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月嘟嘟囔囔地说着, 一边挽着秦汐的胳膊往楼上走。

她脸色不是很好看。

秦汐若有所思看着她。

这段时间她们都在为期末考试准备，欧阳月交际广阔，肯定知道什么，而且还是很不好的话, 她一直忍着没告诉自己。

“欧阳。”回到宿舍，秦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转身看向欧阳月, “现在可以告诉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反正就是那种乱七八糟的话，听到都污染耳朵。”欧阳月生气地说道：“那些人从来都见不得别人好, 真的看着就生气。小汐你不用管他们的, 这种无凭无据的话，没人信的。”

“但是连三年级的师兄师姐们都在说了, 不是吗？”

秦汐倒是挺冷静的。

学校里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八卦传言，再加上论坛和贴吧的存在, 有些事情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就会传来人尽皆知。

比如上次实验室林高他们的事，后来也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淡去。

“怎么？”期末考试结束, 唐凌正在补番。

她本来戴着耳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时候也转身看向两人。

“发生什么事了？”唐凌摘下耳机，问道。

“我在问欧阳呢。”秦汐笑眯眯地看着欧阳月。

“夏夏……”她目光落到乔初夏身上，“你也知道的吧？”

刚才在楼下听到严子衿她们的话，乔初夏也是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或者……”秦汐拿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的网址。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那些会在背后说她坏话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论坛这样的地方的。

“哎你别看了！”欧阳月几步走到秦汐面前，一把抽走她的手机，“论坛里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躲在马甲背后，说话更难听的。”

“嗯嗯。”秦汐微微笑着点点头。

她单手托腮，笑眯眯看着欧阳月：“那你告诉我啊。”

“就是……就是……”欧阳月将秦汐手机倒扣在桌上，皱眉。

她咬咬牙，终于还是说道：“就是不知道谁在说，你能考满分，根本就不是靠自己，而是有人漏题给你。”

“漏题？”秦汐皱了皱眉。

她本来以为，事情最多会和实验室有关。

说不定会传一些对吴希彦师兄不利的话。

可是漏题是怎么回事？

秦汐坐直身体，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漏题？”连唐凌都扬扬眉，“然后呢？”

她敲下暂停键，电脑屏幕扣下，目光变得认真：“欧阳，你继续。”

看着连唐凌都认真起来，欧阳月反而有点紧张。

“就是……”她咽了口吐沫，“就是有人在说，小汐大一时候门门满分，不是因为她成绩好，而是有老师提前把考试题目告诉了她，她针对考试题目复习，是个人都能考满分！”

欧阳月飞快又说：“我们当然是不会信的，其实班上同学也有一些人听到这些传言。但是大家都不信啊，这次小汐课题成功，大二就能在国内顶级期刊上发文章，考试考一百分能比大二发文章还难吗？”

她看了秦汐一眼，连忙说道：“所以我们都不相信！这些话开始在临床医学院里悄悄传播的时候，就是考生理生化那天啊，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考试。我琢磨着又没证据，传几天就淡了，没必要告诉你，所以就懒得提了。”

秦汐和唐凌对视一眼。

她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们班上同学也好，老师也好，包括欧阳月和乔初夏应该知道的人不少。

但是没有一个在她面前提起过。

秦汐知道，他们都是好心，谣言嘛有时候越解释越黑。

还不如等事情过去。

欧阳月他们应该是担心影响她考试，如果因此发挥失常，那正好给人话柄了。

秦汐心中暖洋洋的，她朝欧阳月和乔初夏微微一笑：“谢谢你们啊，谢谢欧阳，也谢谢夏夏。”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看起来，事情好像并没有解决的亚子。”

秦汐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

“诶？你别看！”欧阳月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按在秦汐的手机上。

“放心吧欧阳。”秦汐抬头朝她笑，“没事的。”

当初无论是跟在谢连城身边，或者到了洛斐那里。

更大的风浪她也经历过，这种还真不算什么。

“好吧好吧。”欧阳月说：“我都告诉你，反正也考试完了。”

她耸耸肩，继续说道：“之前不知道谁拍到，小汐和学校的一个老师……”

她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基础医学院那边的一个老师，并肩站在教学楼的露台上。”

欧阳月撇撇嘴：“反正拍挺暧昧的，发照片的人还添油加醋地说得超级暧昧。”

