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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猜得一点儿也不错,前边的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正是颉利溃逃大军的后部,只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原先居住在定襄城内的平民百姓,只有屈指可数的突厥兵士押着他们拖家带口地向北行进。按照常理,大凡军队在溃败而逃的时候都会在后边安排一定数量的兵马用以阻击追赶的敌人,从而能够使主力部队得以有充足的时间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颉利却大违常理,将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放在了最后面。其实他这样做也是别有用意,一方面他可以利用这些行动迟缓的百姓阻止李唐部队的推进。另一方面,如果李唐大军不顾正邪之分,对这些平民百姓大作杀戮,那么他便会以此为口实大肆渲染,使李唐在这场战争之中处于舆论的劣势。但是,由于李世民及李靖早已制定出正确的对敌策略,所以颉利的这条毒计也就丝毫没有用处了。
黄明和苏定方等人率众大声呐喊着冲了出来,那些正一边驱赶着百姓赶路还一边咒骂不止的兵士顿时吓得胆战心惊,再也顾不得那些百姓,都发足向北狂奔起来,而且一边狂奔,一边扯开嗓子大叫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唐朝的军队打过来了!”
那些被众多突厥军队强行逼迫赶往碛口的平民百姓早已经颠沛流离,叫苦不迭,根本不想再往前走。如今虽然见大唐军队冲杀过来,却一个个并无多少恐惧,而是都驻足停下来,毕竟大唐军队的来到赶走了那些如凶神恶煞一般,总是拿着钢刀威逼他们的突厥兵士。
黄明和苏定方等人追至那群百姓身边并未作更多的停留,而是照直追那些逃兵去了。经过定襄一战,颉利手下的兵马早已是都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一听到有人大叫说唐兵杀到了,立即便心惊胆寒,竞相奔逃起来,颉利及其手下诸将拼命弹压却也无济于事。黄明和苏定方二人便率领着那三百名精锐旗兵在颉利的数万兵马中来回地往来冲杀,弄得那些突厥兵士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唐军的包围之中,四处都是唐军的踪影,从而再无斗志,只是一个劲儿地四散奔逃着以求得性命。突厥的数万兵马一下子便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有的兵士被苏定方和黄明二人及所率精骑砍杀而亡,而有的兵士则为自己的人马践踏而死。这样的混乱局面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李靖也率领着万余兵马以急行军赶了上来,迅速地加入了战团。绝望的颉利眼见大势已去,只好率领将近万余名残兵败将杀出一条血路,仓皇而逃。经此一役,李靖共斩敌万余,俘虏男女十万余口,牲畜数十万头,军威大振。而率领那万余残兵败将的颉利本想北逃抢先占据碛口老巢,而后再向北发展,以求重新积蓄力量,谁知碛口却早被棋高一招的李勣率领大部队抢先占领,颉利顿时处于南有李靖,北有李勣的夹击之中。无奈之下颉利只得掉转马头,准备西逃吐谷浑,寄人篱下,谋求发展。然而途中众叛亲离,连他最宠信的无耳的执失思力也趁机裹挟着他的金银财物和几名美丽的姬妾弃他而去。孤单绝望的颉利终被大同道副行军总管张宝相生擒献于李世民面前。李世民大喜,所有有功之臣一律嘉奖,尤其重赏了李靖、李勣、黄明和苏定方等人。
