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如老和尚说的，李识一伙人身上有浉的味道。

这便是说，浉其实就藏在这伙人之中。

其他人也因为常年累月地和浉呆在一起，而身上自然染上那股若隐若现的妖气。

照理说，不管浉的妖气隐藏的再深，只要老和尚能察觉的，巫女秦歌也肯定能觉察。

然而李识一伙人却从来没听秦歌提起过，为什么呢？

原因只能是一个，那便是秦歌故意隐瞒。

难道秦歌便是隐藏在人世间的妖怪统帅？

……

李识使劲地摇摇头，“不可能！老秃驴你肯定是在挑拨我和秦歌。”

这一切要建立在老和尚没有说谎之上，万一他是故意这样说，好让自己这伙人内哄，那信了他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李识更愿意相信是老和尚在使坏。

“贫僧无意挑拨任何人。”老和尚又双手合十，“如果我跟你说秦施主身上的气息最浓，或许你可以认为我在挑拨，但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你身上浉的气息才是最浓烈的。”

“什么意思？”

“实话实说而已，并无他意。至于为何巫女察觉不到这股气息，这个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狐狸妖怪。”老和尚笑道。

李识刚觉得自己看透了真相，听了老和尚的话马上有如堕入迷雾，下意识地望向站在身后的白瑯。

白瑯的脸色依然惨白，“只……只有见过浉的人，才能察觉他的气息……他的气息不是单纯的妖气……类似，类似人类的，却又不是人类的……”

她的话断断续续，李识却是听明白了。

浉的气息非常特殊，既像妖怪也像人类，估计人类闻到了觉得他是人类，而妖怪闻了同样觉得他是同类。所以，不是跟他见过面的，还真不能凭气息认出他。

“所以我们这么多人，才会不知道他就藏在身边？等等……”李识这才注意到白瑯的神情不太对，“白瑯你在两百年前是见过浉的，你老实说，我们身上有没有浉的气息？”

“有。”

“而且确实如和尚说的，你身上气息最浓烈，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个你结盟的原因之一。”白瑯说着穿过李识身边，向老和尚走近几步。

李识死死盯着白瑯，“也就是说……你跟秃驴一样，觉得我就是浉？从一开始你跟我结盟，就觉得我是浉？”

白瑯摇头，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身上是有浉的气息不错，但我从不觉得浉就是你们中的某个，因为你们为人处世的方式，跟浉完全不同。倒是你……”她说着目视老和尚，“你身上的味道，似乎也让我想起许多两百年前的往事哦……”

“闭嘴。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就别乱说。”老和尚原本‘慈祥’的脸上，颜色渐渐阴沉下来，死死盯着白瑯。

这眼神让李识觉得有些像张须遇到妖怪时，那种由内心流露出来的厌恶，“老秃驴你倒是知道劝别人‘不乱说’啊？那你自己的嘴，为什么不管一管？”

白瑯却不像李识，本已稍稍平静下来的心绪，也随着老和尚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慢慢地又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恐惧，颤抖着身子退到李识身后，哪里还敢多说半句。

李识看在眼里，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在五邪妖之中，白瑯的妖力排在最后，她本就不是以战斗出名的妖怪。但那只是跟其他大妖相比而已，能成为统治一方的大妖，战斗力再差，也比绝大多数鬼怪厉害得多。

所以李识从没见过白瑯害怕成这个样子。

即使当初她遇到自己，遇到张须，遇到黄鼬它们，也只是顶多皱皱眉头而已。

眼前这个老和尚竟可以让白瑯发着抖，缩到自己身后？

这老和尚是什么人？

‘嗖！’

不等李识多想，老和尚已经开始动手，一并黑漆漆的木剑猛刺过来。

李识吓了一跳，正待侧身躲避的时候却发现，木剑的目标不是他，而是刺向了他身后的白瑯。

白瑯竟愣愣地，如同傻子那样不懂躲避。李识只好临时改变动作，不再自己躲避，一把把白瑯推开。

本应刺穿白瑯脑袋的木剑，擦过她的脸颊，一道黑血随之流下。

面对老和尚的忽然出击，白瑯的异常反应，李识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和尚不攻击自己，反而去杀白瑯？

或许这个问题，跟二十年前浉对黄鼬它们出手，同出一辙。

李识护着白瑯，吼道：“白瑯！你干什么？老秃驴，你到底什么意思？”

老和尚冷冷地一笑，声音忽然变得沙哑，“缝妖必杀，这是我两百年前就发过的毒誓，如果不是我的能力衰减太厉害，哪里用得着你们几个小辈出来？”

李识心里一紧，这是个他十分熟悉的声音。

正是在他梦里经常出现的声音。

“难道你就是……”

…………

黄昏，夕阳在天边挣扎着不愿落下，用最后的余光，染红周围一大片云彩。

同样的，小街道上的建筑物通通被映照得橘红，街尾那家已经做了几十年的老药店里。

一个老人坐在茶桌前，正面对着门口像是在等待着某人的回来。

等着等着，他半眯的眼睛渐渐合上……

一望无垠的荒原上。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而天空却在熊熊地燃烧。时而一阵热浪从天而降，把人烤得透不过气；时而地上的寒气又反扑上来，把人冻得浑身哆嗦。

妖怪受了重伤。

在战败逃亡的路上，一时大意竟被人类大军的小喽啰拦腰来了一刀。

这一刀不致命，却鬼使神差地把它的灵魂劈成了两半。

只剩上半身的妖怪躺在地上长叹一声，“想不到我堂堂一个妖怪统帅，竟被一个小兵砍成这样，照这流血的速度，我很快就要死了吧……或许连那小兵本身，也不知道自己立了这么大的功劳。”

浉为自己的悲惨结局感到可悲之时，远处走来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鬼医？

浉的精神猛然一震，若能说服鬼医为自己疗伤……

“救我……救救我！”浉伸手一把抓住那鬼医的脚，痛苦地望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