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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迎亲风波

作者:乐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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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鲜活之色,凭添几分苍白。

若阿离是秋日艳阳般的温和,那么这少年,就似寂月寒霜,沁人心脾的凉,透明的单薄、孤寂!

“阿离……”

分明不是庄离,为何她总觉得像见了阿离——死去后冰冷的阿离,失了灿烂而温和的笑靥,会不会也似这般的单薄、孤寂?

目光,又一次不自觉地被这少年吸引,陌生中,她竟有一丝异样熟悉的感觉,迷离、恍惚了神智,一直、一直地看着、看着……

突然,少年那弧线精巧的唇瓣弯翘了一下,望着媒婆背出的新娘时、迎着凤冠垂缀的珠帘里朦胧迷离的眼波时,他似笑非笑的,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与之前贪财好色的小和尚,简直判若两人!

“小子,好生待我家鸳儿!”柳老爷子上前拍了拍准女婿的手背,又唤停了媒婆,把女儿的手握移到新郎手中,当爹的擒着水烟袋笑了笑,“早生贵子!”顿了顿,又接道:“若有了孩子,是个男娃娃,柳家会要一个来续香火!”

手指轻轻触碰在一起,又飞快地挪开,那一句“早生贵子、续香火”,听来异常刺耳,已重生为真红妆、女儿身的姽婳仍不自在,微冷的指尖僵凝在半空。

“柳小姐?”

新郎开了口,声音醇厚轻柔,十分优雅悦耳,只是这声“柳小姐”称呼,叫人听来不太舒服——她本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与罗家并非门当户对,他这样突兀的称呼,似是有意戏谑嘲弄,惹得新娘冻住了脸,冷冰冰不予回应,于是,新郎也不再开口,只是摊开了掌心,注视着她。

两对新人僵在原地,背着新娘的媒婆尴尬地咳嗽一声,问道:“新郎倌儿,来迎亲,总得用花轿接新娘子吧?”

新郎看了看溜家老爷给自己女儿备好的那顶大红花轿,又回头望了望自己那辆马车,略一沉吟,道:“此去吾宅别业路途漫漫,不如……就搭乘了我这辆马车,行路也方便些。”

“不可!”柳老爷出声了,好歹是鸳鸯镇里的富户,未出这镇门口,总得在柳家嫁女儿这事儿上给自己挂几分薄面,该有的排场也得有,“花轿不就停在前面么,让鸳儿先坐着轿子风光出嫁,出了镇门口,再由贤婿安排便是。”言下之意,在这镇子里还是得做做样子的,但若离开了鸳鸯镇,便可依了新郎所言,让新娘子转而搭乘马车奔赴夫家。

“新郎倌儿可是住在外省?”媒婆好心提点,“若是路途太远,耽搁了良辰吉时,不妥!不如……在镇门外,先拜个天地,行个礼,权宜之策!”

“入洞房倒是不急,这行礼的时辰是万万不可耽搁!”柳老爷也点头应允,“带些红烛、酒盏,出了这镇门口,先拜过天地行过大礼再赶路不迟!到家了,可得好生待我家鸳儿啊!”

“小婿谨尊岳丈教诲。”

婚事是草草敲定,这迎亲行礼之事也得过且过,柳家这女儿若是正常些,岂能如此草率?可惜啊可惜,偏生得个疯病!媒婆暗自摇头,背得累些,忙往轿子那边走。

一阵喜庆的鞭炮声中,媒婆已将新娘子背进了门外那顶大红花轿内,贴有“喜”字的轿门帘放了下来,脚夫扛了轿子,唢呐响起,新郎也坐上马车,一列仪仗队吹吹打打,便往镇门口方向而去。

花轿一上一下地颠簸,轿子左右两侧的小窗帘飘动,缕缕晨曦透进轿子里,轿子里的人儿手握一面镜子,镜面上折射的阳光落在凤冠坠缀的珠帘子上。

新娘半掀了珠帘子,透一口气,听到外面除了鼓乐鞭炮声,隐约还夹杂着一些纷纷扰扰的声音,正想掀起窗帘往外看个究竟时,帘子猛地往里一翻,一物飞来,“嗖”一下穿过窗帘砸入轿内,她反应敏捷地举高持镜的右手,飞来的物体被镜子挡了一下,“咚”一声滚落在她的足侧,轿子里顿时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