“我看看。”秦汐说着抽出手机。

这次欧阳月没有再阻止她。

因为寒假已经到了的缘故，A大的论坛里这段时间分外热闹。

首页不断有新帖子出现，也不断有人顶上老帖。

秦汐随便翻了两页，就看到欧阳月说的那个帖子——

《独家考试秘籍！包你期末考试门门满分，有兴趣者进！》

“就是这个！”欧阳月愤愤说着。

她跑回去将自己凳子拖到秦汐身边，凑过去和她一起看。

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点，进入了帖子里面。

唐凌也站起来走到秦汐身后，俯身和她一起看。

“小汐……”一直没说话的乔初夏看着她们，犹豫着开了口，“其实这件事即使我们不管，学校没给说法，很快就会过去的。”

“总还是要了解下究竟是怎么回事。”秦汐说：“现在不弄清楚，将来被有心人当黑点翻出来，想解释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抬头对乔初夏笑笑：“没事，说得再难听我也扛得住。”

乔初夏似乎怔了下，还是点点头。

她没去凑这个热闹，和三人一起看帖子。

而是回到自己位置坐下，双手放在桌上，交叠着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那帖子是在考试周开始后发的，正好就是A大学生最关心期末考试的时候。

标题可谓非常吸睛。

点击量也超高。

主楼更是只有一句特别劲爆的话：

“暴言！这次临床医学院二年级的那个秦汐，又会是好几门满分。甚至门门满分都不稀奇！有没有人敢和我赌？我输了我当众表演生吞青蛙！”

秦汐：“……”

唐凌：“……”

欧阳月大呼小叫：“就是这个人，真的超恶心的！”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标题加主楼，确实非常吸引人。

帖子回复超多：

“临床医学院？不是吧，这么修罗的地方门门满分？紫微星啊！”

“大二？我男盆友就是医学院大二的，据说生理生化病理连上，他已经努力得快要头秃，还在为会不会挂科操碎心。满分？开玩笑吧！”

“有没有人说一下，这个临床医学院二年级的秦汐是谁啊？”

……

隔了几层楼，终于有人回复：“我知道她！大二就拿到了进入詹老师那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实习的机会，上次大创课题优秀标书也是她，听说就前几天，人家自己根据自己实验数据写的文章已经过稿核心，就这两个月要见刊了。最重要的是，人家大一所有学科全制霸，确实全满分！呃……好像除了体育。”

“我去这还是人类吗？！”

“都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出来，何独秀？！”

“哇塞所以秘籍就是抱紧这位师妹……是师妹吧的大腿吗？”

“隔空喊话，请问秦汐师妹还需要腿部挂件吗？”

“你走开，让我来！我身高一米七，从小学习跆拳道，现在黑带……师妹需要一个贴心的世界做保镖吗？”

“等等这还是师妹抱紧大腿有用吗？不管了，师妹看这里，三年级师姐一枚，为了满分我什么都可！弯都可以！”

……

秦汐唇角微扬。

其实学校的气氛整体还是很好的。

但是会让欧阳月这么生气，她很快拉着帖子往下。

第一页里，楼主再也没说过话。

学生们的好奇心已经被勾到了极限，不只是临床医学院，还有很多别的学院的学生也来凑热闹。

但是整体还是开玩笑的比较多。

“后面后面，看后面！”欧阳月刚才不想让秦汐看到，现在反而积极起来。

她伸手主动把网页翻到第三页：“这里！”

第三页最上面，就是一张照片。

发帖人赫然就是楼主。

照片照的，确实是教学楼的露台。

只要是A大的学生都不会错认，综合教学楼D栋的露台，看出去就是另外旁边的C栋。

四栋楼都是弧形，圈起来刚好围城一个圆，将综合实验楼围在正中。

这也算是A大很有标志性的一片建筑了。

露台上，秦汐侧对着镜头，但是照片将她的侧脸拍得很清楚。

只要是认识她的人，都绝不会认错。

站在她对面的，赫然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

他站的位置要稍微远一些，正惬意地倚站在露台栏杆上。

是郑天磊老师。

秦汐眼睛微微眯起，认出照片上的男子。

她记得那天自己去露台透气，确实碰到了这个老师。

只是两人之间始终隔了一段距离。

但是拍照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是他站的角度看出去刚好就是这样。

照片上，秦汐和郑天磊之间的距离看起来挺近。

对方的胳膊明明放在栏杆上，看着却像是要去拍秦汐的肩似的。

“我靠这个师妹我可以啊！”

