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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叶被小奴扶着走上了回廊，忽然一阵剧烈地咳嗽，接着便俯身一呕，竟吐了一口血，血腥气夹杂着浓浓酒气扑鼻而来，小奴即刻吓傻了眼，她慌忙抬头去看阿叶，却见他早已脸色煞白，神情痛苦不堪，小奴只得赶紧将他扶进房，让阿叶在床榻上躺好，便跑去找鹏儿。

鹏儿已经睡下了，他听到自己的房门“咣咣”的几乎快被小奴敲烂了，心知定是出了事，便赶紧披衣开门，小奴一进来，便急急忙忙地冲他喊道，“鹏儿少爷，你快去看看叶主人罢……”

鹏儿二话不说，赶忙奔向阿叶的睡房。

后来听小奴所言，鹏儿才知道是阿叶的咳血之症，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奴，“懒鬼在四年前病情加重，就已经有咳血的症状了，难道你不知道么？”

小奴茫然摇头，一脸担忧地看着榻上睡去的阿叶，喃喃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是内伤痊愈了么？”

鹏儿点点头，“没错，他内伤是痊愈了，但那时左惟利用别人在他的药里做了手脚，虽然没有毒，却能让他肺病加重，他因为食药过多，所以身子越来越差，常常不舒服。”

小奴的心里重重一疼。

她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每天都为他用银针试毒，还担心阿叶不吃药，所以一定要要亲眼看他喝干净方才肯离开。

可是，那些药，都是害他的啊。

自己居然一定要看着他，让他喝下去，将那一碗又一碗的慢性毒药喝下去……

小奴眼眶一湿，“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他的。”

鹏儿赶紧安慰道，“怎么会呢，是左惟那奸人太狡猾了，让人防不胜防，懒鬼不会怪你的，你看这么多年了，他不是连一句话都没责备过你么……”

小奴看着阿叶倦懒的睡颜，轻轻垂下了脸，心里五味交错，鼻子酸酸的。

没错，就是因为他从来不会责备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瞒着她，还总是对着她一脸温和的笑，所以自己连他病情加重都不知道，还傻兮兮地每天给他送补药。

也怪不得他会把药偷偷倒掉了……反正喝了也没用。

“那叶主人在打仗的这四年都没有看病么？”小奴歪头朝鹏儿问道。

鹏儿想了想，继而答道，“整日作战，他平日里没什么时间，对了，你不是给过他一包药囊么，他不舒服了就会吃一粒花清丸……不过也是非常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吃，因为……”说到此，鹏儿憨厚一笑，“因为，你只给了一包，并不多嘛。”

小奴定下心思一想——花清丸是王神医给的，当时王神医只是说对叶主人的身体有好处，让他随身带着，如此说来，是王神医跟叶主人一块瞒了自己。

小奴全都明白了。

鹏儿看着小奴一脸担忧的神情，便拍拍她的肩膀，小心安慰道，“别自责了，也别太担心了，懒鬼一向厉害的很，这点儿病斗不过他。”

小奴长长呼了一口气，继而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恩，鹏儿少爷，王神医似乎又回了松山呢，小奴明日便请他下山来为叶主人诊病……不过那个左惟，现在怎样了？”

鹏儿听罢，若有所思地看着榻上安睡的阿叶，喃喃道：

“是啊，那狗头将军怎样了呢……”

……

阿叶不用去上朝，于是将“春困夏乏秋无力，冬天起不来”的懒人风格发扬到底，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十分满意自己终于又可以赖床睡到自然醒了，这种感觉简直赛过神仙。

可是当阿叶坐起身子来才发现——原来喝过酒之后，真的会不舒服的。

并且是十分的不舒服。

他习惯性地去翻找药囊，而后吞下一粒花清丸，打算躺下来接着做他的春秋大梦。

可是房外的一阵谈话渐渐引起了他的注意——听声音，是小奴和燕子。

这两位姑娘在江南卿王府一并相处了四年，感情倒是越发的好了。

“昨夜你和皇上见面了？”