借着镜面折射的光线,她看清了猝然砸入轿中的竟是一颗发烂的柿子,颦眉掀开窗帘往外看,街边的屋舍敞开了门户,一些个妇人站在门口窗边,冲着迎亲队伍吐唾沫、骂些不堪入耳的话,她们的脸上带着不屑与讥笑,一面骂一面教唆那些顽皮的孩子往花轿这边扔破鞋子、烂柿子,扔来的东西多数被柳家的仆从挡了去,媒婆更是扯开了嗓子与这些妇人对骂。

从那些唾骂的言语中,姽婳算是听明白了,妇人们恼怒的是如她这么一个疯癫女子、不被人捆着看牢了,还作这惊世骇俗之举——逼一个出家的和尚还俗来娶她!还敢乘着花轿风风光光地出嫁——疯疯癫癫的女子侥幸嫁出去时,嫁了个刚还俗的和尚,也得被家人藏掖着、送嫁队列里的人也总该低着头偷偷摸摸沿墙根走才是,哪能这么吹吹打打、正大光明地走在大街上,在这些良家妇人眼中,此举简直是伤风败俗!

垂下窗帘,不去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鞋尖儿一蹭,将那颗烂柿子踢出轿外,她淡然自若地抚平了裙角,端坐于轿中。

外面虽然闹得凶,迎亲的队伍却依旧保持了前行的状态,新郎在马车里也是不闻不问,一声不吭。

只是,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这条街,却足足花了三十分钟才穿过街道,拐个弯,花轿大幅度晃摆了一下,砰然落地。

姽婳扶着窗框稳一稳身子,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外面的唢呐声已停了下来,四周突然静悄悄的。她掀了窗帘,不安地唤了声:“孙嬷嬷!”

媒婆扶轿凑上前来,急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哎!赶紧把帘子放下,还没到镇外头呢!”

“前面是怎么回事?”隔着珠帘面纱,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送花轿的仆从不知为何都聚集在队伍前方。

媒婆甩一甩手中的丝帕,哼道:“有个不长眼的,挡了咱们的路,大伙儿正在前面‘招呼’着呢。”正说着,一个仆从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催道:“孙嬷嬷,您快去看看吧,那人挡了路就是不肯退让,姑娘们都没法子了。”

媒婆皱一皱眉,尚未发话,闷在马车里的新郎终于吭了一声:“嬷嬷,咱们不如打发些银子,叫人家让一让路。”

仆役却摇了摇头,“这法子也试过了,拿出来的银子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就像个闷葫芦似的杵在路当中,不肯让道!”

新郎闷在马车里也不露个面,发问的语声却有些惊讶了:“挡路的是个什么人?”

“是个和尚!”

“和尚?”

丫鬟的回答着实令花轿里的新娘吃了一惊,媒婆在旁直眨巴眼睛:“莫非是亲家的人?”新郎本是个和尚,拦路的也是个和尚,理当是一家人吧?

众人将疑惑的目光转向马车那头,马车上的新郎却突然不吭声了,似乎已默认了大家的猜测。

“阿力,你去请那和尚过来。”

出家人与世无争,和尚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挡人家的路,必定是新郎的同宗!媒婆于是派人去请。

仆从点个头,跑到前面去请人。媒婆则赶紧帮新娘子垂好珠帘面纱,“新娘子哟,拜堂入洞房前,可不许随意掀了这盖头!”

“见个出家人,也要讲究这些俗规么?”

丑媳妇早晚得见公婆,来的既是新郎那边的人,姽婳就没那么多顾虑,执意掀了珠帘面纱,非要亲眼瞧一瞧那个挡路的和尚,看人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这倔丫头!”媒婆赶紧伸手遮挡新娘容妆,嘴里也不闲着:“和尚不也是个男人呗!你赶紧把盖头盖好……”话犹未完,耳边却传来“哎呀”一声惊呼,媒婆回头一看,傻了眼——前去请人的仆从已经回来了,要请的人也给请来了,从仆从满脸惶惶的神色中不难看出,她刚才讲的那番话铁定被那和尚听了去。

“孙嬷嬷,怎么啦?”

花轿里的人儿不明所以地探出头来,鸨母急忙挪身去挡,却已经晚了。仆从“哎呀”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巴。而此时,姽婳也看清了轿外站着的人——身披袈裟、头戴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和尚面容,但,莫名的……姽婳头一眼看到这和尚,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她与这和尚在哪里曾见过面?

