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东保告别彰德府

苏东保从河南彰德府来到老家，组织上要他到县城里三科纺织厂找一个叫卫华的科长联系。“七七事变”前，日本人在中原频繁驻军，战争的硝烟已经弥漫过来，苏东保在河南彰德府开油坊生意也开不下去了，在党的指引下，积极参加了抗日救亡活动，由于他是壶关人，因此组织就派他到家乡参加党的秘密活动。

县城三科纺织厂是中共地下党组织的一个秘密联络站，卫华是党组织派到壶关的秘密骨干成员，负责跟我党的联络工作，卫华在纺织厂任科长，也是秘密联络站负责人，其任务就是利用纺织厂做掩护，在壶关为组织秘密发展骨干队伍。

苏东保回想起从彰德府参加革命时候的情景，那还是在去年冬天的一个上午，一位日本浪人来他油坊打油，走了后半个时辰又返回油坊说他的斤两不够，后面还跟着两个日本人，相互争执不休，最后要他的油坊从此开始交监督费。

本来他对小日本侵略中国就深感不满，每次街上举行反日游行他都参加，如今直接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苏东保早已压着的怒火一触即发，硬是跟日本人评起理来，不一会招来许多围观的群众。

此事过后第二天，油坊东家回来埋怨他不该招惹那些日本人，苏东保辩解说：“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我从来没有缺斤短两的习惯，再说了他们日本人为什么收取我们中国人的什么监督费呢。”

东家说：“出门在外，寄人篱下，就不能跟人家一般见识。”

苏东保很是不满东家的话：“我们离家才百十里你就说是寄人篱下，那日本人离他们家几万里难道到就成了我们的主人了吗？”

本来那颗愤愤不平的心就已经很是受委屈了，没想到东家非当没有同情他，还十分埋怨他。愤愤不平的苏东保当即就离开了油坊，到一家饭庄喝起了闷酒。

苏东保没想到他的这一切早被一个年轻人注意上了，就在他喝着闷酒的时候，这位年轻人坐到了他的对面，跟他谈起了那天发生的事：“老兄那天义正辞严地对付那些日本人真是令兄弟佩服呀。”

一句话说的苏东保心里热乎乎的，本来就压忍的心境一下子豁亮了许多。

“你，那天也在场？”苏东保问。

“在场，不少人在那个场合都在为老兄叫不平呢。”那个年轻人道。

“你说，为什么那些日本人老是欺负我们呢。”苏东保给年轻人倒了一杯酒。

年轻人也没见外，端起酒索性跟老苏对饮起来，三巡过后，二人就热乎上了，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这位年轻人名叫姚希圣，爱国进步青年，他是组织上派出来了解学校和各个工商行业对日寇侵华举行自发的游行示威等情况的。正巧路过遇见了苏东保跟日本人的一番斗争，不过苏东保在东家的屈服下还是交了什么所谓的监督费，选择了花钱消灾。姚希圣看准了这位刚强汉子，便跟定他，以防这种性格的人无辜吃亏，再说，这位对日寇愤愤不满刚性正直的汉子不正是他们要发展的对象吗。

第二天，年轻人把苏东保带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场所。一位跟苏东保岁数不相上下的文化人正在跟一些人正讲解那些日本浪人的事情：

“那些身穿和服、脚蹬木屐、腰挂佩刀、留着怪里怪气发型的日本浪人，他们依仗统治东北三省的日本人，对我们中国的百姓进行无理的剥夺和压迫，比起日军正规部队来，不仅毫不逊色，在许多方面甚至危害更烈。”

“他们为什么要侵略我们中国呢？”在前面坐着、后面站着的有人插嘴问道。

“日本国土狭小，土地贫瘠，他们凭仗自己的国力比别人强，便要在疆域上对外扩张，进行掠夺别人的地盘，制定了对待我们中国的‘大陆政策’，梦想征服中国、亚洲乃至全世界，使日本走上了军国主义道路。因此那些成千上万的日本武士，由此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那些日本浪人在我们国家的一些城市就像一群螃蟹，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他们接受日本军国的指使，冲在前面，为日后的侵略充当马前卒、急先锋，并趁此从中牟取暴利。”

