐们get了柏天衡在直播间里说的两句话。

那家餐厅的地址搜一搜，就在老三中旁边，开了十几年。

划重点，要考的：三中！三中！三中！

逻辑满分的王泡泡——

根据费海的话可推：江湛刚刚和柏天衡在一起。

根据童刃言的话可推：江湛刚刚也在童刃言的化妆间。

根据柏天衡的话 以上总结可推：柏天衡特意订了一桌子老三中附近的餐馆，应该是他和江湛以前学生时代常吃的餐厅。

绝美家：嗷呜！嗑到了！

后台直播是为了晚上的决赛热场，直播结束后，粉丝便坐等八点十五。

到这个时候，各家粉丝依旧不敢放松，弦绷得紧紧的，最后的成团名单不落地，谁都说不好会有什么变数。

终于，晚上八点十五，极限偶像决赛，正式开播。

直播视频的第一个镜头便是极偶第一期出现的三角阶梯席位，接着，画面里闪过各学员初登初评舞台、初次踏上三角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