眉心一凝,姽婳脑海里浮现了一片桂花林,还有林中那座寺庙,庙里那个面容总是模糊不清的……和尚!

“是你?!”

脱口而出的话,引来了众人诧异的目光,媒婆也着急地冲她打手势、一个劲地往她脸上指,她这才记起喜娘容妆上已无半点遮掩,被个似曾相识的和尚这样瞅着,姽婳的心,咯噔一下:她已不是原来的她!她已借尸还魂成了柳家千金,“柳鸳儿”又怎会认得这和尚?脑中电旋,她急忙端正了颜色,故意问:“大师从何方来?”

头戴斗笠的和尚分明低着头,视线却似有若无地飘闪着,在这顶花轿与那辆马车之间游移,目光闪闪烁烁,和尚只伸了伸手,遥指鸳鸯镇外那片荒山野林。

果然,这和尚是打山中那座寺庙而来,与新郎不属同宗、亦非同路人!

“大师下山所为何事?”上下打量着这个和尚,姽婳心中狐疑:手中不捧钵的和尚应该不是来化斋的,莫非……他刻意拦着花轿是冲着她而来?她的容貌已非往昔可比,他理应认不出她才是!

和尚但笑不语。

“你可是闲得慌?”新郎在马车里闷着不吭声,媒婆倒也看出这和尚与新郎并非同路人,和尚下山不为渡缘化斋,旁人倒也想不出这人还有什么事可做,是闲得发慌专来挡人家的路吗?

“贫僧忙着呢!”和尚指指新娘所乘的花轿,居然回了众人这么一句:“贫僧正忙着拦下女施主的花轿!”

喝!这和尚当真敢做敢当。

姽婳心中忐忑,却也猜不透这和尚的意图,只得以言语相激、想令对方知难而退:“大师这么做,就不怕有损阴德?”弦外之意——不论这和尚是否冲着她而来,若是要阻人好事、断人姻缘,会遭天谴的!

“否!”和尚摇了摇头,“贫僧是在行善积德!”

“行善?大师也会与人说笑?”阻人去路,误人喜事,也敢说是行善积德?

“贫僧向来不打诳语!”和尚指一指她的眉心,“女施主印堂发暗,此去是凶非吉,贫僧阻住去路,只为救你一命!”

姽婳嗤然而笑:“我不信宿命,亦非佛门信徒!你不必在此白费唇舌!”数年前,她求佛保佑自己与家人能逃过劫难,可结果呢……

斗笠阴影下,和尚目光微闪,猝然伸手,指向她手中的镜子,道:“施主不妨拿这面镜子照一照印堂,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一条黑线。”

姽婳半信半疑地举起镜子往脸上照,和尚悄然伸手往镜子背面点了几下,镜子里赫然浮现一张血符,符咒一闪而逝,镜面依旧光洁明亮。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讶然目注和尚。

和尚语声忽变,肃然道:“你执意离开鬼镇,还须听我一言!”

“和尚,有话快讲,不要误了这对新人拜堂成亲的吉时哪!”媒婆在旁一个劲地催促,旁人心中诧异的是:这和尚一来,都与新娘聊了大半天,迎亲队列也耽搁了许久,新郎怎的只躲在马车里,吭都不吭一声,莫非……他是有所顾忌,不敢露面?

新郎躲着不哼不哈,新娘却露着个脸儿与出家人哼哼哈哈……

奇怪也哉!

“但说无妨!”见阻路人有了退让之意,急着离开鬼镇的新娘不多想,顺应了和尚。

和尚却不说话,霍地伸出一指在姽婳的印堂上轻轻一按,倏又收回,转身便走。

“大师!”姽婳不知何故脸色骤变,放声疾呼,“请留步!”

和尚头也不回,走得飞快,一眨眼竟不见了踪影。

“这和尚不守清规,拦了花轿,还对着新娘子毛手毛脚,不正经!”媒婆口中叨叨,两手也不闲,忙着把凤冠上的珠帘面纱垂下,帮着新娘遮盖了脸儿,催着一队人马继续前行。

姽婳坐在花轿里头却乱了心,一只手悄悄探入珠帘面纱内,指尖抚在印堂上,那里余留着一股灼热的感觉,方才那和尚把手指点在她印堂上时,他虽未开口,她的脑海里却奇异地响起他的语声,如寺庙里撞响的钟,清音有余,所有纷扰的俗念沉淀了,灵台一片空灵,她“听”到他留下的那句话:见怪不怪,处变不惊!