开始苏东保对这些问题还不大明白，可是那些参加听讲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很正派的那种人，就像他在油坊里见过那些顾客一样，正派的和不正派的，难缠的和通情达理的，一眼就会辨别出来。

“你是哪里人？”他现在还不知道姓名的那位讲课文化人当时就很和气地问他。

“山西壶关人”他答。

“这你该懂得日本人为什么侵略我们，欺负我们中国人了吗？”

“仗凭他们国力强大吧。”

“那我们为什么就任凭他们欺负而不敢反对他们呢？”

“我们各顾各，不团结吧。”

“对，就是这个理，我们就是一盘散沙，不团结，才要受到他们的欺负。”

就这样苏东保参加了这里的一个商会组织，专门为那些受到日本人欺负收保护费和监督费的商户抱不平，鼓励大家一条心，齐心协力不给他们好处。

那些日本浪人虽然还是横行霸道，蛮不讲理，可是一个商户受到欺负，大家就一拥而上。

苏东保这才感觉到一个中国人扬眉吐气的舒心。在中国共产党的指引下，苏东保参加了抗日进步团体，成了一位爱国进步人士，不断参加由共产党组织的抗日游行活动。

七七事变前，日本陆续增兵华北，不断制造事端，频繁进行军事演习，1936年，日本华北驻屯军以卑鄙的手段占领丰台，北平的北、东、南三面被日军控制，截断了北平与南方各地的来往，进而控制冀察当局，使华北完全脱离中国中央政府，日军不断在卢沟桥附近进行挑衅性军事演习，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华北局势日益严峻，就在这个时候，苏东保被组织派到家乡进行抗日斗争。

说起苏东保，卫华早已接到了组织的通知，通知里已介绍了他的长相，将近40岁，大个子，本地辛寨人，在河南彰德府参加革命队伍，人品好，靠得住。

有了组织的事先介绍，苏东保跟卫华二人一见如故。他是个直性子，一见面，他就让卫华给他安排任务。卫华说：“任务有的是，做也做不完，不过，我们这种工作，急不得，做起来很慎重，弄不好就会出大事”。苏东保点点头，他知道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当地秘密组建自己的队伍，发展游击队员，为革命培养骨干，在发展中，甄别和挑选人才是关键，如果选错了，革命就会受到损失。最后，卫华还叮咛苏东保，要提防“防共保卫团”的，名誉上叫“主张公道团”，实际上就是披着一张皮，暗中查防共产党的，在壶关这一代，他们把共产党说成是“匪”，是帮助百姓剿匪的。村村都有，很猖獗。

时间是1936年，这年的秋天就要来到了，田里的庄稼懒洋洋地耷拉着头，卷缩着身子，已经发了黄的枝叶，随着秋风发出“唧唧”哀鸣。

“工农兵学商，一齐来救亡，拿起我们的武器和刀枪……准备上战场……”。“向前走，别退后，牺牲已到最后关头，同胞被屠杀，土地被强占，我们再也不能忍受……”。苏东保行走在家乡的羊肠小道上，望着被旱情夺走的庄稼，嘴里忍不住哼唧起了抗日救亡之歌。他这次回乡的任务就是要依靠乡亲们发展可靠的抗日积极分子。

他回乡后的第一个落脚点除了先拜见在家的母亲就是到邻居苏楼则家，苏东保是最爱戴这个比他小十几岁的苏楼则了，每次从外面回来他都要领上一些小伙子来让他讲讲外面的事情，特别是日本侵略东北以来。这次看到苏东保那个将要长住下来的神情就问：“老驴叔，怎舍得来家了，油坊开的那么大”。老驴是苏东保在村上的时候村人给起的绰，因为他性格老犟，就像一头硬脖子驴，做起事来，一根筋，强拉都不回头。苏楼则也被大家称呼为“驴子”，苏东保是老驴，他是二驴子，两个人的性格有许多相似之处。

