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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双双醉酒

作者:木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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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在……”茗绣有点担心,刚才那些话,不知道她听见多少。

明月含蓄地一笑,“听英楠说,你进了百乐汇。还做得惯吗?”

茗绣脸红,“有什么惯不惯,还不是一天一天这样混日子,能有碗饭吃已经不错了。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明月点点头,“说得对。当年我也一样这么熬过来的。”

“既然都已经熬过来了,以前的事,不如就忘了吧!”茗绣忍不住冲口而出。

“忘了?”明月凉凉地一挑眉,“我也想忘掉。可惜总有人不断地提醒我,过去有多么凄凉寒伧……刚才那种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如果要认真计较,一早把自己气死累死了。那些男人,做梦也会想着我的身体流口水,可是他们骨子里又瞧不起我。而那些女人呢,当面恭维我的首饰贵重、衣裳又漂亮,可是只要一转身,还不是恨得牙根痒。不管我拥有什么东西,都会听见有人说,那是她出卖身子换来的。”

茗绣沉默,她明白明月的感觉。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一帆风顺地长大,离开父母温暖的怀抱,就被自己的丈夫宠爱怜惜,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最后庄严地老去?谁会想堕落在这样的乱世里,出卖自尊和感情,成为别人的笑柄。但是……

她慢慢对明月道:“卖笑是有的,卖身就未必。”

“在外人眼里,那并没有什么不同。”明月看着她,“我现在有的,不过是那点钱而已。”

“你有向先生。”茗绣提醒她。

“我遇见他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如果早一点遇见他,一切都会不一样。”明月轻轻一叹,“所以茗绣,你比我幸运。”

茗绣不明白,“什么……意思?”

明月道:“我知道外面的传言未必都是真的,但无风不起浪,至少左震肯为你撑腰。”

“你误会了!”茗绣急忙分辩,“其实我跟二爷根本不是外面传的那样,那天,他不过是看不过去帮我一把而已。再说我跟英少的事,他一开始就都知道,让我进百乐汇,也是为了……”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这才发现自己太急着解释,失口说错了话,不禁顿时涨红了脸。

明月一怔,“你跟英少的事?你跟英楠怎么了?”她诧异地看着茗绣的脸色,渐渐明白过来,可是又不能置信,“不会吧,原来——你是英楠的人?我还真是看走了眼。左震的性子我知道,不关他的事,他一向很少插手,绝不会给自己惹麻烦。但是你的事,他管得未免也太多了一点……我还以为,你会跟他有什么。”

“怎么会?!”茗绣尴尬地失笑,“二爷……跟我?那是绝对没可能的事。这阵子他根本不来百乐汇,就算偶尔来一回,也正眼都没瞧过我。说真的,二爷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从来都猜不透。”

“是吗?”明月轻轻叹口气,茗绣这傻瓜。

抬起头,隔着满堂的宾客,远远看着大堂另一头左震的背影,他在人群里应付得游刃有余,不知道刚刚说了什么笑话,身边的人都禁不住哈哈大笑。

左震还是左震,看上去跟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明月却清楚地记得,那天左震跟她提起茗绣时,脸上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异样温柔的神色。纵然只有一刹那,只有那么隐约的一丝,到底还是泄露了他的心事;在左震脸上,这样的神情,明月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他会像茗绣说的那样,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这事情还真的是越发不寻常了。

“左震曾经找过我,跟我提起你。他说,到底是姐妹,有什么放不下的恩怨,非要一辈子做陌路人?”明月道,“我知道他是好意,但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再跟荣家有关系。”

茗绣怔了怔,为了她的事,二爷找过明月?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起过?