“我不要满分！我只要师妹！”

“学妹好好看！确定这真的是临床的妹子，不是艺术学院？”

“师妹看这里！身高一八五，原子物理专业，大三，无恋爱经历，不抽烟不喝酒学习努力，虽然没办法门门满分，但也年年拿一等奖学金。”

“楼上滚出！！！师妹别理他，这里是临床医学院硕士在读，师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找师兄。”

……

即使有了照片，帖子也挺欢乐的。

秦汐知道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她再往下拉，果然看到那楼主又回复：“楼上的少做梦了。你既不能给秦汐师妹带来门门满分，也不能让人家大二就申请到课题，更不能让这位秦汐师妹二年级就开始在核心期刊上发文……你以为她会给你个眼神？！做梦呢！”

这几句话，虽然用的都是否定。

但是指向性实在太强！

能进入A大的学生没有太笨的，很快就有人嗅出了楼主话中之意。

“楼主这是几个意思？”

“怎么？莫名其妙放张照片出来，楼主就想看图说话了吗？”

“楼主的意思，难道是秦汐师妹这些成绩，全是通过这个照片上的人得到的？”

“楼主有话直说，别阴阳怪气的看着让人讨厌！”

“等我有了钱，我一定要买个能说完整说清楚话的楼主。”

……

一片回复之后，果然又跟上楼主的回复：“呵呵，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医学院门门满分是什么概念？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考试前就算老师们突然转性，把重点全都划出来，你敢说自己能满分？这是大学，不是小学初中！”

“大二发核心什么概念？别说大二，现在学校多少硕士师兄师姐们，为了答辩要先发核心而愁得要命？”

“大创课题她做的是什么？有人去翻过公示的题目吗？基因编辑相关。她才大二，大二是什么意思？刚学了解剖组织胚胎细胞生物学而已。这样的课题，别说是大二，大五本科生能自己搞出来？”

楼主连续三大段话，让刚才还欢乐地在帖子里开着玩笑的学生们全都默了。

下面跟着的，仍然是他的回复：“照片上的老师，认识的自然认识。我就说一句，他在基础医学院，秦汐到现在学的课程，全都是基础医学范畴。你们自己想想吧。”

“靠靠靠！”即使看过一次了，欧阳月还是忍不住气得大叫：“这人真的超级贱的！”

秦汐看了欧阳月一眼，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她继续往后翻。

果然，帖子里的风向开始变了。

人类本就是比较容易从众的群体。

有一个人说的时候，他们或许还会怀疑下。

说的人多了，怀疑的人多了，慢慢的也就三人成虎。

到了后来，怀疑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

终于有人说道：“咱们先不说课题和发文章的问题，我今年大四，马上进入临床实习。代表自己说，医学院的期末考试真的是……地狱级别的！别说门门满分，大多数课程班上一个满分都没有都超正常的。”

“弱弱举手，这里是一次满分……连身边人都一次满分没见过的大五师姐。”

“我解剖九十八，当年全班第一。”

“细胞生物学九十七，当年的全系第一。”

……

秦汐看得很快，到了最后几页，已经有人在公布今年期末考试的分数——

“现在已经出了成绩的生化，她满分。”

……

“今天上午病理成绩出来了，我们班挂了七个，她还是满分。”

“你们班很不错了，当年我们班挂了十来个，都接近三分之一了，简直惨不忍睹！”

秦汐转身打开电脑，登陆校园网。

期末考试成绩已经出了好几门，她进入后台一查，自己确实全是满分。

除了体育，就连思政都是满分。

“啧。”她都轻叹一声，唇角轻扬，露出脸颊小小酒窝。

虽然觉得自己可以，还是真的成绩出来了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小汐真的太厉害了！”欧阳月已经被冲击过一次，但是一眼看去，好友的分数全是一百，真的挺赏心悦目。

