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道：“那夏侯彦青呢？如今公主周身大穴被封，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再运功比武。”

朱涯拍了拍玄玉的肩膀，笑道：“你忘了，还有一个夏侯影，他可是一个痴情种，据我所知，他和我们公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要不是发生霄儿惨死的事，或许他们两个早已结成连理了。”

玄玉恍然大悟：“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欧阳流星低声道：“有夏侯影在，翎儿的性命自会无攸，但只怕到时会出现更糟糕的事。”

玄玉道：“殿下的意思是？”

欧阳流星道：“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夏侯彦青布这个局那么久，又煞费苦心的牵制住萧云雪与夏侯两兄弟，只怕他还有绝招没有使出来。”

夏侯洵焦急万分：“难道到了现在，你还让我袖手旁观吗？”

司徒谦挑眉，道：“莫非你想插手？”

夏侯洵道：“有何不可？我如今既非武林中人，也非圣齐夏侯皇室，我怕什么？”

司徒谦冷哼道：“但你如今却是我东林司徒皇室的驸马，你可以不顾我东林，但你难道也要置可儿母子不顾，还是说你想可儿腹中孩儿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夏侯洵心乱如麻：“那难道就让我如今置身事外吗？我做不到！”

司徒谦低声奉劝道：“你先冷静点，朕所认识的厉翎霜没有世人所想象的那么脆弱，她今日能弃了血玉独自前来，她便一定料到此时此刻的情景，想必她自会有应对指数，你又何不试试相信她，看她如何应对呢！”

夏侯洵半信半疑：“此话当真？你莫不是诓我？”

司徒谦笑道：“你又不是三岁无知孩童，朕也不是真的闲着无事逗你好玩，你静下心来看好戏不就知道了！”

她淡笑着：“放心，既然我今日敢以厉翎霜的身份来这，便是早就料到此时此刻的情景，就算真是玉石俱焚，亦在所不辞！”

“哦……是吗？”夏侯彦青冷笑道：“丫头，莫非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有必胜的把握。”

她淡笑着：“你不是我，怎知我不行？”

夏侯彦青微微一愣。

她道：“可知我如今练的是何种武功？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便是这种武功最高的境界！”

说着不待他反应，运功，使周身经脉开始逆流，只是转瞬间，她便将掌力击向夏侯彦青，然此时——

“不要啊……”萧云雪恰好在此刻出现，且阻挡在夏侯彦青面前。

欧阳翎无奈，只得运功使掌向微微偏移，就此错过了诛杀夏侯彦青的机会，夏侯彦青趁着此机会，立马启动场中机关，顿时四周开始出现万箭齐发的阵势。

萧云雪尖叫着想前去救女儿，却被夏侯彦青脱离场中。

她经此一役，早已身心俱疲，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

眼见着一箭就要射向她的心窝，眼见韩啸天等人根本分身乏术，她认命地闭眼，心里默念：离儿，来生再见！

然而，她眼前一黑，入耳的却是箭入身的声音。

夏侯彦青眼见情况不妙，赶紧带着萧云雪匆匆离去。

箭阵终于结束，然她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夏侯影，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原本她以为今生都不会再流泪了，今生心都不会有怎样的波澜，然此刻，为何她的心那么痛，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她眼睁睁地看着夏侯影吃力地朝着她爬过来，她想跑过去，却发觉脚下似乎有千斤重。

终于，夏侯影终于来到她身边，他含笑忍痛说：“还好，你没事！”

她蹲下身，扶起他，笑道：“傻瓜，为什么要救我？我都要与你们夏侯家为敌了，我都要杀你父皇了，你居然还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救我，为什么？为什么跟我一样傻？世上有我一个傻瓜还不够吗？”

他吃力地笑着替她擦拭掉泪水，安慰她：“傻丫头，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我都要遵守的。”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不值得！你究竟懂不懂，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厉翎霜了，如今的我，只是残花败柳，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我什么都不是。你是圣齐堂堂六王爷，大好的前程，何必苦苦缠绕于一段没有结局的感情呢？”

他疼惜地摇头，说：“翎儿，不要这么说，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你是一个好女人，在我眼里，心里……你从未变过。”

他气息开始变得极其不稳，阻止替他治疗的谷逸飞，道：“算了，不用再费劲了，谷兄，谢谢你，我想利用剩下的时间好好跟翎儿待着。”