明月接着说了下去:“当年,我跟妈被赶出来,千辛万苦从镇江找到上海,才知道表舅一家早已经搬去广东做生意,断了音讯。为了讨口饭吃,我当过乞丐、偷过东西,为了争桥洞睡觉,跟一群叫花子打架,为了赚钱给妈看病,去洗衣房给老板帮工,结果差一点被他欺负。妈天天吐血,死的时候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身上的疮疤都烂了,苍蝇嗡嗡地围着她飞……”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半晌才抬起头,“从那一天开始,我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血汗换来的,不能跟荣家的人一起分享。”

她斩钉截铁地说完,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头也不回地走向大厅另一头的向寒山。

“殷小姐。”刘惜梦连忙追了上去。

明月停住了脚步,“你是……”

刘惜梦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难道您心里真的一点儿也不愿意认茗绣吗?其实我看未必,茗绣为了您和那些太太们争论,我看见您流泪了。”

被人揭了短,明月有点生气,但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得一言不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跟着茗绣,没想到就……”刘惜梦想,跟明月解释这些也没有什么必要,还不如干脆开门见山。“我知道,您心里明白,那些事情怨不得茗绣。其实您心里早就原谅她了,只是,您是殷明月,而不是荣明月,所以有些事情面子上抹不开。我说得没错吧?”

再次被人说中了心思,明月背过脸去。

“看不来被我说中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实际上,二爷是喜欢茗绣的,而茗绣也喜欢他。可是在感情上,二爷和茗绣一样稚嫩,茗绣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向英楠,确实,她之前的确喜欢英楠,所以就一直想要接近英楠。二爷单纯地以为对茗绣好,就要把茗绣送到喜欢的人身边。看来他们俩都会错意了。”

明月终于转过身来了,她盯着刘惜梦,突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英楠十万火急带来的人,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你极力撮合茗绣和左震,目的就是想把英楠占为己有吧。女人啊,就是这么点心思。”

刘惜梦冷冷一笑,“不,这次你可猜错了。我能很明确的告诉你,别说我对英楠没有那个意思,就算有,我也绝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说的话,不过没关系,时间会让你看见我的决心的。”

“哼,是吗?”明月没有再说什么,儿时径直走向向寒山。

茗绣沉默地站在原地,一阵一阵地心酸。正在出神,身边有人过来搭讪:“荣小姐,一个人?”

茗绣还没回头,已经闻到那股刺鼻的桂花油味道,心里就是一沉,是那个什么冯三少!

“荣小姐假如给在下面子,不如一起喝杯酒。”冯三少笑吟吟地拎着一瓶洋酒,手上一枚硕大的赤金戒指,分外触目。

茗绣想要推搪:“真是对不住,我本来就不会喝酒,刚才又喝过了两杯,所以……”

冯三少拉起她的手,硬把酒杯塞进她手里,“今天第一次碰面,荣小姐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以后有机会,我少不了经常来捧你的场。”

“不、不是……”茗绣手忙脚乱地刚要推开他,忽然又顿住,这个冯三少,可无论如何不能得罪。他是警察署署长的公子,要是得罪了他,只怕连百乐汇都要跟着遭殃。

冯三少已经不由分说,帮她斟了满满一杯酒,“来,洋酒会不会喝?”

茗绣看着那一大杯琥珀色的酒液,还没喝已经觉得晕了。正在进退两难,有个侍应走了过来,“荣小姐,刚才左二爷找过你。”

左震?茗绣咬了咬嘴唇。上次因为被客人灌酒,已经惹出那么大的乱子,差点砸了百乐汇的生意不说,谣言又传得满天飞;这回不一样,冯三少也是出了名的难缠,惹上他,对左震又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今天晚上这场舞会,本是英少为了拿到跑马场经营权,特地为了迎接法国使团才举办的,上层政要名流云集,要是因为她的缘故,闹砸了今夜的舞会,英少面子丢光了不说,这么长时间以来花费的无数心血,就统统都泡进了黄浦江。

冯三少听说“左二爷”三个字,也不禁停手,有点犹疑起来:“外面好像有人说,荣小姐跟左二爷是……”

“没有的事!”茗绣一口否认,“我不过是百乐汇一个舞女,二爷是二爷。”

“说得也是。”冯三少又笑起来,“我也跟左二爷有点交情,他打牌喝酒倒是经常,没听说还上舞厅跳舞。”

