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期间, 学校食堂基本上不营业。

吴希彦有车，黎飞也开了车过来，他们一行人索性去外面吃。

“秦……秦小汐。”

六个人，当然要分两辆车。

他们一下实验楼, 吴希彦就朝自己的车走去。

他站在副驾驶旁，招呼秦汐：“过来。”

秦汐：“……”

“快去吧。”欧阳月“咯”的一声笑, 把她朝吴希彦那边推去。

她自己先跳上黎飞的车后排, 从车窗探出头去冲秦汐挥手：“我要跟我男神坐。”

秦汐：“……”

乔初夏抿嘴微笑, 也上了黎飞的车：“我也这边好啦。”

秦汐充满期望地看向唐凌，对方也径直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我也这里。”

她朝秦汐扬扬眉, 眉目已经逐渐舒展开来。

时间不可能马上治愈伤痕, 但却终究会让疼痛变淡。

“快去啦。”欧阳月朝秦汐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笑得欢快, “别让吴师兄等久了。”

“去就去！”秦汐背着自己的双肩包，快步走到吴希彦车旁边。

对方已经打开车门, 甚至绅士地伸手放在车门上, 等着她坐了进去。

吴希彦很快上车。

欧阳月吃喝玩乐门清，在她的指引下，黎飞的车在前面。

吴希彦开车跟在后面。

“你们很熟？”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吴希彦突然问。

“嗯？”秦汐反应过来，“和黎飞吗？”

她偏偏头：“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来学校宣传电影，然后就认识了。”

“黎飞虽然是明星，年纪轻轻又拿了影帝，但是他人还挺好相处的。”

“好相处？”吴希彦语气淡淡。

秦汐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

师兄眉目肃然, 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就连提问的语气，也像是在提问一些医学相关的知识点。

“就是挺接地气，和想象中的明星完全不同啊。”秦汐抱着双肩包。

她的下颌搁在包包的顶上，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吴希彦叫她那声“秦小汐。”

师兄是什么意思啊？

第一次还能是自己听错了。

第二次，就是故意的了吧？

这是昵称吗？

秦汐琢磨着，虽然好像有点点奇怪，但是也蛮好得嘛。

“他一直在你们实验室？”吴希彦又问。

他似乎很关注黎飞的样子。

秦汐还真没见他这样关注过别人。

“嗯。”她只好又解释一次，“黎飞下个电影中，他要演一个医学生，他很喜欢演戏啊，工作也很认真。所以提前来体验生活，从寒假开始就跟着我们进实验室了。偶尔也帮忙做下洗试管啊，刷烧杯……这类小事。”

秦汐说着忍不住笑起来：“每天抱着本书在旁边看，还做笔记，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吴希彦“嗯”了一声。

“你喜欢他……的电影？”沉默了片刻，吴希彦突然又问。

“还好。”秦汐说：“他演技很好，出演的电影一般制作精良，合作的演员也给力，所以基本上我都会去看，有的真的挺好看的。”

她没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从前她也算是黎飞的小迷妹。

只是秦汐一直不追星，黎飞在她们面前又从来都没有架子。

更谈不上偶像光环。

就连欧阳月这个正经迷妹，现在都能和他打成一片，不再像初见时候那样战战兢兢了。

“嗯。”吴希彦没有继续问下去。

A大出来后，他们已经朝市中心行驶了快二十分钟。

他不说话，秦汐也不习惯和开车的人聊天。

她转头看向窗外，冬天街景都显得有点灰暗。

两旁的常绿树木也没有春夏绿得那样精神。

她还在琢磨刚才那个问题，秦小汐……

秦小汐……

其实听起来还不错嘛。

又到一个十字路口。

红灯亮起，吴希彦规规矩矩停下车。

秦汐仍然抱着自己的包，她纤细的手指忍不住在包包表面胡乱滑动着。

“秦汐。”

“诶？”秦汐一下愣住。

不是秦小汐吗？

“秦小汐。”吴希彦转头看着她，突然又叫。

“嗯。”秦汐脸一热。

“没事。”吴希彦伸手。

他似乎还是有点犹豫，终于还是将手放在秦汐头顶，轻轻揉了揉。

“实验做得很好。”

交通灯变色，吴希彦收回手，继续发动车子。

他朝着车前的盒子，下颌微微扬起：“有给你的东西。”

