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白子苏将手中的奏折扔在御案上，沉着脸看着下面的大臣，“诸位卿家怎么看”

宰相祝远圭，同时也是皇帝的岳父恭敬的站出来道，“回皇上的话，老臣认为，我大周与狄人必有一战，既然征西将军认为有一战之力，朝廷自然应该全力支持。”说完便低眉顺眼的站回了自己的位置，头都没有抬一下。

“皇上，臣附议。”吏部尚书展方明也站了出来，“有征西将军在，自然是不必担忧的。只是如今正是冬日，漕运不便，加上北方正是大雪，想要将粮草运过去，也非易事，还需从长计议。”

祝远圭眼神一闪，心中冷笑，这老匹夫倒是会做人，什么话都让他说完了。只是也要看别人是不是也这么领情了。他一个吏部尚书，说这话便是有些越权了，难道当别人都是傻子吗这话他都没说，难道会是想不到吗想到就是这人与自己斗了这么些年，心中便有些腻味。

果然户部尚书于尚明第一个不同意，站出来道，“展大人此言差矣！咱们只需好生准备粮草就是了。想来那些狄人也不至于会在冬天出战。等开春了，还怕这些粮食运不过去吗还是展大人觉得我户部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才有此言”

“皇上明鉴，臣并无此意。不过是觉得冬日运输不便，这才多言几句罢了。果然术业有专攻，于大人既然说没问题，自然就是没问题了。既然如此，臣无异议。”展方明立刻道。

白子苏忍住心头的不耐，温言问道，“于卿家，如今国库还能拿出多少钱来打这场仗”

于尚明方才不过是看不惯展方明罢了，如今见皇上问起国库，立刻开始哭穷，“皇上明察，今年的赋税才交上来，但明年要用到的几笔银子都得提前拨出来，剩余的着实不够。若要支撑十万大军，臣恐有些不足。不知征西将军府能不能补上……”

虽然自己也没打算让白飞城好过，但听到于尚明这么说，兵部尚书席文凛还是有些愤怒，立刻出列道，“于大人这叫什么话难道战士们流血流汗，最后竟还吃不饱一顿饭吗我朝素来优待兵士，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一直低着头站在队列之首的祝远圭眼中迅速的划过一抹嘲讽。这些人谁也不比谁好多少，如今争论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此一战势在必行，如今这般推诿，不过是让皇上觉得此人能力不足罢了。这于尚明哭穷的时候着实不对。不过，这与自己何干

不过别人可不这么认为，白子苏直接点了他的名字，“粮草不足的确为难，祝卿家有什么看法”

祝远圭不慌不忙的站出来，“回皇上的话，明年要支出的几笔账目，臣记得其中一笔正是三月祭天。如今既然有战事，不若将祭天推迟一年，等征西将军凯旋归来，再向太祖太宗和列代先皇祭告此事。这到底也算开疆拓土之功，正该谨慎行事。”

这话说到了白子苏的心坎上了。自古以来，帝王最重的，就是这开疆拓土之功。那是可以比拟开国帝王的大业，白子苏也不能不动心。虽然他对于白飞城已经越来越不耐了，但是想到白飞城能够给自己带来这样的胜利，总算是按捺自己的情绪。

宰相大人提出来的办法，任何人都没发反驳，因此这事就定下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白子苏这个皇帝事无巨细的盯着了，因此他又提出了另一个话题，“粮草已有了，只是白卿家身体不豫，朕打算选派能吏前往新安监军，并总领军政事务，不知众位卿家有何人选啊”

真虚伪，白飞城在西北本来就是总领军政的，如今明面上是要派人过去帮忙，其实不过是为了收回这些不受皇帝掌控的权利罢了。这一点站在朝堂上的人心知肚明，因此都开始举荐自己一派的人物。但因为举荐的人太多了，吵嚷了一上午，也没个结论。

本来也不是那么急着要定下来的，因此白子苏只是交代众人回去上折子，便宣布退朝了。

回到处理政事的拱宸殿，坐在御座上，白子苏的思绪慢慢的飘远。他想起先皇去世之前，将他叫道病床前，告诫他一定要密切注意苏家，因为这是他唯一还未曾收拢的力量。但自从自己登基以来，一直都在调查，却并没有发现异样。

