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完全相信这是个梦。

“光在经过大质量物体时会发生弯曲因为质量会扭曲空间，而光只能在空间中传播。或许吧。”这句话听起来莫名其妙答非所问，为的就是想告诉眼前的人，那不见得是梦。

单删桥一愣一愣的。

趁着他发愣，王绮抓紧说：“非常感谢您有时间听我的噩梦，没什么事我还是先走了。”

单删桥露出睿智的微笑：“非常感谢你的分享，其中内容有些多，我一时半刻还无法理解，不过我很感兴趣，能将它写下画出来吗？”

他亲切地按住王绮的肩头。

在王绮惊愕之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强制着他按照对方的意图前进。

一旁观察的两人有点看不下去了。

权光远率先站起来，皱眉无奈说：“他急了。趁现在王绮还在惊讶，赶紧把他拦下来，如果强迫他讲述这些内容，必然适得其反。”

东方破晓转眼出现在单删桥面前，她调整一下姿态，装作惊讶地看着他和王绮在一起，严厉地斥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额，没什么，带他一起吃个夜宵，顺便聊一下。”单删桥也反应过来，放开了对王绮的禁锢。

王绮一阵无语，这变化，这扯谎，他只能表示基本操作，而且是有点落后的那种。

东方破晓完成提醒之后便走开，继续在暗中观察着，不打扰单删桥的对话节奏。

然后单删桥真的带王绮去食堂吃夜宵了。

看着食堂中偶尔出现的人，王绮从不知道在傍晚九点左右，竟然还会有一顿饭！或者说世界上竟然还有一顿名叫夜宵的晚饭！

在这里聚集着已经从理论知识的苦海中脱离的莘莘学子，他们大多数会在傍晚无课时间在模拟战中挥霍体力，而早上还有日常从6点开始的晨练，于是便是为这些已经将晚饭能量消耗大半的学生准备了夜宵。

此时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在这里就餐，很多人从外面陆陆续续飞来。

“在这里谈话真的好吗？”王绮疑惑地问。

这里是闲聊地，并不适合谈论跨世界的内容。

这里能够讨论的是……

单删桥需要的是……

王绮差不多有点了解了，他乐意进行那种展开并且顺便要求一些利益，毕竟他已经想将那些内容告诉这个世界。

单删桥拿了一些食物，王绮也拿了点乳制品。

单删桥开口说：“在纳维亚城外战场的时候，我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有些对不住啊。”

提到这场战斗，王绮便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你们又不是为我而战啊……陆毅、殷辉、莉雅、殷辉的爷爷还有那些被转变为血族的幸存者状况怎么样？还没人给我提过呢。我回来后还没见过他们，当然，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

王绮自嘲地笑了笑，他完全不知道那些血族幸存者还有其他人的状况，醒来之后就是天地崩塌之后了，对于在复健时期陆丰向他转述的那些幸存者事项，他始终有一种空洞感。

单删桥叹息道：“陆毅和殷辉的爷爷，也就是殷华的父亲，很快就去世了。当时你还在复健中，没有参加他们的葬礼。不过他们的情况还好，走的时候非常安详，就像走完了全部的寿命，终于可以休息了。”

“其他人呢？莉雅没事吧。”王绮问。莉雅是他的后手与保险，他不希望她突然阵亡。

“莉雅她应该是躲起来了，当时的确看到她离开，不知去向。那些被转变为血族的幸存者们大概还需要一两年才会醒来，听说你已经遗忘了那些事情。”

王绮感叹道：“是啊。忘了就忘了吧，就当这是命运的一部分。”他转而问，“不过听你们的说法，我忘记的那些事情似乎都是很重要的，那忘记了那些和未忘记那些的我，大概并不是同一个我吧。毕竟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我们的思维方式、行为都会有很大变化。”

单删桥回答道：“但是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我也是听幸存者所说，世界在那一刻命悬一线。而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王绮将对话主动权拿在手中：“所以你想知道我所掌握的内容？”

“决定权在你手中，我只能对你表示期望。”

“你们不是有探寻记忆的能力吗？”王绮微笑着问。

他们能够探寻他的记忆，但是只有赫瑞斯才知道，那一面绝对无法越过的黑障，黑障之后是那位半神王绮，而今半神王绮已经不在了，黑障仍在！

所以他们只能等待着王绮说出这些内容，毕竟那些知识涵盖面之广，即使他们就连使用「真言术」进行引导也做不到。

单删桥微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实话。

王绮已然脑补出原因，只是这个原因有些惊悚。

“我对那些知识的了解非常浅显，并不能对你们提供明显帮助。”他委婉地说。

“谁知道有没有帮助呢？”单删桥并不准备立刻给出利益，“我们现在需要你所知道的知识。一场战斗，阵亡数百万，我们却并未敌人造成致命损伤，总有一天，他们会卷土重来，对你下手的。只要本源教徒不除，我们便始终处在危险之中。”

“本源教徒啊。归根结底，这是你们的世界，你们的战争，我想站在你们这边，但据说我会带来厄运，并且带来了一次毁灭。”

虽然他们并没有告诉他魔法破坏现象究竟如何产生的，但他百分百认为，除了他还有谁能造成这种现象？

单删桥低声沉吟道：“想必你来这个世界的最初便发现这里的星空与众不同吧，有时候，我们也想看看那片永恒黑暗之外的世界。但是很遗憾，我们没有能力穿越那片根本不存在、并且无法观测到的遥远屏障。在那之外没有星体只有一片黑暗，根本不是想象中存在于现实世界、无法跨越的坚实屏障。”

王绮想了想问：“你们有没有我可以使用的天体观测设备？”

