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纯希来到甘翠宫时，太后已经醒来，虽然虚弱，可是眼神清明着，看到站在一边淡笑不语的道观，她心里狠狠的咒了一番，好管闲事的家伙真是可恶啊。

太后并不想见她，而她也只是来看热闹的，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那她也用不着再在这里受那冷眼看了。

福了身，告了退，出了甘翠宫，却在门口看到了也前来请安的司雪华，两人打了个对面，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擦肩而过。

“起风。”走地几步，她停了下来。

“娘娘，什么吩咐？”韩起风上前一步，低头问道。

“……没什么，走吧。”她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韩起风看着她的背影，而后转头看着司雪华消失的方向，最后转身跟上她的脚步。

司雪华跟着龙泠走出了甘翠宫，低眉敛目，温婉的气质仿佛是一朵清雅的睡莲，龙泠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在前方，并没有看她，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回到龙泠彰怀宫。

“雪华，这段时间委屈你了。”龙泠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司雪华说道。

“皇上严重了，能帮到皇上是雪华的荣幸，更何况皇上没有追究雪华曾服务于幻海山庄。”司雪华半福着身子，低着头，态度谦虚而不卑躬。

“司尚书对朕忠心耿耿，朕若是他都信不过，那还真是不知道信谁了，何况聪明如你，怎么会拿司雪上百条人命开玩笑呢。”龙泠笑得极为自信，而司雪华也只是轻轻一笑。

“元力刚除，这朝堂之上再不够稳定，只能从后宫下手，为了制横可能的外戚，朕也只能选择这个方法了，当然，当所有事情都过去之后，雪华无论是想走想留，朕都会尊重你的意见。”他欣赏眼前这个聪明的女子，但仅是欣赏，真实的内心他并不希望她留在后宫，一个太聪明的女人留在后宫并不是好事。

“雪华在此谢过皇上恩典。”司雪华淡然一笑。

“嗯，太后对你挺喜欢，这些日子你就去多陪陪她老人家吧。”龙泠低下了头，意思已经很明显，司雪华应了旨，便告了退，当那扇门关上，低垂的嘴角扬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

深夜的甘翠宫某一个偏僻的角落，一缕灯光仍在闪烁，一道人影映在窗户上，似乎正在忙碌着什么。

“你再这么折腾下去，你自己的身体也会吃不消，你别忘了，自己也是病人。”映在窗户上的另一抹身影，语气轻缓的说着，声音温和而动听。

“我们的时间不多，有这么良好的研究环境，我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我想让她早些脱离痛苦。”坐着的身影抬起了头，声音空灵清远，只是到了最后有些许淡淡的愧疚。

“唉……”之前的声音淡淡的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夜，恢复宁静。

……

又一年太皇太后寿辰，还记得进宫第一年时的情景，对于太皇太后对布之皇的态度，夏纯希始终无法释怀，他离开时她什么样的心情她并不清楚，有没有一点伤心，有没有一点难过，她曾试图想问问这个问题，可是最后她选择了沉默，因为就算她心里有所感触，想必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吧。

今年的寿辰，太后下了旨不铺张，不知这是单纯的想节俭，还是因为某些人的离开，但这些都不重要，其实她只是希望有人会记得她而已。

“小希，过些日子印天太子和淇妹会回来给皇祖母祝寿。”龙泠将手里吹得温热的参茶送到她的手边，说道。

“嗯，想必太皇太后会很开心。”她淡淡的应道，对于朝印天她的感觉变了，曾经那个天真的义弟，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义弟，而是一个可以把她当做棋子利用的能干太子了。

“据报，二皇子也会随行，你们是朋友可以好好叙旧。”在说到韩奇磊时，龙泠故意瞅了她一眼，想看看她的反应，而她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端起参茶，微启朱唇，浅浅的抿了一口，才反眼看向龙泠。

“皇上，臣妾可以理解成您这是在试探臣妾吗？”她扬起嘴角，可是那笑却不怎么柔和。

龙泠一愣，有些别扭的笑开，“小希，朕……”

