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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主人，我们去淮乡作甚？”小奴骑在马背上，依偎在阿叶的怀中，随口作问。

阿叶的眼神似是在追忆着什么，淡淡答道，“不只是我们，还有一个人。”

“啊？”小奴满声不解。

阿叶淡淡一笑，手不觉得摸向包袱中的骨灰瓷坛。

“就像四年前一样，”阿叶顿了顿，又缓缓念道，“朝夕，也和我们在一起……”

小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张大嘴巴，刚想出声，却又被阿叶的手指一把止住了。

阿叶将唇轻轻附在小奴的耳边，声音温和而淡然：

“嘘——他在睡觉呢。”

小奴的眼睛忽然就蒙上了一层湿雾，“叶主人，朝夕公子他……”

阿叶轻声一笑，再不发话。

——朝夕，这一次，又被你赖上了呢。

——你这么死皮赖脸，非要来江南，那么此刻……可以安息了么。

……

淮乡渡河的风景一如从前。

河岸上的木屋门敞着，阿叶带着小奴一并去看望了王夫人，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谁都没有提及当年来此寻找对方之事，只是闲话聊天，不待多久便离开了。

岸边的垂钓老者笑呵呵地看着他俩上了渡船。

其实，那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江山易主，换了国号，换了姓氏。

只是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离开了，而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而已。

阿叶倚着船头吹笛，小奴随在他身边轻轻哼唱着《浮生谣》，后来阿叶又垂下眼睛去看鱼儿，朝小奴伸出手，说递个馒头过来。

小奴却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

“没有馒头。”小奴轻轻笑着，“鱼儿已经争完了。”

河水轻轻地流着，春风习习地吹着，阿叶回过头来，看着她的梨花素颜，终于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弯起眉眼，淡淡地笑了起来。

“叶主人……”

“从这一刻起，不许你再叫我叶主人，还有王爷，也不许你再称呼我为‘您’，不然我真的要被你叫老了。”阿叶打断她的话，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奴，叫我阿叶。”

小奴默默地看了他许久，轻声唤道：“阿叶……主人。”

阿叶身子一动，气得差点掉进河里。

“把后面那俩字去掉。”阿叶定定地看着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

小奴看他那认真的模样，禁不住莞尔一笑，“阿叶。”

阿叶点点头，拍了拍她的小脑门，“傻丫头，这样才对嘛……”

“江山这么美，你为何不要江山呢？”小奴终于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叶主……阿叶，我觉得你能当皇帝的。”

阿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而后别过脸，淡淡念道，“皇帝不好玩，这么累的差事，还是让阿晨去做罢……喏，你知道我最喜欢偷懒的。”

小奴不应话，只是看着他浅笑，嘴角一对小巧的酒窝。

阿叶却忽然回过头，看着她清丽的面颊，缓缓道，“何况……江山哪有你美啊。”他顿了顿，又强调了一句，“江山是用来看的，用来守的，用来治理的。而你不同，你是……”

小奴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我是怎样？”

这时空中传来几声悦耳的鸟啼。

“你是用来……”他又开始卖关子，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小奴，捏了捏她的鼻子，“用来骗的。”

说罢，阿叶就哈哈大笑起来。

小奴先是一怔，继而挥起软绵绵的拳头，十分大胆地朝着他双肩打去，“叶主人，你又骗我！”

很明显，阿叶也没想到这小奴丫头一时之间竟变得如此“放肆”起来，他刚想说“你怎么又叫叶主人了”，不料话还没出口，她的小拳头居然已经砸上来了，阿叶躲了躲，随即肩上一痛，脸色就不由得变了变。

小奴发觉了，赶忙停下手，“叶主人，你怎么了？”

阿叶嘻嘻一笑，又佯装生气的模样，“叫我阿叶，你这笨丫头。”

小奴不理他的话，继续追问，“你到底怎么了？”说罢，她见阿叶还是一脸心不在焉的懒散模样，就板起脸来，说道，“你再不说实话，我可要自己看了。”

阿叶愣了愣……自己看，什么意思？

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奴便已经毫不顾忌男女有别，上前就扒开了他肩上的红衣，阿叶回过神，紧地将自己的衣裳掩紧，继而半眯着眼睛看她，十分无奈地叹道，“你这丫头……”

小奴看见了，他的肩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血将那纱布染了个透

红。

是他受了伤，又不顾劳累，一路奔马赶到江南，再加之来到淮乡的一路上，他为了不让自己发现所以都没好好处理伤口，况且自己还时不时地就靠在他肩膀上……

小奴一脸生气，腾地站了起来，愤愤道，“叶主人，你怎么这样啊？”

随着她的起身，船儿晃了三晃。

阿叶丝毫不在意地勾起嘴角，开起了玩笑，“你快坐下来罢，一会儿船翻了。”

小奴又不得不重新坐下，却一把拉起阿叶，“走，回舱里，我给你上药。”

阿叶笑得一脸无辜，“我自己已经上好药了。”

“你那叫上药啊，根本连血都没止住！”小奴对阿叶实在是又无奈，又心疼，她将手往阿叶身前一摊，“将药给我。”

阿叶随手在腰间一抹，将一个小巧的药瓶拿出来，递到小奴手里，心里却不住地叫冤……真的已经上过药了嘛。

到了船舱之中，小奴小心翼翼地为他将那被血浸透的纱布换下，这才真正看到了阿叶的伤口。

前后贯通，皮肉全都绽开了，看得小奴一阵胆颤心惊，她紧咬着唇，轻手为他敷药，“这是箭伤罢，是在打仗的时候，被人射穿了左肩……”

“恩。”阿叶不应别话，只是朝她淡淡地笑，又看到她那紧皱着的眉头，不禁安慰道，“傻丫头，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小奴依旧眉头紧锁，将纱布一层一层地缠好，又为他披好上衣，“你就爱骗我。”

阿叶却不再说话了。

就算疼又如何，流血又如何，终究还是没能救下朝夕。

他太固执了，也实在是太笨了，自己费劲了心思想保他……他却选择自杀。

其实，这在阿叶看来只是愚忠而已，朝夕完全可以放开这些仇恨，放开这些矛盾，可是无奈，他就是放不下。

但，阿叶真的不后悔与他相识一场。

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这些都不重要。

“来，”阿叶拉着小奴一并朝船头走去，“朝夕很喜欢江南，咱们还是到外面去罢，让他多看看这儿的江南景致。”

小奴“恩”了一声，便随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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