她与谷逸飞对视一眼，再亲自按向他的脉息，不禁心中大恸：“六哥，你振作点，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慢慢谈，好不好？”

他叹气着，说：“翎儿，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就让我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好不好……我怕……怕不说……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她含泪点头。

他说：“翎儿，你可知我连做梦都想娶你为妻，每次都想象你穿上嫁衣，与我拜堂时的情景……呵……可是我知道，梦……总会醒的。”

他说：“翎儿，六哥从未要求你做过什么，可是这次……六哥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见她并不反驳，他继续道：“好好生活下去……别再……别再报仇了……翎儿，六哥……不想你不开心……你……答应……我……好吗？”

她含泪点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六哥，我只求你，不要放弃，活下去，陪我活下去，好不好？”

他苦笑着：“翎儿，可能……可能这次我要食言了……我……再也……没有办法……在你身边……保护你了！”

拉过韩啸天的手，说：“翎儿，六哥看得出来……他会好好照顾你的……有他在……我……放……放心了！”

她哭泣着摇头，说：“可那个人不是你！”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替她擦拭泪水，无奈越擦越多，他无能为力，最终只得放弃：“翎儿，答应我……别……再……别再哭了，我……心疼！”说完手缓缓落下。

而她似乎也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

谷逸飞探过他的脉息，最后道：“师妹，他已经走了！”

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狠狠捶打他心口的位置，只希望他可以辗转醒来，告诉她：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他只是像平日那样与她开了一个玩笑。

她一遍遍捶打着他的胸口，一次比一次用力。

眼泪早已泛滥：“不会的！六哥，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你会照顾我一生一世，你说你会保护我，你说你会给我幸福，你说过你不会不管我的，”

痛彻心扉：“不要扔下我，我求求你，醒过来，我不报仇了，我不发疯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求求你，你醒过来，你不要扔下我。”

捶打的手渐渐停下：“六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只求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连你也走了，我怎么办？”

“没有你，我怎么办？六哥，你醒过来，我求求你，不要扔下我，我不能没有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醒醒，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答应你，你不是说想要看到我穿上嫁衣和你拜堂的情景吗，只要你醒过来，我们成亲，然后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夏侯影，你听到没有？”久久听不到他的回应，她心如刀绞：“你曾经对天发誓，你曾经答应我爹，你会照顾我的，我知道我错了，是我当初悔婚在先，我只求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不要不管我……”

夏侯飞等人在一旁看着也是伤感万分，夏侯飞听后更是五味杂成，韩啸天只是一脸的心疼。

韩啸天悄声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你还有我，你不是只有一个人的！”

她伤痛地摇头：“为什么？为什么我都道歉，我都说会改了，为什么，为什么他都不给我一次机会？”

她一脸无助，泪眼朦胧地看着韩啸天：“我是不是真的这么罪无可恕，所以他惩罚我，离我而去，剩下我一个人。霄儿走了，爹也走了，现在，连他也走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韩啸天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庞，替她擦干泪水：“你可还记得，你方才答应过他什么：你说，你会好好活下去，你不会让他再担心，是不是？”

她悲切地看着夏侯影安闭的双眸，心痛万分：“六哥，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努力去做到，我会活下去。可是……”她转头看着韩啸天，说：“怎么办？我一无所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韩啸天微恼，但此时又不忍心再呵斥她，只得轻声劝慰：“傻瓜，你为什么非要为别人而活，为什么不能试着为自己活一次？还有，如果你真的非要为其他人才能活下去，那你就为了离儿，为了你唯一的女儿，活下去。”

夏侯影的丧礼并没有轰轰烈烈地大肆举办，夏侯飞考虑到她的感受，加之戚太妃也不主张大肆铺张，丧礼于是办的很简单。

整个丧礼，韩啸天等人都全程陪同，紧紧盯着她，一直担心她会失态，会崩溃，然她却一反常态，无声无响地看着这一切进行。

当地宫门关上的瞬间，她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接过紫秋手中的血玉，她看着他的墓碑，开始静静弹奏她的哀伤。

韩琦细细倾听这首曲子，却发现自己竟听不出这是什么曲子：“这首曲子是他们之间的曲子吗？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过？”

谷逸飞道：“应该不是，这首曲子应该是师妹临时起意所弹，如若我没猜错，如今这首曲子正是她的心境，她在借着血玉表述自己的哀伤。”