“你打算怎么做？”唐凌问。

“是啊是啊。”欧阳月也问。

她俩都担心地看着秦汐，就连乔初夏都走了过来。

“这个楼主真的是很狡猾！他一个字都没直接说，小汐是靠这个老师期末才能考满分！也没直接说老师漏题，更没说小汐和这个老师的关系。”欧阳月皱眉，愤愤说道：“但是就是一张照片，一堆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就让人被他带歪了！”

“嗯。”秦汐点点头。

这就是这个楼主狡猾的地方。

他如果直接说秦汐和郑天磊有什么暧昧，郑天磊漏题之类的话。

说不定帖子早被删了。

但是他不说。

他就用这样似是而非的描述，用一个个反问否定句，将大家带向他想要让人想的内容。

秦汐又敲敲桌面，低头看着手机。

帖子已经发了一个多星期，热度却始终不减。

就在她们浏览的这么一段时间，帖子后面又多了上百条回复。

那些刚从期末考试中解脱出来的临床医学院学生，很多人才听自己的朋友同学说起这事，纷纷跑来围观。

帖子本来就是热门，今天晚上更是在首页飘着，始终没有沉下去过。

秦汐又敲敲桌面。

“小汐，这个老师是谁啊？”欧阳月这才想起来，问道。

“郑天磊郑老师，明年会教我们分子生物学。”秦汐说：“之前翻转课堂上认识的，你忘了？”

“哦对！”欧阳月点点头。

她想了想，问道：“要不……可以请这个老师帮你澄清下吗？”

秦汐摇摇头。

她还来不及解释为什么不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秦汐迟疑了下，还是接起电话。

“是秦汐同学吗？”电话那边，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

“是的。”秦汐朝欧阳月几人比了个手势。

她拿着手机朝宿舍外走去。

直到站到阳台上，她才继续说道：“是郑老师吗？”

“是我。”

手机那边传来郑天磊的一声轻叹：“帖子，你看到了吗？”

“嗯。”秦汐说道：“刚刚才看到。”

“秦汐同学。”郑天磊咳了两声，“这件事也算和我有关，帖子里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到底还是在影射我。”

他顿了顿，问秦汐：“需要我帮你澄清吗？”

“谢谢老师。但是即使老师愿意帮忙澄清，恐怕也没多少人会相信的。”秦汐礼貌地道谢。

“也是。”郑天磊不是傻子。

这个时候他也在风口浪尖，突然出来护着秦汐，只会让人传得更难听。

“那么你准备怎么做？”他又问。

这种时候，即使他出来说，教学楼只是意外偶遇。

他那天刚好在上课，在露台碰到了秦汐而已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想要否认他认识秦汐，也是不行。

翻转课堂那天，应该有人看到他主动去和秦汐说话了。

万一还有人记得，甚至不小心也被人拍到了，那会更麻烦。

郑天磊皱眉，有些烦躁起来。

实在不行，他只好……

“老师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秦汐说道。

“你确定？”郑天磊不太相信。

他都觉得有点棘手，这两天已经有同事旁敲侧击提醒他了。

他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毕竟作为老师，他也不爱逛论坛。

直到昨天他们教研室出了期末成绩，基础医学院的副院长正好过来。

看到成绩单的时候，好像开玩笑一样说了句：“没有满分啊？是这届学生不行，还是你们老师工作没到位啊？”

同事们都跟着副院长笑。

分子生物学这种，年年都有实力竞争四大名补之首的学科。

出满分的概率，大概和今年没人挂科一样稀罕。

偏偏副院长说话的时候，还看着郑天磊，对他笑：“你说是吧？郑老师。明年咱们能有个满分吗？”

同事们又笑。

郑天磊也只好跟着笑。

但是他却尴尬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回国三年，他申请课题一直失败，发文又发不了好的期刊。

就是这个副院长，已经若有若无在他面前提过好多次，告诉他即使是海归博士也是有考核指标的。

达不到，很多待遇就没法享受了。

郑天磊想到这里，心中更是懊恼。

自己已经很烦躁了，偏偏还出了这样的事。

简直就是火烧浇油！

“你确定吗？”他忍不住再追问一句。

“嗯。”秦汐应了声。

她声音不大，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软软的。

郑天磊却觉得自己愿意相信她。

“好的。”他叮嘱道：“如果有需要老师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谢老师。”秦汐挂断了电话。

她回到宿舍，重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欧阳月和乔初夏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转头担心地看着她。

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