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城要和聂青见面，从来不会在自己家里。看来他也非常清楚，征西将军府并不是那么干净。婉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叹一声好运，若不是因为懂得医术，又凑巧救过白飞城两次，想必自己也绝不可能这般轻易的获得白飞城的信任吧。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迷惑外人，白飞城去随云堡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会带上自己。婉生琢磨着，可能是因为一般人不会觉得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出门会是去谈正事吧！

这样下来，婉生渐渐的也和随云堡的人混了个脸熟。虽然聂青每一次见到自己，都会不怎么显眼的调戏一番，重提当初所谓求娶的话题，但婉生经过长时间的接触之后，已经能够完全免疫了。毕竟据随云堡的人说，他们大当家的一贯都是如此不靠谱。

这一日婉生照例跟着白飞城来到随云堡。才刚刚进门，便见聂青急匆匆的骑着马从里面出来。婉生已经来了多次，因为清平和风都没有随行，自然是要留在白飞城身边端茶送水的，因此对于白飞城暗地里的事情也听了几耳朵。

因此她非常清楚，聂青是白飞城暗地里的人。这会儿见他这般着急，不由有些奇怪。要知道聂青这个人素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能够让他着急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果然白飞城勒住马，问道，“大当家的这是到哪里去，瞧你一脸着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聂青见到白飞城，紧绷着的面色稍缓，也停下马打了个招呼，回道，“国姓爷来了。我们三当家的病了，堡里的大夫看了说没有办法，但人又不好挪动，我只好出去请大夫了。不知国姓爷有没有好的大夫引荐”

白飞城听了这话，微微皱眉。随云堡在西北势力很大，因此堡中汇聚了许多人才。若是那些大夫都说没办法，那或许就是真的没办法了。西北也没什么名医，新安城的大夫也就那样，就连就连将军府的大夫，也及不上随云堡的。

但看聂青的脸色，他也不好这般直白的拒绝，因此便有些踌躇。婉生虽然对黑珍珠的病情很感兴趣，但自己毕竟不是专职的大夫——更重要的是自己那些医理，也全都是继承自原身的记忆，自己本身是没有任何实践的，所以绝不敢毛遂自荐。

自己若是出手，好了还好说，这万一要是治不好，那岂不是伤了白飞城和聂青之间的情意吗

但是她自己不情愿，不代表白飞城就想不到她。毕竟在白飞城看来，婉生是有些神奇之处的，他不自觉的就对她有了一种信赖，仿佛在这方面的事，找她都能够解决。如果婉生知道自己居然给了白飞城这种错觉，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婉生，你不是也懂些医理吗不若你去给三当家的看看。大当家的别看我这个丫鬟年纪轻，但她在这方面的造诣，却是许多老大夫都及不上的。”白飞城柔声说道。

他这么说，聂青自然很快就明白了，白飞城中毒就是婉生给解开的，因此心中虽仍有犹疑，也立刻存下了些希望，急忙道，“婉生姑娘，请跟我去看看吧三当家到现在都没醒，我也不知她能坚持多久。便是看不好，也能知道哦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最后一句话说的颇悲伤，婉生自从学医之后，觉得自己心肠就比从前柔软多了，何况这个黑珍珠，虽然和自己不见得有多好，到底是认识的人。又有白飞城的话在其中，因此便点头应了，“大当家的带我去看看吧！只是我也不知有没有用……”

这个须得提前说好，便是他们心存侥幸，但自己说过了，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不然的话，万一到时出现什么不好控制的场面就不好了。上辈子就听过许多不理智的家属，在医生宣布亲人医治无效的时候，都会暴怒的殴打医生的。

聂青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立即调转马头，带着他们往里面走。婉生见他这般干脆利落，到时对他颇为改观。或许这人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不过是一种迷惑别人的伪装吧

很快就到了黑珍珠住的地方。虽然黑珍珠为人十分厉害，但终究是女子，因此她的闺房附近，也没有多少人。婉生进了门，见只有两三个人在，心里微微点头。要知道许多病人需要透气，但总有些大惊小怪的亲属将病人团团围住，让病人呼吸不畅。

“大当家的回来了，大夫呢”表情冷冷的坐在桌旁的黑衣人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的站起身，朝聂青身后看。见跟进来的只有婉生和白飞城二人，眼中的光亮迅速的黯淡下去，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原来是国姓爷来了。”

