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前面几句事不关己沾边太远，那这一句可以说就在眼前了。蔡大人，昨日还和他促膝长谈，居然可能会成为大周皇帝。沈言生顿时觉得生活很玄幻，虽然说，生活一直都很玄幻，就像活得并不现实。

比如，十几年的竹马是侯爷，相见几日成知交的是小将军，自己还被这个知己打动了凡心……他怎么就觉着，生活怎么就一点点朝正常脱轨了呢？

潘美看着沈言生脸上表情甚是丰富，以为他是担心国情，不由手附上他眉头，“不用担心，我会护你！”

“……”不不不，哥们儿，咱俩担心的事根本不在一个频道。我担心哪天和你在一起会把持不住自己而贞操不保，你要是真担心我，最最应该做的是远离我！

但随后，沈言生又想到，潘美貌似是在军中做官，这大周和南平战事他肯定会去，如此，不由得又有些担心他。

“你是不是会去？”

闻言，潘美抬起的手一顿，“嗯！”回答得漫不经心。

“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才对！”沈言生拉过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

你这是担心我吗？潘美很想问出口，却又害怕。经过昨天那么一遭，他很害怕今天换回来的这丁点好感和彼此的信赖又会被冲刷走，像昨夜细雨，下过不留痕。

看着潘美表情淡漠的脸，沈言生没说自己有些气馁。我好不容易关心关心你，你就这幅模样？怎么也得高兴高兴然后很期待的问我，你这是担心您我么？然后，我会回答，没有，只是朋友间的普通问候！但我其实是真的关心你的！可是，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这不按剧本走好不好？

等等等等，有什么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啊！我在期待个什么鬼啊我去，我这十几年的儒家诗书礼仪经典都白读了吗？我的涵养呢？我居然期待这个人的回答骂我居然……完了完了，中毒太深，我已经无药可治了……扎心了啊老沈！

老沈心理活动精彩的很，只可惜某人就是没有那机会窥视一二，否则，这今后的感情路也不会变得那么难走。

前几日潘美才提起郭威病重，沈言生心想，怎么着也能再坚持个几个月。可这才半个月过去，郭威就去了。身为大臣，沈县令要为郭威守孝三个月……三个月啊！

这日，沈言生正在守孝之中，一身朴素的衣裳，头发披散在身后，端坐在书房看文件。潘美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但他并未立刻闯入书房，而是在门口伫立片刻，看着房中那人，欣赏他的一举一动，半晌，兴是发现屋中那人已经发现自己了，才进屋打招呼。

沈言生当然是知道来人，头也未抬便说道，“看够了？”

小动作被发现，潘与山竟有些小尴尬，“……”

这才抬头，没错过潘与山脸上一点慌乱，“噗，要喝口茶吗？我叫下人去准备。”

本来两人也是二十几日不见，沈言生想他好不容易来一次，至少好好请他喝一杯茶，叙叙旧也好。他心想，潘与山应该巴不得自己会提出这样邀请，可不想，正要唤人，潘美倒是先拒绝了。

“不用，我马上就要走。”

沈言生动作一顿，马上就要走吗？

潘美解释道，“蔡大人登基，南平武平屡屡来犯，”稍作停顿，看向沈言生的眼神无比眷念，“我是来告别的。”

他知道潘美如今身份也变了，事物缠身不比当日，以前还可以缠在他身边三日两日，现在恐怕没得那空。告别？

“是要去战场？”沈言生一边拨弄手边的研墨，似乎心不在焉地这么问道。可垂下时的眼神，那一点点光彩慢慢消失。

“嗯。”他犹豫着，但还是说了出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平定战事之日便是我归来之时。”

“哦。”像是漫不经心漠不关心，可谁知他心里那一点矛盾和纠结？战场向来无儿戏，纵使他认为潘美能文能武身手不凡，但他终究是人，刀枪无眼，凡身肉体总会受伤。

但沈言生如此冷漠的回应，还是让潘美，心有不甘。

“那我走了！”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在沈言生耳里如雷贯耳，并不是心惊，却让人有些无法喘息。

好像曾经，就是一场分别，成了永远。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当然，潘美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送到门口，潘美又做了一番告辞，“我会写信给你。”