“是什么？”秦汐伸手打开盒子。

淡淡的甜香在盒子打开的瞬间就扑面而来。

那是混杂着蜂蜜清甜香味，柠檬微酸，以及杏仁巧克力的馥郁醇香的味道。

一小盒巧克力做得十分精致。

秦汐都有点不敢置信。

她忍不住转头又看吴希彦。

虽然说吴师兄钢铁直男没错。

可是偶尔给的糖果，真的是，甜得出人意料。

“给我的吗？”她将盒子拿出来。

小小的一盒，里面也只有四粒巧克力。

圆圆的，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盒子上面花式英文印着的“sweety”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给你、你们宿舍。”吴希彦说：“……都行。”

他一涉及到这些话题，总是会有点紧张。

吴希彦脸颊露出些微绯色：“我堂姐给我，我也不吃。女孩子应该喜欢。”

秦汐现在已经完全习惯类似“会议主办方送的特产”，“堂姐塞给我的不吃的巧克力”……

这样的说辞。

“谢谢师兄。”她开开心心将盒子收到背包里。

“你们很努力。”吴希彦又说：“也算是奖励。”

“谢谢。”秦汐笑眯了眼睛。

巧克力虽然被她收了起来，但是车厢里还弥漫着那股淡淡的甜香。

秦汐彻底放松下来：“欧阳说这家糕点很难买。”

她嘀嘀咕咕说着：“有时候排队排很久都不一定能买到。师兄，你那里好像经常会有它家的券什么的。”

“也不是常有。”吴希彦突然显得有点狼狈，“偶尔。”

他说：“实验室女孩子多，有时候合作方会送小礼品。”

“这样啊……”

秦汐点点头。

黎飞的车子正好停在前方。

欧阳月从后座下来，朝他们这边也挥了挥手。

吴希彦将车开到黎飞旁边停下。

这家餐厅在一片城市公园旁，应该算是私房菜了。

菜色精致，材料新鲜。

厨师的手艺很好。

虽然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但是秦汐她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我超喜欢他家这个汤。”欧阳月吃饱喝足，满足地叹了口气。

她突然又坐直身体，神采奕奕看着吴希彦：“不过吴师兄今天真的要请客吗？”

欧阳月眼珠一转：“为什么呢？我们实验成功，应该我们请客才对嘛。”

她说着轻轻撞了撞坐在自己身边的乔初夏，拉同盟军：“对吧？夏夏。”

乔初夏抿嘴轻笑。

过了年之后回到实验室，她似乎已经完全从年前的阴影中走出来。

整个人不仅轻松很多，眉梢眼角时常都带着淡淡笑容，看起来更漂亮了。

秦汐很高兴好友终于想开。

她也在喝汤，听到欧阳月这样说，瞪了她一眼：“我请客，辛苦这段时间大家这么辛苦，可以吧？”

“不行不行！”欧阳月两只胳膊在身前交叉，“你请客是你请客，你可以排队！而且你这个理由就更没意思啦！”

她笑嘻嘻地说着：“实验是我们大家的，课题也是我们大家的，怎么能说辛苦呢？”

“是吧？凌子。”欧阳月拉不到乔初夏当同盟，又找唐凌帮忙。

“欧阳说得没错。”难得唐凌竟然站在她那边，点点头。

“哈！”欧阳月开心地笑起来，“连凌子今天都站我这边，嘻嘻嘻嘻嘻……”

她朝秦汐凑过去：“小汐，你还是招了吧！为什么呢？”

“我在网上看到。”秦汐还没说话，吴希彦先开口说道：“女生宿舍其中一个女孩交了男朋友，男朋友总是要请客的。”

他若无其事，语气淡淡：“前三组分组实验我都很放心，你们不会有问题。今天是专门来请客的。”

欧阳月：“！！！”

吴希彦说完客气地问道：“大家还需要加菜吗？”

其实他菜点得很丰盛，六个人虽然不至于浪费，但也吃得十分满意。

乔初夏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我饱了。”

唐凌说：“我也够了。”

“欧阳？”吴希彦目光落在欧阳月身上。

欧阳月倏然坐直身体，仿佛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般，认真说道：“我也够了，不需要了！谢谢师兄。”

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刚才吴希彦师兄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并且听清楚了。