此次出征,前后不足半年,便彻底平定了东突厥。随后,唐太宗李世民将西起阴山,北至大漠的广阔地带纳入大唐版图之中,并迁徙部分突厥人入内地定居,一为促进彼此交往,同时也分化了其力量,向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当李靖打败东突厥并俘虏颉利的消息传入长安的时候,长安人举市欢庆,互相庆祝可以从此免受突厥人的袭扰之苦,并且能够安然地躬耕于田野、闲游于集市之上。太上皇李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高兴万分,因为他当年起兵及建国之时曾迫于形势称臣于突厥,他常引此为奇耻大辱却又无法得报,而今太宗李世民终于剿灭突厥,替他完成了这个愿望,他这个太上皇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此时他想,也许,如果皇位是李建成继承,说不定在自己有生之年都不可能看到北虏臣服的盛世了,所以他竟也对李世民最终为皇帝而暗自庆幸起来。老爷子一高兴,便亲自召集唐太宗李世民,十几个最亲近的大臣及一些王爷、嫔妃和公主,举行了一些热闹非凡极其盛大的庆祝宴会。宴会之上,李渊父子二人开怀畅饮,共庆胜利,李渊还请李世民将已被监于长安的颉利带到宴会上来为大家跳舞助兴。看着昔日骄纵而不可一世的颉利在自己的面前唯唯诺诺、驯良顺从的样子,再加上他那极其滑稽可笑的舞蹈,李渊越发的高兴,竟然多喝了几杯,抢过乐工的琵琶竟自忘情地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而太宗李世民也高兴地离开座位,随着琵琶的节奏,翩翩起舞。
随后几年的时间内,唐太宗李世民并没有停滞不前,而是继续养蓄力量,将周围强大的而且会影响大唐边境安危的异族一一平定,使其并入大唐的版图。这一方面能够使边境之民再免遭战乱掳掠之苦,可以安于生产;另一方面则有利于促进民族融合同化及大一统的强大国家的形成,同时也有利于唐朝同其他外域国家的交往。在这几年里,他统率自己的强大军队,运筹帷幄,再加上将士们的奋勇拼杀,先后平定了吐谷浑、高昌、焉耆、龟兹等部族。
吐谷浑是西方的一个古老民族,在李唐初建时还曾与李唐交好,双方于边境之上设置互市,互相繁荣。但当颉利战败被俘,东突厥势力日衰之后,吐谷浑却日渐强大起来,屡次入侵时为丝绸之路的河西走廊,破坏唐朝与西域的关系和经济文化交流。后来其可汗伏允竟然大胆将唐朝鸿胪丞赵德楷拘禁起来。唐太宗多次遣使宣谕归还赵德楷,伏允却置若罔闻。李世民大怒,下令发兵征讨伏允。
刚刚率军打败颉利不久的李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自请为帅,太宗便任命其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统率李道宗、侯君集诸路兵马西出阳关剿灭伏允。随后,李道宗率军先于库山挫败吐谷浑的精锐骑兵,吓得伏允可汗仓皇逃往西北。为了阻挡唐军兵马而使自己顺利西逃,伏允竟然不顾牧民放牧之需,下令沿途焚烧茂密的野草。
这样一来,唐军内部便起了纷争,一些部将认为沿途没有野草作为饲料,战马容易因饥生疲,所以虽然现在士气旺盛,但也不宜乘胜追击,不如就地扎营,待草返青,马有可食之物的时候再进军剿杀伏允。对于这种意见,侯君集坚决反对,认为如果等待荒草返青实在太过浪费财物,而且军资亦难供应周全,伏允也会借这段时间养精蓄锐,重新获得与唐朝大军对抗的力量;而现在的吐谷浑军队则势如鸟兽溃散,士无军心,可以一击而溃,所以力主乘胜追击,发挥骑兵推进迅速的优势,一举摧毁伏允的主力。这个建议为统帅李靖所采纳,随后,他分兵为南、北两路,分进合击,北路由他自己指挥,而南路则由侯君集指挥。
侯君集指挥着南路兵马虽然没有碰上大股敌军的反抗,但他们所穿行的地方却是沙漠之中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不要说马没有什么吃的,就连人都是饥饱参半,有时甚至要食冰啖雪,最后终于追上了伏允的溃逃部队,破其主力,俘其名王。
而北路李靖所指挥的大军则一路势如破竹三次打败敌军的大部队,一败其于曼头山,二败其于牛心堆,三败其于赤水源。这三场战争中尤其以赤水源之战最为惨烈,唐军为此也付出了极大的牺牲。赤水源一战,李靖的部下薛万场的大军被吐谷浑兵马包围起来,其兄薛与彻率兵前来解围,却也照样为敌所围,兄弟二人率兵浴血奋战,受伤下马之后又以步战,所率的兵马也死伤过半。幸亏契苾族的首领契苾何力及时率兵支援,这才杀起一条血路得以突围而出,随后又反过来冲杀吐谷浑大军,敌人惊惧而去。李大亮也率兵在蜀浑山大败吐谷浑,生擒其名王二十入。
