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敏带来的人显然比拱宸殿里的多得多，便是用人海战术，也能慢慢的拖死他们。他正自惊疑白子苏此处防御之薄弱，谁料战斗正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一片鼓噪声，接着便有军队将拱宸殿团团围了起来。白子敏心道不好，想来自己在外面的人，都折了吧

果然皇帝不是白当的，何况这又是皇宫。白子敏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态很奇怪，既没有惧怕，似乎也并不担忧。仿佛从一开始准备做这事开始，就已经料到了必是这样的结局。

“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殿中的打斗因为这些人的忽然出现而停止了，此时一员大将越众而出，跪下给白子苏行礼。“回皇上，禁军之中的逆党叛军皆已伏诛，如今皇城都在臣的掌握之中，请皇上安心。”

白子苏勾唇一笑，“爱卿快快请起！能够将皇城都控制住，就已经很好了，何来怪罪之说”说着面色一肃，高声道，“林将军听令！卫王白子敏狼子野心，夤夜逼宫，意图谋反，朕令你将其一干人等拿下！”

“末将听令！来人，将叛军拿下！”林将军手一挥，外面围着的人便一拥而上。

白子敏带来的人也不是摆设，见事不可为，便将他围在中心，往殿外冲去。等到冲出包围时，带来的六七百人，已经只剩下百十来个了。白子敏悲哀的看着手下的一群人，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不后悔。但将这么多人拖下水，实非他所愿。

“你们都各自逃命去吧！”他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事到如今，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只希望你们能够活下去，不要被我牵累而死。”

但没有人离开，能够跟来的人，都是他和祝宁哲的死忠，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刻抛下自己的主子逃走。一群人继续左奔右突，只是目标太大，皇宫之中又到处都是鼓噪声，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发现。好在他们速度够快，这才没有被追上。但那也是迟早的事了。

“王爷，请王爷换装！”一个身量和白子敏差不多的人突然跪下来道，“如今只有王爷乔装打扮，带上两三个人突围，才有胜算。我们剩下来的人也不必东躲西藏，直接上去和他们拼命就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都是赚了！”

“对对对！快换装！”不等白子敏拒绝，大家便七手八脚的帮着两人将衣裳换了过来。然后一群人红着眼睛看着白子敏，“王爷这就先行离开吧。我们留在后面，引开追兵。”

白子敏来不及开口说话，便被一个人带着飞快的往前奔去。他没有回头，只是听着后面不时传来的喊打喊杀的声音。他知道，留在那里的人，或许一个都活不了。

虽然说是要引开追兵，但实际上他们人太少，是不可能引开所有人的。因此还是不断有人追上来。有时明明已经摆脱了，转过一个弯却又遇到了另一队人马，着实防不胜防。

为了保护他，带着他的那个人身上已经有了好几道伤口了。白子敏匆忙之间回过头去，只见一群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大刀，朝着他们的方向追来。而且所过之处，都会将那里的宫灯点亮，很快，他们就将无路可逃了。

“王爷，你先走吧！属下再拦他们一会儿。”带着他的人将他放下，轻轻往前一推，然后转身朝人群冲过去。

白子敏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睛里酸涩的厉害。他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他知道，便是现在投降了，自己或许还能苟活，跟着自己的人，却是绝无可能了。所以他宁愿带着他们一起去死，也不愿意举手投降。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皇兄

只是……他看着前面的墙想，自己果然是命该如此，竟然选了一条绝路。

到了这步田地，他反倒没了慌乱的感觉。停下脚步，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寒酸的衣裳。白子敏优雅的回身，准备在这些人面前，有尊严的死去。他位列亲王，怎会容许自己成为阶下囚

只是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之间天旋地转，眼前飘过一抹浓烈的红，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了楼顶上。从这个高度来看，应当是皇宫里最高的飞燕楼。

白子敏转身，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祝宁哲。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你终究还是来了。我本以为祝宰相能够拦着你到明天呢！早知如此，又何必花费这许多的心思”

祝宁哲仰了仰下巴，冷笑道，“哼，谁知道呢或许你猪油蒙了心也说不定！你以为用这种办法就能摆脱我了吗这世上，还没人能够拦得住我！我以为你早该知道的。”

