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大部分商品都是进口货，价格高得惊人，禽兽悠闲地推着一辆小车走在前面随手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地喝起来。杨绵绵拍拍他的手臂低呼：“你怎么能偷喝人家的啤酒呢，被捉住怎么办！”禽兽丢给她一小盒蔓越莓漫不经心地说：“出去的时候扫一下不就好了，又不是不给钱。”

这样也可以杨绵绵张大嘴巴好奇地打量着四面开放式的超市好奇地问：“天花板上有防盗报警铃么四周连墙都没有，不会有人偷拿东西不给钱么”

禽兽正专心地挑选货架上的商品，随口打趣道：“要不然为什么这里的东西都这么贵呢超市已经把每年被偷的损失算到价格里了。”

杨绵绵看着晶亮整齐的货架和价签上动辄三四位的数字直咂舌，等她转头再看小推车时，里面早已经堆了小山一样高的货物。她低头在里面翻翻看看，竟全是一些中老年人的补品保健品，她欲言又止地抬头看着禽兽的背影想了想没有说出话来。

“杨绵绵，把脑袋伸过来。”禽兽又开始发号施令，见她慢吞吞地挪过来，将手中一条毛茸茸的围巾在她脖子上紧紧绕了几圈又拿过一只小兔子造型的棉耳套套在她脑袋上。

杨绵绵拘谨地摆摆手：“不用了，我不怕冻，冬天从来不戴这些东西的。”

禽兽鄙夷地斜睨她一眼：“你皮糙肉厚的自然不怕冻，我是买给我的宝贝小软的，这耳套看着这么可爱怎么一戴到你头上就这么丑”说着便转头不再看她，兴致盎然地看着货架上挂着的“小青蛙”“小星星”“小花朵”。

儿童区的商品货架都很低很小，他弯着一百八十多公分的高大身躯手指小心翼翼地划过那些毛茸茸的小衣服小围巾，长长的睫毛轻轻眨着。若不是杨绵绵了解他就是只不折不扣的禽兽，她几乎要被这幅温馨童真的画面骗过了，她瞧着禽兽完美的侧脸恨恨地暗想，他这张好皮囊不知道骗了多少小姑娘的玻璃心。

左挑右选地买了一大堆东西，结账时杨绵绵看着那像兰州拉面般被不停拉长的账单傻了眼，禽兽淡然地划了一下小卡卡，然后将大包小包的东西丢给杨绵绵自己拿着一个小袋子到卫生间捣鼓了好半天也不见人影。

杨绵绵百无聊赖地坐在超市外的长椅上踢自己的鞋尖，再抬头时，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笑吟吟地吸着橙汁瞅着她。杨绵绵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稍显拘谨地向老人家笑了笑。没想到老太太很热情地拿了一只一次性纸杯递给杨绵绵指着小桌子上的保温桶说：“这里有咖啡牛奶橙汁，你喝呀，都是免费的。”说完，又“吱吱”地吸着橙汁笑吟吟地瞧着杨绵绵。

老太太戴一副镜片极大的银丝边框眼镜脖子上戴一串浑圆光润的珍珠项链，穿着也十分讲究，可贪起小便宜来的样子却十分亲切可爱。杨绵绵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热牛奶又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温橙汁，老太太笑着接过来“吱吱”地欢快地吸着周围布满褶皱的深邃的眼睛静静地带笑打量着杨绵绵。

“小姑娘，你是在等男朋友啊”

杨绵绵有些尴尬地笑着摆摆手：“不是不是，只是认识的人而已。”她见老太太但笑不语的样子不知怎的竟脸红起来，指了指老太太手边的小推车问：“您买了这么多东西，自己能带回去么”

老太太“呵呵”笑起来，嘴巴里竟然一颗牙齿也没有了。“我的司机和佣人会来接我。”她想伸手去拿方糖，手指似乎不太灵活了一不小心便把整杯橙汁打翻了，老人家像个小孩子似的无助委屈地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水渍的大衣微微瘪着嘴。杨绵绵忙拿纸巾帮老太太擦拭，好在大衣是珠光面的料子，飞快地掸一掸水渍便擦去了，老人家这才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喜笑颜开。

杨绵绵又和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得知老人家姓乔，没有老伴也没有子女，已经八十几岁的高龄了。这样一个神秘的独居阔老太太，很难不引人对她的身份有所遐想。杨绵绵正出神，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嗒嗒”的脚步声，一抬头，见阮梫人模人样地出来了头发用发胶细细打理得和皮鞋一样锃锃发光。禽兽站在远处一只手揣着西裤兜，另一只手像召唤宠物似的对她招了招。