韩啸天凝眉不语，只是一旁静静看着她弹奏曲子。

夏侯飞在一旁看着她流泪，除了心疼，就是无能为力。

苏沁雪在一旁看在眼里，轻叹着：“皇上，你别难过了，万般皆是命，这是意外，谁也没有料到的。”

夏侯飞道：“说到底是朕辜负了她！”

眼泪一滴滴滴落到血玉上，血玉感应到她的哀伤，连音乐中也蕴含着浓浓的哀伤。

……

“翎霜，当初那个约定还算数吗？”

“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为妻，从此一生一世相守，你可还愿意？”

“我不想逼迫你，如果你不愿意，我……”

“我愿意！”

“约定仍然成效，你不后悔吗？”

“不是做梦。”

“如果你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

“求之不得，何来后悔之说？”

“如若有一天我与你夏侯皇室发生冲突，如若有一天我要你放下所有的荣华富贵与我归隐，你可愿？”

“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于我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舍下又有何不可？”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也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

……

“六哥，你可曾记得，你答应我，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会保护我，对我不离不弃的，如今，都变了吗？只是因为我入宫为后，成了五哥的皇后吗？”

“这个誓言永远不变，翎儿，你永远都是我最珍重的人。”

……

“还好，你没事！”

“傻丫头，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我都要遵守的。”

“翎儿，你可知我连做梦都想娶你为妻，每次都想象你穿上嫁衣，与我拜堂时的情景……呵……可是我知道，梦……总会醒的。”

“翎儿，六哥从未要求你做过什么，可是这次……六哥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好生活下去……别再……别再报仇了……翎儿，六哥……不想你不开心……你……答应……我……好吗？”

“翎儿，可能……可能这次我要食言了……我……再也……没有办法……在你身边……保护你了！”

……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拼命想忘记，想牢记他临终对她的唯一要求：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哭泣。

然而她越想忘记，记忆似乎偏偏与她作对，反而越发清晰；连眼泪也不再受控制。

眼见她因为伤重未愈，伤痛过度又吐血，厉择木想上前劝阻，却被韩啸天制止了。

韩啸天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懂她，如今的她无论谁也帮不了，这一关只能靠她自己慢慢度过，他们这些旁人所能做的，就是默默在一旁陪着她。

他说：“给她一些时间，她会度过的。”

谷逸飞也道：“是啊，厉兄，师妹会想通的。”

夏侯洵在一旁也看出一些端倪，担忧不已：“可是翎姐姐身负重伤，如今这样，她会不会……”

“会！”韩啸天冷声道：“伤重不愈，很有可能最后一身武功尽废，但有玉笛神医在，她不会有性命威胁。”

夏侯洵道：“武功尽废，这难道还不严重吗？”

韩啸天道：“没了武功，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夏侯洵道：“要是武林那些人来前来寻仇，翎姐姐岂不是很危险？”

韩啸天道：“你放心，从今以后，只要我韩啸天在世一天，便会保全她的安危。”

夏侯洵还要说什么，被司徒谦制止了：“有烈焰门门主一席话，你还担忧什么。”

厉择木轻叹着：“虽说如此，我依然很担心。小妹的个性我太清楚了，她和六王关系又是如此亲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我们兄妹还深，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我真怕她会想不开。”

朱涯等人听了，也是一阵沉默。

玄玉道：“我曾听公主说过，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为子为父报仇，这是她唯一生存下去的目的及意义，可如今她答应夏侯影放弃报仇，那她以后怎么办？”

朱涯一拍脑袋，道：“对啊，公主岂非要生无可恋了！”

欧阳流星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朱涯赶紧闭嘴。

一曲弹完，她缓缓起身，而紫秋随即将血玉收起来。

她缓缓走到墓碑旁，手掌缓缓抚上墓碑上的刻字，最后整个人坐在地上，脸靠在墓碑上。

韩啸天想要走过去，却发觉有人比他先行一步。

夏侯飞走到她面前，轻唤她：“翎儿……”

她淡笑着，也不看他，只是径自说着：“六哥，你可知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都有哪些人？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你吗？我今天告诉你，有，我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之中有你。”

她说：“圣齐，是我从小长大的国家，在这里，有我爱和爱我的人，可是现在，六哥，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霄儿走了，爹也走了，接着德宁也走了，现在，连你也走了。突然发觉自己好悲哀，我一直坚信的那个人我居然一点都不再留恋了，六哥，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