李靖各部相继取得胜果之后又合兵一处,一起追赶向西北逃逸的伏允,最后于沙碛追及伏允,破其牙帐,斩敌数千,缴获敌方牲畜二十余万。而伏允也因众叛亲离为自己的手下所杀,其部众拥立他的儿子慕容顺为可汗,斩杀天柱王降唐。李世民为了保持吐谷浑的安定,仍让其族人居于故地,立慕容顺为王,又派李大亮率领几千精兵,支援慕容顺,帮助他抵御日渐势大的吐蕃的威胁。
打败吐谷浑之后,高昌又成为大唐王朝与西域各国交往的最大障碍。其王麴文泰自恃深居于流沙大漠之内,又有日渐势大的西突厥为其撑腰,便恣意胡为,任意抢夺来往商贾及使节的物品,骚扰唐属伊州及焉耆,甚至掳掠汉人为其做奴隶。
麴文泰的这种猖狂嚣张行径大大地激怒了李世民,为了沟通同西域的联系,保卫唐的边境免受恶敌的袭扰,唐太宗下定决心派兵去攻打高昌,任命大将军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契苾何力为葱山道行军副大总管,务求扫平高昌,活捉麴文泰。
此时正远在高昌国内拥裘而坐的麴文泰听说唐朝要派兵来攻打他的消息之后竟然畅怀大笑,根本不予理睬——他认为高昌距唐治远达七千里,而且其中两千里为流沙覆盖,绝无水草,有风则沙行如浪,人畜难活,冬则寒风如割,而夏则热浪似焚,行商者百不及一,其余毕为沙中白骨,怎么会可能有大军安然越境而抵城下呢?再次,即使有军队兵临城下也会因粮草运输不济而自行匮乏,到时他自然就可以将兵而俘虏之。其手下诸将也都深信不疑。其实,又何止是麴文泰君臣等人认为唐朝大军不可能安抵高昌城下,就连太宗手下的不少大臣也悲观地认为侯君集率兵出征必败无疑。一则万里用兵,输兵运粮皆艰难无比,恐难得愿;二则高昌界居绝域,纵然取得也难坚守。但大军却在侯君集的率领下历尽千辛万苦神奇地到达碛口,列阵伺敌,正高枕而卧的麴文泰听到这个消息,惊惧不已,竟然发病而死,其子麴智盛仓促间继位为王,加固城防,妄图死守,并且派人联络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出兵增援。然而乙毗咄陆也有些畏惧唐朝兵马的神威,并不想趟这次浑水,所以并未派兵支援高昌。麴智盛只能孤军奋战,却不料唐营中行军副总管确行本原来曾任军中少匠,尤其善于制作攻城器械,他根据高昌都城依山而建且城墙极高的特点制造攻城器械。攻城之日,唐军牵引撞车毁其墙堞,又有飞石车掷石如雨,高昌兵士根本无力抵挡,唐军尽拔其城。最后兵围麴智盛所在的都城,麴智盛仍然意图负隅顽抗,萨万场则率军猛攻其城,那些守城的高昌兵士早已心中惊惧,如今眼见只剩孤城一座,知道苦守也是无望,便一个个弃主帅而降,麴智盛情知大势已去,只得引城而降。
侯君集出征仅仅半年,便收复了高昌三州五县二十二城,连西突厥都惧而西走。消息传到长安,君臣欢庆,而且唐太宗力主建高昌而为大唐西部州县,是西昌州,由中央派人统一管理,魏征和褚遂良却坚决反对,认为应该仍像对待吐谷浑那样立其子治其境以笼络人心,但太宗对二人的意见却一点儿也不接纳,因为他早已打定主意要将西域诸地重新划入统一王朝的版图之内,恢复昔日汉王朝的强盛地位。至于他为何将吐谷浑交与伏允之子慕容顺接管,主要是因为吐谷浑位于大唐境内,兵马易至,即使偶有叛乱,也能够迅速地派兵弹压,而高昌却远在大漠深处,如有叛乱,根本就难以制伏,所以李世民才不惜耗费钱物将高昌改建为唐朝之西昌州。
连平吐谷浑和高昌之后,唐朝声威大震,李世民又接连派兵平定了与西突厥有勾结之实的焉耆和龟兹,剪除了西突厥的羽翼,西突厥眼见已无与唐军对抗的能力,遂遣使来唐,与其余各族首领尊唐太宗为天可汗,丝绸之路也又重新畅通无阻。
随后,李世民又答应了吐蕃首领松赞干布遣使和亲的请求,将自己的女儿文成公主嫁与松赞干布为妻。文成公主自幼便喜读诗书,端淑知礼。她入吐蕃都城逻些为松赞干布之妻时还带去了中原的许多先进技术,例如丝织、瓷器制造等,极大地繁荣了吐蕃的经济,而吐蕃的许多独特的物产也得以引入中原,丰富了中原的市场。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和亲一事在当时被传为一段极美佳话,而且这一和亲也使双方边境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安定局面。
这一天,唐太宗召集几名亲近大臣于殿中宴饮,席间君臣把酒言欢,语及盛世,都不禁有些得意忘形,长孙无忌手执酒杯问道:“皇上,为何今日宴饮之乐并不见魏征魏大人啊?”