杨绵绵小声“切”了一声，老太太张开露着牙床的嘴巴“呵呵”笑着问：“那俊小伙就是你的男朋友吧”

杨绵绵看着禽兽那副欠踹的模样便忍不住磨牙：“他和我是死对头，才不是我男朋友呢。”

老太太微微眯起深邃有神的眼睛：“小姑娘可瞒不住我，你瞧他那双眼睛从一出来便直勾勾地看住你，含的是情不是歹，要说你们是死对头那必定欠的也是情债。”

杨绵绵一愣，耳边响起他在桥上扯着她的衣领嘶吼的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再仔细瞧他那双正冷冷斜睨着她的那双眼睛，里面分明只有嫌弃鄙夷哪里含情了杨绵绵猛地摇摇头，见禽兽正瞪她，忙和老太太摆摆手颠颠地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跑过去。

阮梫见她磨磨蹭蹭的，边瞪着她边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接过来，见她嘴角还带着乳白色的奶沫，便绷着眼角眉梢的笑意冷声说：“现在倒是饿不着自己了，却和从前一样慢吞吞的没一点儿机灵劲儿，和你一起出去能急死人！”

杨绵绵偷偷磨牙，在他身后冲老太太摆摆手，有一个女佣样的人来接她了，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冲她做了个鬼脸。

病房门口。

这个时间病人们已经吃过晚饭休息了，探病的亲友家属大多也已离去，医院走廊里静悄悄的。房门另一端的空间仿佛是凝滞的，阮梫直直地站在门口，还没见面，气氛已经凝重得让杨绵绵觉得分外紧张。她偏过头看着阮梫，几近请求地说：“你回去吧好不好我把你买的保养品拿给我爸爸，也算你的心意带到了。”

阮梫执拗地摇摇头，微勾起嘴角看着她笑笑：“我看起来还不错吧和你的教授比起来怎么样”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扬起手在门板上扣了扣然后整了整西装外套笔挺地站着。杨绵绵心跳如鼓，有一种拉着他一同逃走的冲动，即将发生的一切不仅仅是阮梫需要面对的，更是她要面对的。

“肯定是绵绵回来了！”门里面传来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近。杨绵绵紧紧攥住双手。

房门忽地打开了，带起一阵风，杨绵绵感觉自己额前的碎发被微微扬起。杨妈妈见还有一个年轻男士站在她身边时愣了愣，疑惑地瞧了阮梫一眼，笑着将他们迎进来说：“绵绵，你带朋友来怎么不先说一声！快，快让人家进来坐。”

阮梫打了无数次腹稿，却没想到她父母早已经不记得他了还亲切地招呼他吃水果，五年前的唯一一次照面也的确太过匆忙。他的忏悔找不到突破口生硬地在喉咙里冲撞，几次想开口表明自己的身份，话到嘴边竟失了勇气，只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局促地揉搓着双手看着杨绵绵在病床边替杨父擦脸说话。

杨妈妈给阮梫沏了一杯绿茶，同杨绵绵说：“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你的大学同学这么冷的天还专程来看望你爸爸，绵绵，你一定要记得请人家吃一顿饭。”

阮梫刚要开口，却被杨绵绵抢了先，她看了看他笑着同母亲说：“是呀，他来我们这出差，听说爸爸住院了就来看看。他的时间也很紧，来看一看就要走的，妈，我出去送一送他。”

杨妈妈笑着点头说：“好好，同学，以后有时间来家里玩呀，下次可不要带这么多东西了。”

杨绵绵刚要拉着他出去，病房门忽然开了，景文沅提着两只保温瓶进了房间看到阮梫和杨绵绵时解围巾的手顿了顿。阮梫低头看着杨绵绵倏然松开自己衣袖的手，心中一阵失落怅然，像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呼呼吹着冷风。他抬头冷眼看向景文沅，听见身后杨妈妈说：“这么巧，小景回来了！同学，从前应该也和杨绵绵一样是景老师的学生吧。”

阮梫寒着脸冷冷看着景文沅，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尴尬，杨绵绵硬着头皮打圆场说：“妈，他和我从前是不同系的。”

杨妈妈笑呵呵地说：“不要紧，不是一个系的也算是同学呀！我和你爸爸今天都同小景商量好了，等明天春天你们就把婚事办了，到时候一定要请这位同学来家里喝喜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