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再也克制不住冲他大吼大叫。

可我不能这样，绝对不可以。

因为我没有资格。

于是我干脆垂下头来，不再搭理他。

“回答我！”

他显得异常暴躁，像是一头要吃人的魔鬼。

可就在他盯住我的那一秒，原本松懈的眉头忽然就紧拧成一团，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场面似的，“顾蔓依，你特么怎么搞成这幅鬼样？是被人骗到山里卖了么？”

他阴鸷的眸子骇人的厉害，可尽管如此，那一刻被触到逆鳞的我，还是不可遏制的爆发了——

“傅司年，你让我觉得恶心，恶心到家了！明明是你将我祸害成这幅样子，结果现在却装出一副假惺惺的姿态过来质问我为什么？傅司年，你演技不要太好呵。如果不是你，二十四的我又怎么会没落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啊！

傅司年！你知不知道我刚跟着你时不过是一个二十二岁刚毕业的女孩子，我经不起你的花言巧语，更经不起你一次又一次歇斯底里的伤害！

你已经将我摧残成这样了，你看我的脸，你看我这骨瘦如柴的身子，你再看我这条断腿，你看啊，爱上你，我真的已经遍体凌伤了啊，我真的，真的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你真的很棒，你成功让我生不如死，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了啊，我好不容易用了半条命才成功从那鬼地方逃出来，我现在真的没有半点想法了，我只想苟延残喘的活着，每天能有一口热乎的饭吃，有一个正常人睡的地方，没有人会再打我再骂我，起码堂堂正正像个人一样活着，活着啊！我真的真的什么也不敢奢求了，也再也不敢得罪您夫人了，我以后见到她我一定绕道走，我错了，我向您们道歉，我给你们磕头好不好……我求求您了，求求您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再也再也受不起你半点折磨了，傅司年，你知不知道我好多次都快死了，快死了啊…………”

最终抑制不住的歇斯底里，崩溃大哭。

绝望在心底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仿佛想要吼出这些年所受的一切委屈与不甘。

我太恨了，恨他，也恨自己不该，爱上一个傅司年。

沉浸在自己悲恸的情绪里，一时我竟忽略了在身旁的傅司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也哭不出声来，嗓子喊的干疼，嘶哑得厉害。

空气里只剩我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而我眼前不知不觉已经堆起烟蒂的高楼。

他一直在抽烟，狠狠的抽。

我眼睛哭肿了，抬起头时，许是烟雾缭绕的缘故吧，我似乎看花了眼。

因为我看到，他深沉的眸底满是心疼，真真切切的心疼。

可当我晃了晃脑袋，又发现他的神情冷漠依旧。

呵，对啊，这才是傅司年。

他怎么可能心疼我啊，他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而现在我这幅卑贱肮脏的模样，不正合他意吗？

见他还没丝毫放过我的意思，我正准备继续求他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他喉结滚动，堪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以为是我听错了，一脸惊讶的看向他。

怎么可能！！

傅司年什么人啊，刚愎自用到极致，自负骄傲如王的他，怎么可能向我低头？

不可能，一定是我听错了，一定是这样。

“我没想过会是这样，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会处理好。”

什么意思？

说的就好像，我经历过的这些，他都完全不知道一样。

呵，装的可真无辜！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朝我伸出手，可就在快要触碰到我的瞬间，我猛地往后一缩，却不料腰椎撞上桌角，传来要命的疼。

他的手尴尬僵在半空中，指结根根收拢。

眸中闪过一丝受伤。

“你，怕我？”

被戳中痛点，我哪儿肯承认，只是缩着头，将自己紧紧抱作一团。

我是恨他，可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卑贱如泥，我拿什么跟他斗？

两年生不如死的遭遇别的没教会我，却让我更加自卑、更加忍气吞声。

就是打碎了牙，我也得嚼烂了往肚里咽。

我恨这样卑躬屈膝的自己，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与堕落。

“是，我怕您，很怕很怕，以后见到您，我发誓我一定一定绕道走，也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污了您的眼，我只求你放过我，不要再送我去那样不是人待的地方了好不好？我真的受不起，我怕我会死掉……可他们连死都不让我死，就是要折磨我，就是要让我生不如死……”

每每回忆起那惨痛的两年，我都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

我抱紧自己，越抱越紧。

“你……冷静一点。我发誓，我向你保证，以后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他朝天竖起三根手指，一脸严肃的保证道。

看样子，不像是说假话。

可我……不敢相信。

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敢信！

因为我死也不会忘记当初他是怎样一步一步接近我靠近我用钱砸我包养我骗取我的真心，最后又是如何伤害我抛弃我让我生不如死、畜生不如。

“谢……谢谢傅总，那，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饶是心里再怎么抗拒，可面上我仍旧不敢武逆他，唯唯诺诺的开口询问着。

他盯着我，良久良久，像是出了神。

又像是在透过我找寻着什么。

我看不透，我从来都看不透他眸底的深邃。

“顾蔓依，你不要怕我。”

他一字一句。

像是命令，却又莫名给我一种祈求的感觉。

“不……傅总高高在上，只手遮天，而我卑微如泥、低贱丑陋，我要忌惮傅总，更不敢得罪傅总…………”

“闭嘴。”

他暴躁的打断我。

我心下一惊，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到他，连连磕头给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错话惹到傅总生气，对不起……”

“顾蔓依，你给我停下！你疯了吗！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语气里，透着浓烈的悲凉，厚重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