可是怎么连起来，像是隔着一层迷障般，她就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不了了呢？！

男朋友？！

所以要请客？

今天是专门来请客的？？？

所以……

欧阳月倏然转头看向秦汐。

坐在她对面的好友双颊绯红，但唇角怎么都控制不了上扬的弧度。

吴希彦站了起来。

他侧身低头对秦汐说：“我去结账。”

“嗯。”秦汐连忙让开一个位置，让他出去。

包间的门打开又关上。

欧阳月就像终于放出笼的小鸟一般，惊呼出声。

“我去！”如果不是隔着一张桌子，吴希彦随时都可能进来。

她简直恨不得朝秦汐扑过去：“小汐小汐小汐！！！”

欧阳月一叠声地叫着秦汐：“我刚才没听错吧？！”

她瞪大了眼睛：“吴师兄刚才说什么？他是不是说‘男朋友’了？”

她伸手抓着自己身边乔初夏的胳膊，感觉比秦汐这个当事人还激动：“我没听错吧？！吴师兄是那个意思吗？”

“我想是的。”秦汐大大方方点点头。

“天啦天啦天啦！”欧阳月简直恨不得站起来跑圈，“你们的动作也太快了啊！这才几天啊啊啊！不行！”

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脸：“让我缓缓！我要冷静下！过年前我还……”

她说着转头看向黎飞：“我还以为你自己留在学校过年，还想拜托黎飞去找你玩，免得你孤独寂寞冷！没想到度个假回来，变天了！嘤嘤嘤……”

欧阳月也不知道在笑还是哭：“那以后小汐宝贝儿欺负我，我不是只能忍着呢？毕竟光是小汐宝贝儿一个我都不舍得，现在还有吴师兄帮着她！”

“欧阳……”秦汐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不过好友的性格，她也是了解的。

反正这又不是第一天了。

倒是……

她转头看向黎飞：“除夕那天你来学校找过我吗？抱歉，我可能已经走了。”

“没事。”黎飞摇摇头。

他可是亲眼看到秦汐离开的。

后来还被他的小叔叔拽到郊外一个人都没有的主题乐园。

在那里吹了好久的冷风，看着对方就像疯子一样，坐着旋转木马转过一圈又一圈。

说真的，他完全搞不懂自家小叔叔在想什么。

要说他喜欢秦汐吧，又始终不肯靠近，就那样远远看着。

要说不喜欢吧，他为秦汐做的那些事，实在不像是不喜欢的人会做的。

这段时间他天天呆在实验室，偶尔听秦汐她们聊天，也知道她们之所以这么拼，是想要参加年后的青年医生论坛年会。

黎飞知道这件事。

他甚至知道，今年之所以向本科生都发出邀请，鼓励他们积极参与科研。

是因为，他小叔叔投资了这个会议！

是他提出，可以鼓励医学生们更早地参与到医学研究中。

可以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在本科阶段，甚至是刚刚进入大学，接触到医学的时候。

就来亲自感受一下，现在国内最顶尖的医学研究者们的风采。

让他们也有参与感和荣誉感。

最重要的是，他会负责整个会议的全部费用。

这个提议本来就没有丝毫问题，可以说是十分有意义的。

何况还有洛斐全权买单。

会议主办方当然乐得给他这个面子，满口答应。

黎飞知道这件事，却什么都没说。

他到现在都有些糊涂了。

应该说，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小叔叔在想什么。

看到秦汐和她宿舍姐妹们之间一如既往轻松又愉快的气氛。

看着她脸上尚未褪去的羞赧神色。

黎飞都忍不住扬起唇角。

这样多好。

他想，或许他叔叔看到这一幕，也会觉得秦汐和吴希彦在一起，是很好的事吧。

总比他非要将自己和秦汐凑在一起，要好得多。

相处到现在，很明显他们对彼此都毫无感觉啊！

吴希彦很快付了钱回来。

欧阳月大概是真怕他，这么好的八卦和揶揄机会就这样眼睁睁放弃。

她又恢复在班主任面前正襟危坐的乖巧模样，只是时不时朝秦汐眨眨眼。

秦汐就当没看到。

“走吧。”吴希彦拿起自己的外套，“送你们回学校。”

“啊？”欧阳月有点失望，“就这样就结束了吗？”

“不然呢？”秦汐瞪着她笑，“回去实验室啦，分析还没做呢！”