茗绣岔开了话题:“既然今天冯三少这么赏脸,我就奉陪一杯,以后还请三少多关照。”

说着端起杯,满满一杯酒都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喝酒就喝酒!有什么大不了。

好辣!舌头喉咙都麻了,连胃里都好像烧起了一团火。

“味道还不错吧?呵呵,再来一杯!”冯三少又拿起酒,茗绣冷汗都下来了,再这么喝下去,非喝醉不可;可是顾不得那么多,为了英少的跑马场,今天也只能闭起眼,豁出去算数。

“够了茗绣,你不能再喝了!”刘惜梦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一把夺过了茗绣的杯子。

茗绣双眼迷离,看着刘惜梦,好一会儿才说:“啊,诶,你不是惜梦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的头好痛啊,惜梦!”

“你乖,别说话了,我扶你去你边休息。”刘惜梦对冯三少说。“不好意思,我和这位茗绣小姐关系还算不错,她现在不能再喝了,你看……”

冯三少喝得正欢,怎么可能让人坏了他的好事呢?“当然不行,我还没有喝够呢。”

“既然这样的话,我陪你喝,你看怎么样?”

“这个嘛……”冯三少看着刘惜梦,“啊对了,你是英少带来的人?既然这样的话,那好吧,我就算卖英少一个面子了。”

无耻!刘惜梦在心里骂道,得了便宜卖乖。可此刻也顾不得许多,茗绣已经醉得昏昏沉沉,先把她扶到沙发上休息。反正自己能喝好几瓶啤酒,洋酒的话以前跟王礼去酒吧也能喝一点儿,凭这些酒量,应该可以应付一下冯三少。

但没有想到,才喝了一杯,刘惜梦就觉得肚子里火辣辣的,像被灼烧一样难受,看来酒吧里兑过的洋酒和这个是没法比的。不过既然要帮茗绣,也只能忍着了。

夜已经深了。

百乐汇依然灯火通明,晚宴已经到了尾声,宾客们已经散了七八成,左震总算有机会可以坐下来歇口气。可是放眼在整个大厅里扫了一圈,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茗绣呢?

晚会刚开始的时候,明明还见她跟明月在一起,本来他带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有机会跟明月见一面,所以没过去打扰她们。谁知道不过一会儿工夫,茗绣就不见人影了,问过几个侍应,也都说没看见。

“二爷在找什么?”旁边跟着的麻子五,是他身边多年的兄弟,顺着左震的目光在大厅里转来转去好几圈,终于再也忍不住问道。

左震没答话,英楠也不在,会不会是他送了茗绣回去?

“二爷,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你也忙了一天,要不要回去歇着?”麻子五再问,左震心不在焉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大门。

却不料刚下台阶,就看见一团小小黑影,正抱着一根电灯柱子伏在那里。

“茗绣?”左震一怔,她在那里做什么?

但转过身后来才发现是刘惜梦,左震继续问,“你怎么了?”

话音还未落,只听见“哇”的一声,一股秽物已经喷了他一身!

酒气刺鼻,连一边的麻子五都本能地闪开三尺远。左震也傻住,茗绣居然喝醉了?在这里?

“二爷……”麻子五手忙脚乱地过来,翻遍身上每个口袋,要找出条手帕之类的东西帮左震擦一下身上,却到处也找不到。

“不用了。”左震抬手格开他,扯住衣襟左右一分,只听“嘶”的一声,扣子纷纷崩落,他随手把外套甩在地上,“这衣服也不能穿了。”

麻子五惋惜地看着那件倒霉的衣服,这么上好的一件西装外套,真是可惜了。“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怎么了?”