白子敏苦笑，他不过是不希望祝宁哲卷到自己的事情里面来而已，谁知结果还是一样。但是到了这一刻，能够见到祝宁哲，他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祝宁哲对他的情意，他早知道却总是装作懵然无知。到这一刻，死之将至，却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是舍不得他的。

“阿哲，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他笑着去揽祝宁哲的肩。“你能来我很高兴。”

其实心中早有猜想，总觉得祝宁哲不会是这样容易就被制住的。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思，一直往外逃，或许也有一点想要再见到他的念头吧不然皇宫早被封锁，往哪里不是死路呢

原来只是在等他罢了。白子敏忽的笑了起来，“阿哲，你能来我真高兴。”

祝宁哲抓住他的手，微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嘴硬到死呢！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什么你的命我的命，我们是一起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早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

白子敏只觉得心思涌动，看着眼前这张素颜如画的脸，只觉得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化作了幽幽一叹。他伸手从腰间解下荷包，掏出一只玉白的小瓷瓶，握在手心里，微笑着问道，“阿哲，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牵机。”祝宁哲低声道。他怎会不知白子敏能弄到这毒药，还是他插手帮忙的缘故呢！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所以才能这样快就从家里逃出来。否则或许就真的晚了。

他伸手接过那个瓷瓶，扒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喝下，然后捧起白子敏的脸，笑道，“冒犯了。”然后深深的吻上去。这个吻他等了太久，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情形。但他不后悔。心底的满足是骗不了人的，这是他深深挚爱着的人。

不能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得到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飞燕楼下已经围满了士兵，但却奇异的没有人出声。大家都在看着楼顶上那两个人，他们之间有一种气场，似乎将两个人隔绝在了其他人之外。一个一袭红袍，一个紧身黑衣，看起来却是那样的赏心悦目。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丝毫不见狼狈。

没有人忍心去打扰这样美丽的场景。所以直到相拥的两个人突然从楼顶上掉下来，他们才反应过来。武艺高强的人，下意识的便冲了上去，将人接住了。然后大家才一拥而上，将他们围在了当中。

“将军，他们服毒了。”其中一个士兵将两个人扒开，试了试呼吸，高声喊道。

林将军皱眉，走过去蹲下试了试，叹息道，“是牵机。已经断气了。”牵机是宫廷秘药，他这个级别才勉强能够知道。这种药大多是帝王用来赐死嫔妃的，最大的好处，便是人死之后，容颜不变。

“带上人，回去复命。”林将军当机立断。此事他可做不得主，只能带回去请皇上发落了。毕竟其中一个是卫王爷，另一个可是宰相之子，皇后娘娘的弟弟呢！只盼着皇上不要迁怒自己才好。

果然白子苏见到祝宁哲的尸身之后，意外的挑了挑眉，沉吟了半晌才道，“此事先不要让祝宰相知道。朕怕他年纪大了，一时之间承受不住。既然叛党已经伏诛，就先去安抚一下京城里受惊的民众吧。至于处置，等明日上朝再说。”

将人打发走，回到拱宸殿，白子苏招手叫来一个黑衣人，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让他们下去了。

“何碧宁！伺候朕安寝了。”艳姬早就让人带着从密道离开了，也不忙去追究她的事。忙乱了一夜，白子苏也觉得累极了，张口叫何碧宁进来伺候。

只是平日里随叫随到的何总管却并未第一时间进来伺候。他有些惊讶，随即高声叫道，“来人！”

“皇上。”又一个黑衣人飘下来。此时外面的内侍不知道忙乱成什么样子了，只怕也叫不到什么人，只能他们这些暗卫出来伺候了。好在他们培训时是全方位的，便是端茶倒水也无碍。

“你去看看何碧宁怎么了。还有，朕记得荆国公跟他在一起，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他们两人”

暗卫听令而去，不一时就带回来了两个晕倒的人，“回皇上，臣检查过了。偏殿的迷烟当中加了几味香料。单用时并无影响，只是闻了这味道，再喝花茶，便会晕迷。这手法很高明，极难分辨出来。何总管和荆国公在偏殿等候，想是饮了些茶。”

白子苏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之前因为白子敏的事情，所以他的拱宸殿防范森严。今日这般混乱，想必偏殿的情况根本没人注意，所以才会这样容易中招。但这也说明了，这拱宸殿中，竟还埋着别人的钉子。只是这人是白子敏留下的，还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