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风顺着脖领灌进身体，可黑暗中的那抹身影却仍屹立不动，只是静静的抬头望着这窗外的残月，弱光下唇角微微上扬着，那是一抹噬血的弧度，却带着悲哀与荒凉。

慕凌昊抬手看了看手中卷起的画轴，唇拉成了一道直线，有着冷酷的味道，突然——他一甩手，手中的画准确的飞进正燃烧着的火盆当中，火苗颤动了一下，缓缓吞噬下了那圈画轴。

他的脸投在阴影里，看不到丝毫表情，可是突然的一声冷笑，却仿佛是来自地底的无常般森然，盆火摇晃几下，画轴早已燃烧殆尽，独留几片烟灰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飘摇几下又落回地面。

同一个夜晚，夏纯希同样无眠，明明很清楚，她只要和布之皇合作得到他想要的便可以离开这里，得到自由，可是慕凌昊的态度却让她不由得在意，发呆半晌，脖子都已经酸了，她晃晃脑袋，是为了舒解一下脖子的负担，也是晃去自己莫名其妙的在意，明明她一向很少管闲事的。

“再晃你的脖子就断了，我可没办法救一个脖子断掉的人！”深夜里一个轻淡优雅的声音响起，夏纯希却毫不在意，连头都没有回，只是眼尾稍稍一瞥淡淡的回了一句，“还好我不是木偶，所以布公子放心！”

“今天的诗画宴据说你一鸣惊人？”布之皇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又倒了杯茶，细细的品起来，一切动作都那么的优雅迷人，只是眼角的笑意显出些许的恶意。

三道黑线自夏纯希的后脑真亮亮的划下，她的头微垂，有口气轻轻叹出，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你大半夜跑到女子闺房不会就是为了笑话人吗？”转过头看他时，她已经恢复平日的冷淡，只是脸上的那抹害臊的羞红还没尽退，嫣红的两颊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得妩媚无比，布之皇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触动了一下。

“不想知道烟霞宫的秘密？”稍微调整一下心跳，他露出的笑容仿佛是正在拿着香肠逗小狗。

“……”夏纯希觉得自己的脾气似乎变坏了，这时候头顶一定有十字杠在隐现。

“你刚才不也是在想那幅画中画的女子是谁吗？”见她沉默，布之皇再给国了一根狗骨头，果然对方有了反应，“你怎么知道？”

“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吗？”妖美的眼睛里有着阴邪的笑意，眉毛高高的挑起，像是在努力的挑高她的兴趣。

夏纯希的樱唇紧紧抿起来，五秒之后松开，叹气，“好吧，我承认，我很在意那个女子是什么人，今天慕凌昊的态度让我觉得好奇！”

妖异的眸中似有什么瞬间闪过，一瞬即逝，布之皇再次噙起笑容，“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在乎某些事情某些人了？记得你应该是只在乎自己的人吧？”

左嘴角微微勾起，夏纯希的笑有些冷，“曾经就是因为太在乎自己的事而忽略了身旁的人与事，所以才落得差点死去，成了残疾，还要被人要挟利用的下场，如果想要保护好自己就要更了解周遭的人与事，知己知彼才会百战不殆，不是吗？”

“看得出，慕凌昊倒是对你真心，你不动心吗？”他凝住她，想看清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这种心态从何而来，他还说不清楚，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表情顿了一下，夏纯然笑容扩大起来，有些讥诮，“什么时候布公子对这些儿女私情的小事也有兴趣起来？不觉得管得太宽了吗？”

布之皇愣住，确如他所说，这些并不他应该关心的事，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画上的女子到底是谁？”他微愣自问的神情让夏纯希平静的心有丝涟漪，想起被催眠的那段时间自己曾对他产生的感觉，有时会想，那是她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感觉吗？

布之皇似乎也感觉到两人的心境都有些异样，于是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转圈，很痛快的回答她，“两年前薨逝的德显慈仁王太后！”

……

房间陷入一时的沉默，夏纯希头微垂着，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看着布之皇问道：“也就是烟霞宫的主人，慕凌昊的母亲，可是为什么烟霞宫会被列为禁地，而且为什么他看到自己母亲的画像会露出那样的神情，而且贵妃在他看着画像时那恐惧的反应又是何解？”

“我只知道这位太皇并非慕凌昊的生母，至于其他的现在还一无所知。”

“那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些事情的？”夏纯希突然盯住他，这个男人太神秘了，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鲜红的唇轻轻扬起，纤长的食指放于唇边，“嘘，这是秘密！”

夏纯希觉得自己突然很想揍人，她的秀眉颤了几颤，然后讽笑，“布公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是盟友，你让我做的事可是会掉脑袋的，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我坦诚一点吗？”

“哎？我一直认为你只是我的棋子而已！”手支着优美的下巴放在桌面上，他笑得有些冷血，可是夏纯希觉得他这话说的确实没错，只是他说得如此简单坦然，她不知为何竟有种隐痛的感觉，就像是一根毛刺扎进手里不碰不痛，可是只是一触到，似乎就会钻心的疼。

她缓缓垂下头，一会儿又抬起，脸上已挂上漠然的笑容，“是啊，我只是棋子而已，何须多言，只要你做到你答应的事便可！”

布之皇在脸颊处轻轻敲打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表情未变，只是敛起眼睑遮去眼中浮地的情绪。

“这王宫中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与我的关系并不大，所以还是尽快取到东西吧。”红衣如血一般绽开，他站了起来，已准备要走。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眼中有几丝复杂，似乎是挣扎了半天才决定要开口。

“嗯？”他定神看她。

“为什么会来北冰国？明明你的身体并不适合这个国家，还有这个！”她从怀中拿出那圆润的鹅卵石到他面前，“这块石头应该是我在南皇宫时丢失，为什么现在又在我这里，是你吗？”

布之皇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木然，妖异的眸子在看到夏纯希那双清明到可以看到她灵魂深处的眼睛时，他慌忙的别开眼，“我到北冰国不过是要拿到夜月石而已，那块石头确实是我在南宫皇宫捡到的，但却并不知道是你的，只是随手捡来，但又觉得带着是累赘，所以就放在你那里了。”

这些个理由每一个都十分牵强，夏纯希听了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尤其是那双不愿意与她对视的眸子，脑中突然闪现一抹早已久远被她深埋在最深处的影子，渐渐地竟然与眼前的脸重叠起来。

去，她在想什么，那么一个纯净可爱的笑容怎么可能是眼前这只妖孽能展露出来的呢。

夏纯希晃晃脑袋把头中杂乱的思想甩出去，“不好意思，闪神了！”

“哦？想到什么人吗？”语毕，布之皇脸色有几分懊恼，明明不想问的，可是嘴巴却比大脑的反应还快，就这么大咧咧的问出来了。

都怪她刚才的神情太过柔软，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天，是的，全怪她啊！

“嗯？”夏纯希被他一问怔住，眼神呆呆的望着某一虚无方向，“是啊，想起了一个人，或者说是想起了一抹笑容，那么纯净，那么温暖，任怎么冰冷空寂的心都会被温暖填满，那是我来到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可惜，却无缘再见了！”她叹口气，却仿佛把气叹入了他的心田，心口蓦地一紧，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落寞转身，“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语毕，人已经消失在夏纯希眼前，而她却仍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站着，直到肩膀传来酸疼，她才转动身子，手缓缓伸入怀中，体温暖热了石头的温度，而这石头的回忆却温暖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