刘惜梦摇摇头,“我没事,你快去看看茗绣,她在那边的沙发上坐着,你快去看看她。”

“可是你……”

“我说了我没事了,你去照顾茗绣。”

“那好吧。”左震想,刘惜梦是英楠带过来的,自己也不能擅自做主,还是去看看茗绣要紧。于是吩咐麻子五:“你去找英少过来,快点。”

左震在沙发上找到了茗绣,虽然喝得没有刘惜梦那么多,但也醉得不省人事了,于是一把抱起茗绣。

“二爷,咱们这是要去凤鸟阁吗?”麻子五莫名其妙地跟了上来,二爷什么意思,难道还要亲自把荣姑娘送回去不成?

左震沉吟了一下,茗绣已经醉成这样,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凤鸟阁,没人照应怕是不行的。

“我们直接回宁园。”

麻子五听得一呆,宁园?!那里虽说是二爷的地方,但一向没有外人打扰,就算是自己帮里的兄弟,除了邵晖之外也几乎没有谁能在那里随便出入。想不到这位荣姑娘,居然……

想不到这位荣姑娘,看上去这么娇小,喝醉了酒居然会这么重。

找到刘惜梦的时候,英楠的脑袋都快炸开了,怎么会喝了这么多酒呢?他可不记得刘惜梦以前喝过呀!顾不了许多了,反正就会已经结束了,大哥、明月和左震都走了,善后工作交代给下面的人做就行了,他现在只要把刘惜梦带回去就好了。

刘惜梦躺在床上,脸红彤彤的,不停地出着汗,因为难受身体不停的扭动着。向英楠不知道怎么办,他没有处理过这样的问题。这里是他闲暇时才偶尔来住一两天的房子,所以没有下人,连可以照顾刘惜梦的人都没有。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向英楠脱了外套,卷起袖子,去厨房打了一盆冷水,打湿毛巾给刘惜梦擦脸,只是她的脸还是烫得厉害,向英楠只能一遍又一遍擦拭着。

好不容易热量退下去了,刘惜梦的脸色苍白,身体开始发抖,不停地喊着“好冷。”向英楠叹了口气,以前自己喝醉了也是这样,总觉得浑身发冷,看来刘惜梦也不例外呀!没办法,只能给她加棉被了。只是这里自己不怎么住,一共就两床,现在全都盖在刘惜梦身上了,可还是没什么用。

“好冷,好冷。”刘惜梦一直在打哆嗦。

向英楠后悔把刘惜梦带到这里来了,早知道就不管大哥怎么看了,把她带回家就好了,那里要多少棉被都有,而且还有丫头照顾。“没办法了”,向英楠只能躺到床上,隔着棉被紧紧地抱着刘惜梦。

其实要是按照他以前的性格,早就钻到棉被里去了,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那样做很无耻。“向英楠啊向英楠,你以前的女人还会少吗?想不到栽到这个女人手里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太子妃,原谅我,我不想那么做的……弘远,你还好吗弘远?凤天,我好想你,是我,我是害了你,我该死,我最该死了!都怪我,是我的错……礼,你放过我吧,我不能再做坏事了……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刘惜梦在胡言乱语,向英楠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他不知道刘惜梦到底经历了什么,性格那么冷淡,除了茗绣,别说是他,就连左震都不放在眼里,这究竟是个什么女人呢?

“不要……茗绣,快跑,别理我,向英楠,你,你也是……”

听到自己的名字,向英楠立即紧张起来,身体都变得僵硬了。

“我是坏人,离我远点,不然会倒霉的……你们都要好好的……走开,别接近我,快点走开……”

怕我们倒霉所以故意的吗?向英楠忽然觉得很开心,开心地他想喝酒。但是看着怀里的刘惜梦,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色如墨,一盏晕黄的灯光。

左震靠着床头,点燃一支烟,看看身边的茗绣,又按熄。心里不知怎么乱成一团。

身边的茗绣忽然动了动,翻个身,一只手搭过来,正搭在他腿上。左震低下头,刚想把她的手放到一边,却见晕黄的灯影底下,她的袖口松松褪了上去,露出那截玲珑的手臂,温软而细腻,仿佛带着一丝桂花的淡淡香气——他心里忽然莫名地一荡。

这个瞬间,他简直没有勇气去碰她的这只手。

“茗绣,醒一醒——”他只好低声唤她,只要她醒了,他就走。

“嗯……”茗绣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眼睛睁了睁,但是目光好像找不到焦点,睁开一下又闭上。左震刚要起身,她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忽然沿着他的腿,慢慢滑上他的腰,整个人像只畏寒的猫儿,靠进了他怀里。

大约是感觉得出这怀抱的温暖,她无赖地把脸埋在他胸口,一只手摸索着,钻进他白色衬衫的衣襟。

左震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地僵在那里。她……在做什么?