“皇上想什么，臣妾知道，但臣妾也要告诉皇上，现在的二皇子可是臣妾的弟弟，您心中的那想法实在不合理。”并不多在意他的想法，可是却不想给韩奇磊添麻烦，真不知道那小鬼是怎么想的，没事跟着跑来凑什么热闹。

被她这么一抢白，龙泠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惊弓之鸟了，要是这也不能怪他，谁叫她总像是一阵风，一片云，飘飘渺渺，让人抓也抓不住。

“小希能明白朕的想法，那也应该知道朕的心到底有多不安吧？”他深凝住她，漆黑的眼仿佛是深不见底的黑潭。

被他突然这么一问，夏纯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当然知道他的不安，可是她却是无法回答他，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放到了唇边轻吻着，一双眼期盼的看着她。

他的目光粘住她的，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把手抽回来时，突然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韩侍卫，贵妃娘娘近日的身体可好？”

“娘娘最近安好。”

“嗯，那有劳韩侍卫带路，贫道有些日子没有观察娘娘的病情，恐有变化啊。”

“天师请随卑职来。”

随着一阵对话，半圆的门边一前一后走进两个人来，韩起风带着道观走了进来，见到龙泠，韩起风请了安，而道观只是施了个道家礼，目光有意无意的飘过龙泠手里的那只手。

不知为什么夏纯希被那似有若无的眼神看着有些局促，收回了龙泠手中的手，龙泠怔愣的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却没有深究，只当是她害了羞。

……

道观与龙泠一齐出了九华宫，在走过了九曲桥，道观停了下来，“皇上，有件事贫道必须得告诉您了。”

他的严肃让龙泠有些错愕，“天师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贵妃娘娘被人下了毒药，若不是原本她体的毒太过霸道，吞噬了那毒，恐怕她现在已经香消玉殒了。”那种是一丝一丝渗透，每一次都被噬魂香吞噬掉，所以他根本无从发现，可是可能是因为积压太多，所以今日才让他察觉到。

龙泠眼睛蓦地沉了下来，垂下眼睑，隐去他此时的心情，在这皇宫之中他能想到的对小希敌意最强的应该就是母后了，可是真的是她做的吗？

“皇上，这是后宫之事，贫道不方便说什么，还请皇上自己一夺，贫道这就告退了。”扫了一眼龙泠的深沉的脸，道观转身离去，转过身的瞬间，眸光煞然变冷。

潜退了春雨秋雨，寝殿里只剩下夏纯希与韩起风，她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睁开眼睛，“起风，刚才天师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交待了一下如何照顾娘娘的饮食上需要注意的东西。”韩起风站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说道。

“哦？那他不是应该和春雨和秋雨说吗？”这家伙是不是想糊弄她呢。

“卑职正好在。”

“可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呢？你什么时候和他那么熟了？”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氛。

“娘娘不在时，天师有时会和卑职说说话。”她的感觉总是那么惊人，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怀疑。

“啊，那么起风，你觉得这位天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鲜少对外人有兴趣，可是这个天师奇怪得让她不得不去在意，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天师仙风道骨，医术惊湛，而且听说这位道观天师，已成名几十载，早有人传说，他是半仙，并且练就了长生不老之术。”他一口气把传说中的道观都给说了出来，反正是传说，无从论证。

“半仙？”好抽象的名词。

“别人是这么说的。”虽然他从来没信过，而事实也让他信不得。

“那有人曾见过这位天师吗？”龙泠有那么傻吗？随便一个人说自己是天师就相信？

“听说，太皇太后在二十几年前有缘见过天师一面，据说和现在一模一样。”有了太皇太后的金口玉律，谁敢不信？

“二十几年前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记性还真好呢。”脑袋轻轻靠着椅背仰起，她若有所思，稍一侧头，瞥向身后的韩起风，“起风，你难道不觉得这个天师有些地方很奇怪？”

“哪里？”韩起风心有些提了上来。

“说不了哪里，总觉得奇怪，刚开始时觉得他的确有几分仙姿，可是时间一久，却发现他身上总有一股令人疑惑的气质，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有着某人种熟悉感，可是她不让自己往那方面想。

“娘娘多虑了。”韩起风低下头，不让她看到自己此时的神情。

“是吗？呵呵，可能吧。”闭上眼，她轻笑了一下，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