这人是随云堡的二当家南宫茂。不知打别人有没有发现，但婉生是从少有的几次接触之中发现了，他对黑珍珠很不一般。虽然他那张脸终年都是冷冰冰的，但面对黑珍珠的时候总觉得多了些人气。如今黑珍珠病着，便觉得他更加压抑了。

聂青似乎对这个二弟也没辙，挠了挠头道，“国姓爷说，婉生姑娘也懂医理，所以我请她来给三妹看看。”

南宫茂闻言立刻抬起头来，毫不客气的打量着婉生，并不掩饰自己神色之中的不信任。婉生微笑着和他对视，“让我先给三当家的把把脉吧！不管能不能看出来，总要试试的。二当家的想必也不希望惹怒了我，让我在诊治的时候出什么差错吧”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南宫茂脸一黑，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转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黑珍珠，神色冷淡的道，“自然，请姑娘尽管看吧。最好是能有救治的办法。只要姑娘能够治好三妹，我南宫茂便承你天大的情。”

虽然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甚至没有承诺也没有歇斯底里，但婉生听了，心底却忍不住酸酸的。或许有些人的感情就是如此，从来不说，但总会在行动之间体现出来。不认真体会，根本不可能感受到。就像是空气，赖以生存却从不会被在意。

她点了点头，走到床沿坐下，给黑珍珠细细的诊脉。从脉象上看不出什么，除了虚弱一点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从这一点上说，倒是和灭生花有些相似。不过黑珍珠已经昏迷不醒了，若是灭生的话，应该会更加虚弱才对。

脸色也很正常，只是有一种病弱的苍白。总之一切都像是体弱一般，并没有半点疑问之处。婉生微微蹙眉，又将她的手和脚都细细的检查了一边。其他的大夫都是男子，倒是不能像她这般无所顾忌。总算在手上发现了一点不同，她的指甲全都变成了白色。

“二当家的，请过来一下。”婉生轻声道。见南宫茂走过来，便拉着她的手给他看，“你过来看看，三当家的指甲，之前就是这样的颜色吗”

她倒是不怀疑南宫茂会不知道。毕竟一个人对于自己的爱人的关注还是非常密切的，尤其是南宫茂这种闷骚的性格，躲在暗处悄悄观察什么的。所以婉生非常肯定，即便是这种小事，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好吧，虽然这种事情要去问南宫茂的确是有些奇怪。但黑珍珠自己也是会武艺的，随云堡的势力有些复杂，既做生意，又是马贼，在江湖上也有些地位，所以也算是武林中人。黑珍珠在随云堡虽然地位超然，但是她并不用随身侍女。

——就婉生的恶意猜测，这也是南宫茂能够随时偷偷注意她的原因之一。所以只能问他了。

南宫茂摇头，“不是的，她的指甲是大概半月之前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之前与姑娘并无不同。”他看着婉生握着黑珍珠手腕的手，手指莹白如玉，指甲泛着淡淡的粉红，显得十分健康润泽。和黑珍珠有些苍白瘦弱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么说，那就对了。”婉生松开手，给黑珍珠掖了掖被子，站起身道，“这是一种很少见的病，但是很难根治，因为这种病是身体的根本上出了问题。唔……简单说，就是先天不足之类的。指甲灰白，不过是一种表征罢了，三当家很快就能够醒来。”

南宫茂听着婉生的话，眉头越皱越深，“听姑娘的话，似乎非常严重不知可有根治之法”他说的有些急切，“只要姑娘能够治好她，随便什么条件都可以，我南宫茂绝无二话！”

……爱情果然是伟大的，婉生一点都不觉得南宫茂的气质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但他还是说了。

她微微一笑，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有些难处。除了一味极难得的药之外，另外还要一份药引，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话是这么说，但她看南宫茂的眼神，分明就是“我有办法，但不知你肯不肯”的意思。

南宫茂果然立刻道，“还请姑娘尽力一试，有什么需要只管差遣我便是。”

聂青嘴角一抽，你小子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啊！难道你的事情不用通过我这个大当家的同意吗喂

婉生装作没看到聂青的表情，依旧微笑道，“好在咱们就在北方，治这病须得常年呆在冰雪之地，每日服用雪莲，再配合我的药，用内力调理全身。不知二当家有没有这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