“茗绣。”他忍不住叫她,觉得心跳一下比一下急了起来。

茗绣仍然闭着眼睛,可是他听见她低低的模糊的声音:“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吧……”

寂静的夜里,那低柔的声音,仿佛有种无法形容的忧悒,尾音仿佛是细细的一声叹息,缓缓消失在空气里。

左震的身子越绷越紧,茗绣——这算是在引诱他?在他的床上?!最要命的是,他居然对她有了反应!

怀里的茗绣,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淡淡的清香,她双颊晕红,半醉半醒,解开一半的领口下面,隐约露出桃红色丝织抹胸的一角,衬得那肩头的肌肤分外的柔腻。

左震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微微一阵眩晕。四周寂静的空气里,弥漫着迷惑的气息,怀里那个身子不可思议的柔软,她轻轻一动,就引起一道电流,沿着他的身体蜿蜒窜上来,带来一阵仿佛刺穿了身体的颤栗。汹涌的渴望无声无息而来,却一波比一波铺天盖地,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逐渐沸腾起来,自己只听见自己混乱的心跳——

她宁静的脸就在他面前,距离不过两三寸。他屏着呼吸向她俯下去,一寸再一寸,万籁俱寂般的温柔,眼看就要触上她的唇……

“英少……”一句模糊的呓语,忽然从茗绣唇边滑出来。声音再低再模糊,在此刻的寂静里,也显得格外突兀而清晰。

左震浑身顿时一僵。他缓缓抬起头,双眼发红,满额汗珠滚滚而下。刚才——刚才茗绣叫了谁的名字?他怀里的女人,竟然这样清晰地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带着不敢置信的震惊,他看着茗绣美丽的脸孔,一颗心迅速地沉了下去,扯起胸腔里一阵烧灼般的疼痛。

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缓缓起身,左震的呼吸仍然不稳,还带着未平息的一丝轻颤。

他明明知道茗绣一直喜欢的就是英楠。

从第一次跟他出去吃饭,她的心思就根本不在他身上,她心里想着的眼里看见的,也就只有一个向英楠。他明明都知道,可是刚才,他是怎么了?是什么叫他昏了头?

这些年来,他身边不止一个两个女人,可是还从来没有哪一个能叫他这样失控!

左震转身走进浴室,打开冷水管,冷水从头上直淋了下来,身上的衬衫顿时湿透,寒意彻骨。他急需这刺骨的冰冷,来平息他胸口的灼热和愤怒。更让他恼恨的是,刚才那一刻,他的情不自禁,他的身不由己。不过是一个荣茗绣!连做舞女她都未必够格,连英楠都说她不解风情,更甚至,她的心里压根儿就没有他的存在——却偏偏就是她,只要一滴眼泪、一个微笑、一句话,就让他所谓的冷静理智都灰飞烟灭!

一直以来,为了防备出卖和背叛,他早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的警醒,处处提防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即使是在沉睡里、在酒醉时、在最放纵的那一刻,他也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绝不让自己完全沦陷。

如果刚才真的有什么危险,在那意乱情迷的片刻之间,足以叫他死上十次都不止。

水流顺着他的头发眉毛急泻而下,左震轻轻向后靠上墙。闭上眼,初初看见茗绣的那一幕仿佛就出现在眼前。想起她温柔的眼睛,隐约的泪光,咬着嘴唇跟他争辩的神情,想起她站在雨里迷了路的满脸彷徨,在百乐汇跳第一个舞时的生涩和紧张,想起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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