或许自己的动作，白飞城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虽与自己一般年纪，但自己的儿子都已经开蒙了，他却还未成家。或许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更加忌惮吧但有这样心机的人，自己怎能不特别注意呢

本以为找不到收拾他的机会，毕竟狄人是大周的大敌，别人也压不住。谁知竟然会有这样一场倾国之战，不论胜负，白飞城在西北的势力都会受到影响，而自己却不必再这般掣肘。等战事结束，就能将白飞城宣召回京了。

他还是十年前见过他呢！那时两人都是神采飞扬的少年，却不知如今又是怎样的光景

……

现在的白飞城，却是暂时放下了所有的担忧，清闲的呆在府里“养病”。

“婉生，我渴了。”

“婉生，帮我去书房拿一本书。不要政论之类的，要山水游记。”

“婉生，今日的菜色怎么还是这么些我记得你上次做的那个汤就不错，明日就做那个吧！”

他随兴所至，将婉生指使的团团转，自己噙着柔和的笑意，靠在床头看着她。婉生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留意，但是时间长了就发现了，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自己一手包了，那清平和和风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她将这个疑问问出口的第二天，清平和风就打包去军营了，据说是要去帮费青宁的忙。当然婉生有理由相信，费青宁如今的确很忙。因为白飞城“病了”的缘故，他并不能很好的压制军中的某些人，所以有些焦头烂额。

但清平他们一直都是白飞城的贴身小厮，就算是庄先生去了军营，也不该他们去。说到庄先生，婉生想了想，自己的确是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些人有些刻意。本来婉生是注意不到的，因为她本身就是伺候人的丫鬟，做这些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被支使的多了，便慢慢的看出不同来了。

她如今是伺候笔墨的丫鬟，做的却都是贴身丫鬟的活计。何况白飞城只要她一人在跟前伺候，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有时候她做活计的时候，能感觉到一束视线跟随着自己，抬起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主子安排的事情，做下人的只需要服从就是了。直到这一天费青宁来看望白飞城，见到她站在门口，便打趣道，“哎哟，婉生你也舍得出来呀！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人在里面腻歪着呢！如今将军不叫人打扰，日子过得很滋润吧”

婉生并不是迟钝，也不是不聪明，她只是一开始就将自己定位在丫鬟这个位置上，所以一时没有想到罢了。费青宁的话等于是将一切都摊开来说了，她还有什么听不懂的呢

自古做丫鬟的，许多人认定的最好的前程，就是跟了自己的男主子，做了通房，将来抬姨娘，便是最大的福气了……而且丫鬟说到底是主子的所有物，是男主人能够名正言顺的占有的人。尤其白飞城如今并未娶妻，所以他想要谁，都可以……

婉生并没有理会费青宁的打趣，也没有翻脸。她是很实际的人，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翻脸的资格。好在费青宁和白飞城商量正事，她也是要回避的。她出了院子，顺着小路慢慢的往前走，脑子里一片混乱。

原来这些日子的奇怪都是有缘故的，原来所有人都将自己当做了白飞城的人，所以他们暧昧的回避，就为了创造出两个人相处的空间。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所有人都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可笑自己是那个唯一不知情的人。或许就连白飞城也觉得，这样的身份已经是自己的荣耀了。他愿意给予，自己就应该兴高采烈的接受，并且为此心花怒放，喜笑颜开。但……她不愿意。

可是没有人想过问问她是不是愿意。她的意愿，似乎根本不重要。

白飞城很好……但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和他有这样的关系。因为一开始两个人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她叶婉生不可能是妻，只能做个妾。可是，只要任何一个新世纪的女性都不会愿意给人做妾的。就算是正妻，也要看看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呢！

可最关键的是，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好了，只是她自己没有这样的觉悟而已，白飞城却根本不需要她来同意。——她都有些佩服他了，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难道大敌当前，不应该紧张吗

婉生在一株梅树下站定，梅花还没有开，光秃秃的梅枝凌厉的伸展着，带着一种萧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