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近镇子出发，通往张家寨的山路只能勉强容一个人通行。路边的杂草矮树横生，伸出来的荆棘把人刺得烦躁。

李识身上的便宜货T恤，早已被刮得报废了。

“我就奇怪了白瑯，为什么那些树枝不刮你呢？”

白瑯不不远不近地跟着李识，眼睛愣愣地盯着李识的后背，像是累得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也像是在出神想着什么事情那样。

听到李识李识问自己，才回过神，“啊？哦。我常年躲在大山里自然懂得怎么走山路，这条路不算难走的了。”

“差点忘了你是只狐狸精。”李识停下脚步，回过头望了眼白瑯，喘着气说道：“你刚才在想些什么？不会是趁着荒山野岭的，想干掉我吧？”

白瑯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情？又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对你不利？”

“我不知道你在妖怪中算是多聪明，但在我们面劝你别玩心机的好。”稍缓过气来，李识又继续赶路，“至于为什么怀疑你，嘿，我当然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

“难怪从我在兽医店看到你之后，你就没对我有一句好话。”白瑯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原来你真的怀疑是我从中搞鬼，真是冤枉死了。”

李识一笑，“我跟秦歌张须他们分开了，我独自一人，他们却有三个，加上蕾蕾也还在他们手里。现在这种情势下，哪边更厉害更有利用价值，还用说吗？你不是第一时间去讨好他们，却跑来我这里劝我躲风头，你不觉得奇怪？”

白瑯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笑容“人家都说李识你爱怀疑，我开始还不相信，呵呵，没想到你真是能把谁都往坏处想的。”

“随你怎么说。”

“先不说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们，就说我去找秦歌和张须，他们会像你这样跟我好好聊吗？”白瑯盯着李识的后脑勺，笑道。

“看在蕾蕾的份上，而且又是准备跟我起冲突的关键时候，他们会接纳你的。反而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你倒是难再接近他们。”李识说道：“所以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恰恰证明你没有去找过他们。”

白瑯咬了咬嘴唇，“你真聪明，有你这头脑，我又怎么会放弃你而去讨好秦歌张须呢？”

“少来这套，我只劝你别想着现在干掉我，我烦着呢，这不是最好的时机。”李识脚步停步地说。

“好吧好吧，既然你心情不佳。”白瑯无奈道：“我就任你随便冤枉，不反驳好了。”

……

土墙上攀满了蔓藤，或灰褐或青绿把土墙原本的样子掩盖得严严实实。早已腐朽的木柱子，成了各种吃木头的虫子的天堂，偶尔从缝隙中竟还飞出一两只黄蜂。

原本的祠堂早已崩塌得没有了屋顶，本该摆放祖先灵位的地方长满了杂草。

山风吹来，蔓藤杂草一起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像是在轻轻对来者诉说着这里昔日的辉煌，也像哀叹现在的凋零和破败。

李识站在‘院子’的中间，踢开地上铺在青石板上的泥土，捡起一个锈出了铜绿的摇铃。

摇铃的样式跟张须手上的一路一样，只是比张须的更小一些，上面没有那些奇怪的问路。却又足以证明，这里便是张须出生成长的地方，张家寨。

二十年的荒废，已经让这里几乎要重新回到大自然的怀抱里。那些被植物掩盖住的断墙残壁，不仔细看就像是一个个凸起的土堆而已。

“看地方，昔日的张家寨规模不小啊。”李识感概道：“有近千人吧？”

“嗯，人口比两百年前多了不少，但道术失传得厉害，若还有几个像祖先那么厉害的，何至于被黑雄他们杀了个精光。”

白瑯若有所思，却又看不出是什么感受，“喏，那里便是把我困了两百年的木塔。”

在快要烂成碎片的张家祠堂后面，不远的一个小山坳上，一座古塔摇摇欲坠地耸立着。

虽然同样爬满了各种植物，虽然同样崩烂的不成样子，但它依然耸立着。

看那样式，跟之前大战黑雄的那座古塔一模一样。

而少了那些后来修葺时加上去的，越来越现代化的东西，张家寨的古塔显得更加原始却又充满味道。

“你恨它吗？”

“我恨它干什么？一个死物而已。”白瑯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话似乎不妥，又马上补充道：“当然我也不恨任何人，成王败寇，战败的人自然要受到惩罚。或许相比浉来说，被困两百年已经算很不错的结局了。”

“你倒是挺好觉悟的。”李识指指古塔后面，约一两公里外的山上继续说道：“你说附近不缺高人，难道是说住在那里面的人？”

白瑯顺着李识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露出一角土黄色瓦片屋顶。

从那屋顶的样式看，似乎是一座隐藏在大山中的寺庙。

“我也不太清楚，这个地方我已经二十年不来了。所有的一切，其实是我安排在秦歌身边的人告诉我的。”

李识看了眼白瑯，“我还奇怪你为什么会对秦歌他们的事一清二楚，原来一直有个奸细在我们身边。是蕾蕾？”

白瑯一笑，不置可否，“走吧，我们到那边的庙里看看去。”

李识其实也对奸细的是无所谓，笑着跟上，“话说你能进庙里？怎么说你都是一个妖怪，不怕被佛祖压到什么山下去？”

“妖怪怕的是有本事的和尚，从来不忌惮那些丑陋的泥雕。”白瑯说道：“若是那庙里有几个法力高深的，我倒是真不敢一个人去。”

“只可惜，这年头的和尚道士，没几个有法力的了，对吧？”这次轮到李识走在后面，只不过他并不是盯着白瑯的后脑勺，而是比后脑勺往下很多的两团肉。

“是的。”白瑯仿佛知道李识在看什么地方，走起路来扭动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只两百年而已，你们人类失传的东西实在多得数不清。如果我和黑雄他们一早知道这个，当初就根本不会躲起来。”

“也许，这次的庙，你猜错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