她猜不透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只领悟到一点:那个和尚绝非平常人!

如同当年那人测算的话:见了桂花,便闻鬼话!

路上耽搁了一阵,好歹是出了镇子,趁着吉时已到,一列迎亲队伍进了镇外一片树林子,媒婆喊着新郎先来踢轿子,迎了新娘出花轿,又脱下一双绣花鞋儿——出嫁时穿的三双脱下了两双,剩了一双鸳鸯合颈的红色绣话鞋,俏生生踩落在一方锦布上。

小林子里搭了个烛案,桌面贴了金花喜字,燃起两根红烛,桌前地面铺了锦布红垫子,新郎拉着喜绳一端,牵着新娘站到烛案前,欲临时先拜个天地。

出家的和尚,虽刚刚还俗,俗尘家中却早已没了亲人眷顾,既无高堂又无兄长,倒也无须讲究繁文缛节,搭个烛案,以天地为盟、山水为鉴,拜过天地后,媒婆端上合卺酒,祝这对新人平安抵达夫家别业,入了洞房再行周公礼。

接了合卺酒,收妥待洞房时再合饮,新娘子家送嫁的队列便要撤回镇里、打道回府去。临别前,媒婆好歹是记住了一件事,将一张千两纹银面额的银票交到了新郎手中,迎娶的礼节虽潦草,但终究是将鬼镇最有名的疯女人嫁出了门,承诺给新郎的阴凉自是一文不少。

新郎随手一接,却似不甚在意,脸上并无狂喜之色,倒是直瞅着新娘子,媒婆心领神会,拉了拉那根喜绳,新娘却低头似在犹豫,

一双新人在林中僵持片刻,耳旁听得媒婆干咳一声,新娘被喜绳拉扯着停滞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下,轻轻搭落在新郎掌心——冰凉的掌心、泛冷的指尖,相互触及,新娘似是毫无感觉,新郎浑身却震颤了一下,下意识的,与她的掌心相叠,十指紧扣,牢牢握在一起。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却让姽婳心中有所触动,讶然看了新郎一眼。

新郎优雅地浅笑,目光变得柔和,深深凝视着新娘,眼底却有黑色的旋涡在不断盘旋,“与我牵了这手,这辈子便不要再松开,若不然迷了路,可就回不来了……”这话一出口,见新娘脸色似冻了一下,刚刚放入他掌心里的手又睁了一下,欲抽离,他笑着接了一句:“开玩笑呢!你若回不了家,我会彻夜难眠的!”

一辈子牵手的承诺,却以“笑话”来代替,这真是一个很冷的笑话!

新娘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微痛——她的手被握得很紧泛了青,手指都被夹得很疼!

新郎的手指修长,指骨纤细优雅。姽婳盯着他的手指,恍惚中,似乎看到了记忆深处另一个人的手,那人执画笔的手也曾那样紧紧牵着她,带着温柔的笑,曾经承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心口“突突”一跳,她飞快地转开视线,保持面色冷淡下的冰冷语声,回敬:“想必不止是我一个人的魅力,让你彻夜不眠吧?”

三娘口中的“坏小子”桃花眼儿花心样,当个和尚也不正经,何况是还了俗的!

鸳鸯镇周遍的和尚不守清规,贪嗔欲炽,尽人皆知,新娘毫不留情地捅破这一层纸,深秋的萧瑟寒意,一下子吹进了这树林子。气氛有些僵冷,众家丁窃窃私语,媒婆在旁直冒冷汗,偏偏当事人神经如水管一样粗,照样儿笑得十分优雅,风度翩翩。

“原来娘子也知道我的长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不必客气,除了厅堂之外,私下我会额外照拂你的。”

林子里仿佛有乌云遮来,雷电交加,不止家丁们暴汗,连媒婆都在不停擦汗。

“那个……”媒婆干笑着,在旁提醒,“新郎新娘先合饮一杯吧。”

新郎“哦”了一声,接了合卺酒,一仰颈,迅速饮入口中,双手反剪在背后,飞快地俯下脸,隔着新娘珠帘面纱,吻了下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酒味儿却沾了上去。

新娘愣了一下,突然浑身僵硬,如化石一般钉足在那里,面纱下的纤纤颈项,有一粒一粒的红色斑点冒了出来,是过敏时起的疹子,大片大片的泛红,衬着异常白皙的肤色,分外惹眼。

“站稳,千万别倒下。”合卺从进行到结束,新郎举止优雅得体,谢过了媒婆,偕同新娘双双往外走,他的笑容依旧温和,洋溢着纯洁如佛像开光时的光芒,只是那句轻轻落在她耳边的戏谑笑语,暴露了恶魔的本质,“别太心急,这里还不适合圆房行周公礼!”