“嗨,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叫他来得好,他一来就给朕挑出万般错处来,好像朕是一个亘古未有的大昏君似的。说起这方面,魏征可远不如杜如晦,杜如晦既能为朕分忧解难,又不挑朕的毛病,只可惜却英年早逝,否则今日你我君臣把酒言欢便会又多一人。算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其时杜如晦已经亡故多年,众人见李世民重提旧事,想起杜如晦生前的种种好处,都不禁意气低沉,沉默不语,而房玄龄听后却沉吟良久,最先说道:“皇上,微臣认为如此欢宴之场面应该叫上魏大人才好。”
李世民听他这么一说,脸顿时便阴沉了下来,目光直视着房玄龄。长孙无忌眼见自己一句随意之言竟惹出这么多的不愉快,早吓得坐在一边静观其变,一句话也不说。房玄龄明知自己的话已经惹怒了李世民,但仍旧硬着头皮说道:“启禀皇上,大凡明主在位,必将国运昌隆,如今我大唐王朝四方安定,五谷丰登实乃盛世之兆,宴饮为乐,实属正常,但逢此乐事,自当明君与贤臣共享。而今皇上邀臣等饮酒却又独排魏大人,似乎有失妥帖,陛下嫌怨,魏大人总是给皇上挑毛病,那么是否皇上自以为已经做得很完美了呢?如果皇上已经做得十全十美,而魏大人却仍旧百般挑剔,那自是魏大人的过错,于君何有?臣闻昔日齐王听信臣下邹忌的建议,广开纳谏之门,能被君王采纳其谏言者便有赏,初时谏者如潮,而到后来却日渐稀少,最后几乎已无人能谏,因而齐王已做得近乎十全十美,而齐国也随之强大起来,请皇上三思!”
唐太宗听完了房玄龄的话,刚才的些许怒气也没有了,而是低头沉思,待了一会儿,他才又抬起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算朕错了,朕马上让人去叫魏征就是了。”
房玄龄听后顿时高兴起来,李世民正想叫人去请魏征,一名宦官却在此时走进来,跪倒在地禀奏道:“启禀皇上,魏征魏大人求见皇上。”
“请他进来。”李世民一摆手,那名宦官起身而去,而李世民则望着其余几位大臣笑着说道:“果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好省去了宫人的宣谕之劳。”
不多时,魏征躬身走进殿中,跪倒施礼之后,李世民让他落座,不待他开口抢先说道:“朕正想让人去请爱卿来一起饮酒为乐,不想爱卿竟自己闻着酒香跑进宫里来了,也好,正好可以免了官人的跑腿之苦,赶快坐下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魏征听后躬身致谢,却并不依李世民之言坐下,而是正色道:“陛下,微臣有本上奏。”
李世民听后不禁一皱眉,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魏征真的是回回都有本可奏,但却仍旧耐着性子低声说道:“爱卿有本尽管奏来,朕听着就是了。”
“是,陛下请恕微臣直言,微臣觉得陛下已与昔日有所不同。”
“朕与以前有什么不同?你倒说来让朕听听!”李世民颇为轻松地笑着说道。
“陛下,往者贞观之初时,陛下犹能察纳雅言,励精思政,从谏如流,每因一事都欲触类旁通而尽力为善且志存节俭,无所营求。而今却造作颇多,以谏者为忤,是以微臣认为陛下有异于以往,不知陛下以为如何?”李世民听后不觉脸一红,神情也为之阻滞,但幸好刚才饮了几杯酒,所以旁人也看不出他脸色有异,他也随即笑着掩饰道:“的确有这种事。”
“陛下自认确有此事,应该力求改正,而不是敷衍塞责,一笑了之,否则谏者何从,陛下又怎能永葆政治之无失?而且,现在陛下不但不再善于纳谏,而且弃实而务虚,臣闻中牟县丞皇甫德参谏修缮洛阳富及乾元殿,陛下非但不加以斥责,反而点头赞同,如此好大喜功且又贪图享乐,比之桀纣、隋炀又能强多少呢?”
“什么,你说朕跟桀纣、隋炀一样,你也太胆大包天了!”李世民一听魏征说自己比昏庸无道的桀纣及隋炀强不了多少,顿时火冒三丈,竟然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其余诸位大臣还从没有见过李世民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都屏气息声,却都在心里替魏征捏着一把汗。
“如果皇上非得要一意孤行,重修洛阳宫和乾元殿,那便是自比桀纣、隋炀!”魏征也是倔脾气,眼见李世民发怒,竟也不避龙威。
“如今四海一统,歌舞升平,民相安乐,朕只不过将洛阳宫和乾元殿修缮一下以应巡幸时所用,这有什么不对吗?”