“恩，一切都说清楚了，萍水相逢，我实在不足以做他的皇妃，与其在后宫之中与众多妃嫔共侍他一人，倒不如我留在宫外，默默在心里想着他……”

“可是燕子，你以后该怎么过呢？”

“他做他的皇上，我做我的燕子，况且如今钟离小姐也需要人照顾……我决定一直待在布坊里，终身不嫁，伺候小姐和颜儿。”

接着是小奴一声长长的叹息，“钟离姑娘太可怜了，可是我……”

“不用自责，我明白的，你与卿王爷日久生情，这是难免的。”

那个时候，小奴想说，其实很多年以前，她从东领桥头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他，是自己坚持不懈的努

力，才终于打动了阿叶，可是她想了想，又将话咽了回去，只朝着燕子默默一笑。

阿叶在房中听着，心中溢满了对钟离的愧疚之情，一时间睡意全无，他懒懒地撑起身子，披衣下榻。

房外女儿家的谈心话还在继续。

“诶，是卿王爷送你的红豆吗？”燕子诧异地看着小奴手中的两粒红豆。

小奴浅浅一笑，对着燕子微微颔首。

燕子却若有所思，“听说送三颗相思子，有情约三生之意，可王爷为何只送了你两颗呢？”

小奴一怔，继而摇摇头，“哪有什么情约三生之事，第一颗红豆是我从他手中抢来的，第二颗红豆才是他送的。”

燕子凑上前轻声一笑，“那你让他再送一颗给你便好，凑足三颗相思子，情约三生嘛。”

小奴脸上一羞，“这种传言怎能当真……”话虽如此说着，她却还是微微苦恼起来，“可是，我如何开口向他再要一颗红豆呢，情约三生……”

……

阿叶就如此肆无忌惮地在房里偷听着，洗漱罢了，又悠哉地喝茶，随后听得房外的两位姑娘边说着边走远了，方才拉开房门，懒散踱步朝外走去。

战乱过后，京都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繁荣。

神色各异的行人，京味儿浓重的口音，黄发垂髫的欢笑，一切都回来了。

王伯的铺子里挂着几条鲜活的鱼儿。

极品酿酒坊重新开业，街巷中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阿叶走在街中，默默地看着这些，回忆着从前的美好，回忆着战乱的血腥，回忆着那些离开的人们，他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这就是他要永远守护的。

“我要买一颗红豆。”阿叶优哉游哉地逛游到粮店之中，一脸笑嘻嘻地望着卖粮米的大婶。

大婶一听这话立马叉腰皱眉，继而摆摆手，“一颗红豆怎么卖，不卖不卖。”

“您开价，我出银子嘛，一颗红豆为何不能卖？”阿叶神情散漫，随意地把玩着竹笛，笑若春风，慢悠悠地说道，“唔……我知道了，大婶您是想白送给我罢，好啊好啊。”

大婶的嘴巴往上一歪，气哼哼道，“谁会白送你，快走罢，哪有人会买一颗红豆的。”

阿叶微微摇头……这个大婶还真抠门。

正当那大婶一脸不屑，心里暗想着“眼前这男子看起来气质不凡，君子谦谦的，不想居然是个穷光蛋，买豆子也只买一颗”之时，忽听“啪”的一声响，她诧异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边那一锭黄金，禁不住愣住了。

阿叶淡淡一笑，一如以往懒散的腔调，“一锭黄金，换一颗红豆。”

大婶回过神儿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用金子换红豆，这人傻了罢？

她赶忙将金子收起来，“卖，卖，卖！”说罢，她将一笸箩红豆全推给阿叶，“这么多豆子，您随意挑，都拿走也行，不够还有这些……”她说着，又抱来另外一大笸箩。

阿叶当真就仔仔细细地挑了起来。

或许不会有人想到，传说中那位文武双全，平定天下的卿国卿王爷，会在如此一个春风和煦的午后，像个孩子一样，眯着眼睛，在两大笸箩之中翻找一颗完好无缺，最红，最漂亮的红豆。

并非真正的南国相思豆，只是最平凡不过的红豆。

却是用金子换来的，只有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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