“日本人就要来了，命都不知道怎保，还做什么生意”。苏东保深深叹口气。

“哦，早听说那小日本占了东北，难道我们这里也保不住了？”。

“奥，我们跟小日本快开战了，迟早的事”。

苏楼则一闪身出了门，不一会，就相跟着几个年轻人进来，见了苏东保，大家就像久旱遇甘雨，都想听听这个常年在大地方的长辈带来的消息。每次他回家探亲都是这些年轻人陪着，苏东保每次都会慷慨地宴请这些从年轻人，直到他走了为止。

“真的打起来了，老驴？”。

苏东保点点头，没有吱声。

苏东保晚上就住在苏楼则家，白天跟他见面的那些虎头虎脑的小伙子，一听说要打仗，就纷纷要求跟他一块干，苏东保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是这次他有别的任务，是很保密的，除了秘密发展一些组织骨干外，主要是为纺织厂找一些女工。找女工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农村的女孩还很封建，一般家人不让出门，再说，大部分女孩子，小小的就把脚给缠了，连自己那二尺来高的炕都下不来，何况闹革命呢。

苏东保整个晚上就在跟苏楼则谈论女工的事，挑来拣去还是觉得他们苏家的闺女苏召兄比较合适，因为苏召兄在出生几个月就死了父亲，是母亲讨吃要饭把她养大的，14岁就给村南边上好牢村一个比她大一倍的穷大汉王春保做了童养媳，闺女从小就一直没人给她张罗缠脚的事，现在还是个大脚女人，家里只有半亩山坡地，有一老母亲，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连她共四口人。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苏召兄性格很开朗、活泼，也能干，在家里样样是把好手。

赶明一大早，苏东保就差苏楼则前往上好牢去找苏召兄，看她家人让不让她去县城当女工。临走时，苏东保再三嘱咐他对招工的事不要声张。苏楼则昨天一个晚上都在听苏东保讲抗日的事，他懂得这些事的性，十年前他们父辈在参加天门会时，就是很秘密的一个组织，对家人都严守秘密，只字不提。

苏楼则到了上好牢，就先去找村长，村长叫王义山，跟他很熟。见了面，苏楼则就说明了来意：“有一老乡在县城开一家纺织厂，需要找女工，知道本家里的苏召兄没有缠脚，也利落，看她家愿不愿意让她去”。村长是个热心人，也了解苏召兄家地少，生活很艰苦，常常给别人做短工糊口，于是就应承下来，帮忙去问问。苏楼则走时也再三跟村长说：“这事就别说是他来找的，就以村公所名义，不要留下什么闲言蜚语，乡里乡亲不好看”。

苏楼则走后，村长王义山就去找苏召兄，男人王春保在外打短工，她就跟婆婆和儿子在一块生活，吃了上顿无下顿，一听村长说有她挣钱的地方，就一百个乐意，把儿子留到婆婆身边也放心。

部分人物简介

苏东保，1900年出生，壶关县黄山乡辛寨村。少年家贫，11岁随父到河南彰德府油坊当学徒,惨淡经营十余载,24岁时掌管油坊。抗日战争爆发后,积极参加抗日救亡活动,在黄山组织成立了农会并担任秘书。1938年6月任壶关县工救会**兼黄山工作队指导员,同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苏东保在辛寨一带素有威望,加之他勇武有谋,对日伪斗争经验丰富,故有极强的感召力。他组织民兵,进行反维持斗争,锄奸镇霸,为八路军筹粮筹款,情报,并不断瓦解伪政权,使日伪闻之胆寒。

1944年3月,苏东保在黄山开完会,夜间徒步回到辛寨。由于汉奸苏乃歧、苏老常告密,被日军包围于窑洞内。虽经殊死搏杀,终不解围。突围时,苏东保奋勇向前,不幸被日军刺刀挑中,摔进沟壑。壶关县独立营闻讯赶到时,日军已去，复寻苏东保，发现已辆牲在沟里,时年44岁

苏楼则1917—1944，男，壶关县辛寨村，抗日战时期担任村武委会主任，带领民兵英勇杀敌，1944年在长治县荫城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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