“陛下,昔年文景之治为史上少有的盛世,历来为当政者景仰效仿,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文帝也因为耗资稍大而取消了一座露台的修建计划,然而陛下的洛阳宫和乾元殿的修建之耗又何止数十倍于这一座小小的露台。陛下常常自比于文景、汉武,可又如何去身体力行的呢?再者,难道桀纣和隋炀上任之初就已决意行暴政于天下,终使万世之基业毁于自己的手中吗?非也,盖日久则骄纵之心便生,不纳诤谏,专取谄媚,继而行乱于天下,终使民心相悖,而今陛下已是不悦人谏,偶有纳谏,也是意存勉强,面有难色,如此下去,又有何人肯再犯颜而谏,如无谏者,陛下又如何能长保治政清明如斯。而今陛下便已显露骄纵之意,专向奢华侈靡,恃功业之大而意蔑前代圣王,长此以往,微臣只怕皇上无向桀纣、隋炀之心却会履践桀纣、隋炀的老路!”
魏征这一番话言辞凿凿,而且句句在理,魏征本人也饱含深情,李世民本来的一腔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思前想后,魏征所说的果然一点都不差,而且直指了自己的有失之处,自己的常以文景、汉武自比而且自认为比他们的业绩会更胜一筹,但却没想到今天魏征和将自己与自己最深恶痛绝的两个暴君相提并论,而且,更为糟糕的事情是当他仔细地检省自己的时候,却发现魏征所说的事情都在自己的身上或多或少地发生过。难道自己真的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尽善尽美吗?他在自己的脑海中飞速地将魏征给自己所指出的错误又一一回视了一遍,然后他便猛地警醒过来,心悦诚服地对魏征说道:“爱卿所教谕的极是,寡人短视,几乎误了国家,请爱卿原谅寡人之失,也请爱卿以后继续不倦诤谏,这才是国家之幸,万民之幸,寡人也一定时刻检省自己,改正错误。”
“陛下能勇于检讨自己的失误,听取臣下的建议并决意改之,其实这才是国家之幸,万民之幸,否则微臣即使有心进谏却又进谏给谁呢?”魏征见唐太宗勇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也放下了。
这时,李世民环视了一下其余的诸位大臣,忽然面色凝重地说道:“三国时诸葛先生曾在其《出师表》中论及兴衰之事,‘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朕之手下并无小人为臣,但却缺少像魏征这样敢于犯龙颜直谏的诤臣,刚才朕与魏爱卿争论之时,你们一个个都明哲保身,缄口不言,难道朕每月发给你们俸禄就只是让你们养尊处优,无事无争的吗?如果朕的臣下都像这样对朕唯唯诺诺,毫无忤触之心,只是顺着朕的意思说,那么下情又如何能顺利地达至朕的耳中,朕又如何能够时时刻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呢?”
太宗这一番话说得那些刚才还笑逐颜开的大臣们顿时都吓得面色惨白,放下手中的酒杯,跪在地上,哑口无言,魏征却又继续说道:“陛下,自陛下执掌九鼎以来,虽然驱逐四方鞑虏,声威远播,国内亦是风调雨顺,民相安乐,但黎庶却也是刚刚脱苦于战乱之中,羽翼未丰,并不能经受得起苛政的摧残。何况自古以来民心向背便都是各个王朝兴衰与否的最关键因素,所以微臣愿请皇上倡导勤俭之风,务禁奢华,切莫劳民而为己乐,似这等酒席欢宴少摆一些才是黎民之幸。当年隋炀帝若不是戮力劳民而为一己之乐,又怎么会导致天下人民的一致反对呢?对于这个问题,古人说得非常好,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苟无人民,何为君主?望陛下能将此谨记于心。”
魏征此言一出,包括长孙无忌、房玄龄、戴胄等的脸都不禁一红,是啊,自己常在家中教诲孩子要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可现在对着满桌的珍馐佳肴而谈笑风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都是出自于百姓的血汗劳作。太宗也不觉心中羞愧,连忙命人将酒宴撤下,只给每人端来一杯清茶。众人刚刚捧茶落座,忽然又有宦官急急忙忙跑进来,跪倒奏道:“皇上,法华寺的三藏法师前来觐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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