这里，沈言生脸上终于露出点点笑意，眉眼不是月更胜月，一片光亮没有为黑夜寻路回乡的游子点灯，却总是会为某人阴郁的心间照得透透明明。

因为我喜他爱他，他在我眼里每个动作我也会无比珍惜，潘美心里想，是了。

“那，待英雄凯旋。”

“嗯。”他转身离开，坚定意决。

沈言生倚在门沿，面露失落。那晚大雨瓢泼，他也是站在这里等待那人归来，明明知道他回来的可能性渺茫，他还是坚信，或者是觉得他会回来。所以他等着，最后他的到来证实了自己猜得没有错。那天晚上在门口，也就是那么一眼，恍若穿越了千年万年。

今日秋风徐徐，天气这般宁静安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似乎有什么正在一点点放空。

潘美不忍回头，怕再看一眼，自己会被他锁住。他何曾不想留在他身边，伴在他身边？所以，他看不见沈言生抿着嘴，一番愁苦对影笑。

潘美啊，你若回头，我会上前拥抱你，我会像你亲吻我那样亲吻你，我会口口声声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但这次，他终究没有回头。所以，他也始终未曾上前轻拥。

人生便是由许许多多错过编制成的一步戏剧，有的错过对大结局无痛无痒，有的错过就偏偏是一生中最执着的疼痛。

沈言生阻挡着一切可能心动的理由，但他一步一步靠近又一步一步逼近，视线交错。在熙来襄往青板街，原地不动那一刻，却在意着两人间的分分秒秒。

潘美像河水泉水流水雨水，从天而降又或许是远山而来，在他身边流过时，润物细无声。

蔡荣知道沈言生对潘美有意，那是因为沈言生亲口对他讲的。但潘美不知道，他还活在，长衍并没有他想的那样喜欢自己的世界中。蔡荣原本是打算对潘美讲的，但突如其来的南北之战打断了他的计划。潘美带兵打仗不是小事，不可分心，若现在告诉他真相，那后果可不是分分心那么简单。

这家伙八成八抬大轿抬着就去县令府接人了。

还是等他战胜了回来吧，那时候再说也不迟。

事实证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只是两个人去融合去铸造去成就，世间太多不可预料因素，下一步下下一步，你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错过。

南北矛盾非一时一日，这一战，沈言生想应该不会短，至少得一年两年。但实际上，这一战，足足花了五年。但就算这五年，南北矛盾依旧没有和平解决。

而潘美，也在经过这一场战争后，明白自己和沈言生之间的，差距。他在战争中成长了，成熟了，考虑得也多了。才明白，感情不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就算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为长衍考虑的还是太少了。

沈言生并不知道以后的事，他在自己的岗位兢兢业业，克勤克劳。

杜乘川曾经问过沈言生，和当初潘美问他的问题一样，只是方式嘛，很不同。他的回答，让杜乘川伤心，却也不是完全失望。至少，他在长衍的心目里，也是不可替代的地位。

既然爱他，何必纠结于那个位置？他对沈言生的爱是无私的，他自认为也是伟大的。也正是如此，他给沈言生的感觉和潘美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一种如同兄长父亲那样伟大无私，一种如恋人那般缠绵眷恋。就是如此，他也是这般给子伯解释道。

沈言生每日的工作，除了办理自己的公事，还有就是去问管家今日有没有信件。

潘美走时，对还留在开封助理蔡荣办事的赵匡尹说道，没事儿，多看看沈县令，有什么问题，多帮帮沈言生。蔡荣和赵匡尹都表示，没问题。

嫂子嘛，当然要照顾着；弟媳嘛，肯定得宠。这开封县，还有谁能跟赵匡尹叫板？更别说蔡荣，大周皇帝啊！

沈言生有两位贵人相助，办起事来那还不轻松容易？

番外《论攻受都是傲娇谈恋爱怎么破？》：

作者：我说，你担心他，他担心你，你俩都互相担心，为啥就不轰轰烈烈说出来，硬要憋着呢？我都憋出内伤来了我！世上本无剧，全都是你们自个儿作出来的，你看那日，多好的机会，你说出来两人不就通透了？不就明白了？不就没有遗憾了？唉，真傻，都说爱情中的人是傻子，如此一见，当真当真！

沈言生：“……”

潘美：“……”

二者都用一双‘你觉得我们没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的眼神盯着我们可爱并可敬的作者，吓得人家瑟瑟发抖蹲在角落抱住膝盖祈祷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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