“哦……”欧阳月乖乖点头。

虽然知道秦汐说得也没错，可是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唱K，游戏一条龙吗？

秦汐真的可以静下心来回到实验室吗？

她不相信！

秦汐还真的能。

不仅她能，吴希彦显然也能。

他将秦汐送到实验室后，转身就去了詹华锋老师的实验室。

欧阳月看着很快坐在仪器前，专心开始采集数据尽心下一步实验的秦汐，看得简直叹为观止。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你侬我侬，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一起都不舍得分开的吗？

不过在秦汐的带头下，实验室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和忙碌。

宿舍四个人都归队，她们又开始重复过年之前那种忙碌又充实的生活。

很快，第二组小白鼠的实验结果出来。

成功。

第三组，也十分成功。

第四组，已经六天没露面的吴希彦总算再次出现。

但是这次他穿着白大褂过来，亲自示范给她们看，具体怎么操作后。

吴希彦盯着她们四人完成了两轮实验，就很放心地走了……

走了……

走了？！

欧阳月看着那抹高挑的身形消失在实验室门口。

看着对方几乎可以算得上毫不留恋的背影。

她又惊呆了。

“欧阳。”秦汐提醒她，“专心。”

她捏着滴管，透明试剂入水就迅速变为蓝色。

整个过程只有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稍微一走神分心，很可能就前功尽弃，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秦汐神色专注，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吴希彦已经离开。

她微微侧头，看着试剂一滴一滴落下。

心中默默数着数，然后在时间到的瞬间，迅速加入第二种试剂。

欧阳月盯着她看了片刻，还是收敛心神全身心投入实验中。

就连黎飞，都忍不住看看秦汐，再转头看看已经看不到吴希彦身影的实验室大门。

他忍不住发消息给洛斐：“小叔叔，我现在有点相信，为什么说认真的人最迷人。其实不只是男人，女孩子也是一样啊。”

他抬头看秦汐，继续发消息：“秦汐专注做事情的时候，真的很有魅力。”

“嗯。”洛斐那边消息回复倒是挺快，不过却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他在开会。

洛氏集团扩张迅速，版图日益扩大。

现在离过年还不到十天，正好是年后分公司的总经理汇报未来一年计划的会议。

洛氏总部高层全员在座。

他们都知道，洛氏新任总裁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手腕狠辣，做事果决。

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他对任何人都不会留情。

所以这样重要的会议上，别说看手机，每个人精神都高度集中，生怕被洛斐抓到一点错处。

可是会议进行过半，他们却惊呆了。

洛斐不仅拿出手机看了眼，回复了消息，而且就这样……

堂而皇之地盯着手机屏幕……

似乎在发呆？

洛氏总部高层们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眼，心中都有点紧张。

能够让他们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总裁都露出这样表情的，该是怎样的消息？

会是对洛氏不利吗？

还是一直和他们不对付的谢氏终于抓到机会，准备全面反击？

暗流汹涌中，洛斐只是怔怔看着黎飞发来的照片。

穿着白大褂的秦汐侧着脑袋，专注看着前方的滴管。

她的神色很专注。

小巧精致的下颌呈现出美好的弧度。

琼鼻微挺，浓密的睫毛一眨不眨的。

那双漂亮的，像是猫咪一般的眼睛睁得很大。

目光清澈又认真……

这个模样……

洛斐的手指轻轻滑过屏幕。

手机屏幕很冷，她触不到他的女孩脸上应该有的温度和柔软。

秦汐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这又什么好值得怀疑的？

她本来就是个很认真的女孩。

学习金融的时候很认真，各种各样该考的证书厚厚一摞，即使是中途转专业，毕业的时候在A大这个高手如云的金融学院里，也是最优秀最出色的那个。

学法律的时候也是一样。

现在学医，又是她喜欢的事，当然会十二分投入。

在感情上，她也是同样。

爱他的时候倾尽全力。

被伤到了绝望离开时，也是无比果决，绝不会回头。

现在喜欢吴希彦了吗？

洛斐唇角轻轻扬起，手指重新擦过手机屏幕。

他的指腹最后落在照片上秦汐的唇角。

少女粉色的唇，即使因为认真而抿紧，看起来也如樱花瓣一样可爱。

吴希彦会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就和当初的他一样。

“你们继续。”洛斐抓着手机站了起来。

正在汇报未来蓝图的分公司经理一下惊呆了。

他衬衣背上瞬间湿透，好半天才迅速回忆，不知道自己究竟讲了什么，竟然让大boss听不下去，起身就走。

会议室的门打开，然后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