“古代骑士时期的观星，不过精密度太低。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将我们所看到这星星直接传输到你的脑海中。”

王绮有些心动：“为了安全，我只会向你们解释一点我那个世界的星空，我保证我写的都是我直到的，但不能保证正确。至于报酬，就给我足够的私人空间，以及包吃包住包穿包游吧，以及你们这个世界的星空知识。这些知识不涉及魔法，我应该能够看懂。”

他不敢提太离谱的要求，毕竟真正的主导权依旧在赫瑞斯一方，如果他们作出满不在乎根本不需要的样子，他的知识也就成了不值价的废品。而大多数时候，星空的知识都是不值价的，就连赫瑞斯的图书馆中，也没有记载与外星球相关的知识。

单删桥满意地点点头：“顺便加上与炙鑫同等的待遇，可以待在学校任意时长，直到你认为自己可以离开，如何？”

“可以。”

*

离开了餐厅，王绮在单删桥的陪同下，通过空间隧道来到空间系浮空城中的一个房间。

单删桥推开门，映入王绮眼帘的是普通的办公桌、书柜、魔法书以及一声惊呼“院长？”

空间系教师乐正本来正在例行值班，突然有人走正门来到办公室，而通过这种方式到来的竟然是少露面的院长。这着实吓了他一跳，再看他身后的人还是个副系为空间的魔力鬼才兼吊尾生，不由得问：“他这是犯了什么事？”

“叫我老师就行。我也算老了，别看我现在的模样，已经一百有余了，可惜不是教师了，早就退下来了。”单删桥微笑着从随身空间中拿出纸笔对后辈乐正说，“高级魔法师可以增寿你可记得？我在七十年前对精灵战争时就已经是八级魔法师了。”

“哦。”王绮准备过几天去了解精灵战争。

他接过这些五颜六色的画笔，单删桥专门为他准备了这些不需要魔力调色的画笔。

单删桥简单交代乐正几句，让他该干啥干啥，但是绝对不能在王绮写完之前离开，并特别强调这些东西可能非常重要，交代完使用空间传送不见了。

王绮听得一清二楚，毕竟屋子就那么大。

他实在没想到会受到这么高的重视，握笔的手难免有些紧张，一些新的疑问与否定突然萦绕在他心头。

而他没想到的是，赫瑞斯对这件事比他想象得更加重视。

殷华联系了一队精神系魔法师在房屋附近远望王绮。他知道有些知识很难通过语言进行翻译，毕竟这个世界不一定有可供翻译的词汇。

他直接读取王绮的思维，知道他在构筑一副怎样的图景，配上他所写下的文字、所绘制的图片，几乎能够脑补出他所想要讲述的知识。

王绮开始动笔。

从夜空图到银河到银河系，从恒星到中子星到黑洞，从太阳系到星云到大星系群，从星系到总星系群到宇宙纤维到宇宙空洞，从原子到夸克到弦理论。

这些被科技侧同学、家长、老师们认定无用、浪费实践的知识被他在一张张纸上展开。

殷华震撼地接收着他脑海中的亿万年灿烂星光，尽管那个世界对无尽宇宙的研究充满了矛盾与猜测，但所展现出的神奇景象已经远远不是这四百光年可以演绎的。

甚至一个星系便可以达到数万光年

他认真地描绘着，既有文字又有示意图也有标注。若是在科技侧的专家看来，他所写不过是些浅显的常识罢了，所画的图更是漏洞百出，而这却是他能够带给这个世界最贵重的资料。

夜已过半，王绮也有些昏昏欲睡，但一个问题始终纠缠着他。

这样足够让人认为是真实的吗？

殷华骤然紧张。

他观察到王绮进行了一个不同的思维运作，就像正在对自己的思想进行一次检查，就像在确定思维路径是否受到诱导一样，也像在检查自己所思考的是否是正常问题。

他也想到一个令人担忧的可能性，恐怕王绮也想到了。

有多少把握认为这些是真实的？

殷华看到王绮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起精神提笔在最后加上一句话：以上若有意义则归功于证明者，若无意义则为一中二少年的信手涂鸦罢了。

在这些现象或理论被他们证明之前，它们仍不算真实。毕竟他拿不出任何客观证据。倘若就连证明也无法做到，那便谈不上科学。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提出的观点，可以在无证据的情况下驳倒。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有没有可能他梦到自己在一个有完整历史的梦境中生活了十几年？有没有可能这些信息都是本源之主让他带到这个世界，误导这些人的错误知识？

他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无法证明自己的过去，而科技侧的一切都无法与他直接进行联系。

换一个他早就想到过的问题就是：如果他死在这个世界，他相对于科技侧便是在浓雾天永久失踪；若他活着回去，则相对于科技侧只是失踪一段时间。

但现在他就处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夹缝中，当科技侧的一切都无法与他发生联系时，他该如何证明自己从科技侧而来？

一切都在等待证明。

如果某个主张不能通过实验或者观察证伪，那么它就不值得讨论。

于是他决定等未来再讨论这些问题。

毕竟今夜实在太困了。

*

第二天醒来，王绮揉着惺忪的眼睛，他已经被人送到了卧室之中，也就是他的床上。客厅里的阳光明确地告诉他，大概已经中午了。

“哦，十点了。”他看了一下时间，自言自语道，“去上课？不对，我去做什么？”

王绮从床上摸出记录本，坐到客厅中继续写着：电脑是一种利用电子学原理根据一系列指令来对数据进行处理的设备，类似于你们的“自律使魔”的逻辑法阵。不过功能要多很多，可以远程对话、多人游戏、模拟环境、数字运算，采用的进制的二进制，二进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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