“我对酒味过敏!”

这个桃花眼的小和尚,收敛了轻浮草包的脾性,突如其来的尔雅风度,谈笑间随意的戏谑嘲弄,竟让她感觉到危险兆头的迫近,“你嘴里含了酒就别来碰我!”

真像……那个流连风月场、如狂蜂浪蝶般的“庄公子”,饮酒无度,还总是借酒乱性般的来风月楼戏弄“姽婳姑娘”,最后还因醉酒失足溺死在池塘……

“你不喜酒味,我却要时常沾酒。”隔着新娘珠帘面纱,他轻笑时吐出的酒香,无孔不入,“酒能使我排遣长夜漫漫的寂寞,还能使我头脑发热,再次……迷恋上你!”

“你……”

姽婳对酒味儿反感之极,本想避开他呵出的气息,心中的疑惑却又迫使她抬头注视他的表情——与神秘少年容貌惊人相似的这个小和尚,也唤作“莫离”,但他与她本应是素昧平生,怎会说……再次?“你迷恋的……无非是柳家打赏你的一千两纹银!”何曾是她?!

“哎?”新郎眼神古怪地盯着她,笑出几分叵测心机,“银子冷冰冰的,我又不是娶它来当娘子!难不成,你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一千两银子?”

“你……”

喉咙里如同噎着硬物,她避开他古怪的眼神,冷着脸不吭声,疾步往林子外走,走向停于林外的那辆迎亲马车。

看一对新人手牵着手、步出林子外,新郎又体贴周到地扶着新娘坐上马车,车把势扬鞭走马,目送马车背离了鸳鸯镇的方向,往郊外渐驶渐远,媒婆这才松了口气、如卸重负,领着送嫁出镇的那一拨柳家家丁,正想往镇子里折返,一转身,却愣住了——

镇门口,涌出一拨人马,远远地呼喊着,冲他们狂奔而来!

“这、这是……出啥事了?”

涌出镇外的这拨人,奔得近些,媒婆才看清来的竟是一拨秃驴——几辆马车追着几个和尚、几个和尚奔命似的狂奔在前面,一个弥勒佛似的胖和尚,手里还硬生声拽拉着一个人,一溜儿狂奔,脑门子汗如雨下、油光发亮,急喘声由远而近。

“喂——前面的人,快拦住新娘子,别让她被人给拐跑了!”

喊出这一嗓子的,正是那胖和尚,跑得近些,媒婆可算看清了被这胖和尚硬生生拽拉着来的、竟是柳老爷子,这一窝蜂闹腾着来的仓促阵势,媒婆直瞧得目瞪口呆,正发着愣呢,“芝麻汤圆”已滚溜到了眼皮子底下——胖和尚拽着柳老爷奔上来,吐着舌头一阵牛喘,缓过一口气来,两人瞪着媒婆齐声发问:“新娘子呢?”

媒婆眨巴着两眼,下意识应了个声:“走了呀!”

“走了?!”柳老爷跳了脚。

“被哪个男人拐走了?”不戒和尚七窍生烟、急得不行。

媒婆又眨巴眨巴一下眼,答:“被新郎接走了呀!”

“屁!”这胖和尚法号“不戒”,这会儿居然出口成脏,险些连“三字经”都给蹦出嘴,“我那时运不济的徒弟莫离,今早在迎亲途中遭遇不测,现如今人还昏迷不醒,怎么可能来迎娶新娘?”

“完了完了完了!”柳老爷哭丧着脸,捶胸顿足,“鸳儿这是被野男人拐走了!”

“这、这这这……”媒婆犯了迷糊,“老爷您是把人给认错了?”岳丈不认得自个相中的女婿?岂不荒唐?

“屁!”这回换柳老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不戒和尚急道:“若不是你抬了你那个中途出意外、昏迷不醒的徒弟来本老爷府上,让本老爷亲眼看过,本老爷还真不信会认错了人!今早来迎亲的那人分明与你那个倒霉的徒弟长得一模一样,你倒是说句实话,你那个倒霉蛋到底有没有孪生兄弟?”

“有……”不戒和尚下巴上的肥肉一晃,“有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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