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向父十分意外地看着来客，他完全没想到宋主任会提出这样的邀请：“我以前的确带过徒弟，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再说，像贵校那么高等级的学府，请我去任教未免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吧？”

宋主任微笑道：“您太谦虚了。您不要以为大学的老师需要多么高的文凭，事实上，我们学校近些年也在转变观念，邀请了许多在商界第一线打拼过的人才，担任学生们的导师。因为他们都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在我们看来，这与实践与理论的结合，才是未来商学院最理想的教育模式。我们不想让学生成为只会死记硬背的读书机器，那不是我们的教学理想。”

向父点了点头：“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啊，您只要明白了我所说的这番话，就能够清楚今天我为什么要来邀请您出山。作为您来说，以前搞过理论，是个出色的商界理论构建者；后来又投身商界第一线，在大风大浪中勇博激流。这些都是您成为导师的潜力和资本。所以我希望您能认真地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说完这些，宋主任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签约意向书，并将它交到了向父的手上：“这上面包括了所有的签约事项，如果您在阅读后没有疑问，便可直接在上面签字。一旦签字就意味着，您将正式成为我们C市工商管理学院的一员，以后学校针对导师的所有福利政策，您都可以享受得到。”

向父拿过签约意向书，不大的篇幅里，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没看一会儿就让人头晕目眩了。

“宋主任，我想给贵校提个建议。”向父满脸无奈地苦笑道。

宋主任赶紧问：“您说，什么建议？”

“你们这意向书里面的字体也太小了，简直比保险合同里的字迹还要小。你这要是给眼神好的人看还说得过去，要我们这种老花眼瞧，就只能抓瞎了。”

“是是是！您这个意见提的非常有意义，我回去马上反映给宣传部门，让他们给您印份新的来。”说完，宋主任伸手想把那份“不合格”的签约意向书给要回来。

可是，向父却并没有将文件交还，而是大度地原谅道：“算了，我去找找老花镜。估计戴上镜子之后，我也能看它个八九不离十了。”不一会儿，向父便找来自己的老花镜戴上。另外，他还特意找了一只放大镜。这玩意儿以前一直是向父用来读书看报的神器，没想到今天在这种场合下又派上了用场。

“您还得用放大镜啊？实在是太专业了。”宋主任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

向父微笑道：“不专业点怎么行？像签约这样的大事，必须要认真专注，不能有一丝一毫地马虎。

“是……您说得是！是该严谨一些。”不知为什么，宋主任的表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额头上也不禁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就这样，向父集中精神地阅读着意向书上的文字。起初，他的神色平静而愉悦，似乎对意向书上的内容十分满意。可是当他好不容易翻看到第二页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却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向老师，您……您这是怎么了？”宋主任心虚地问道。

向父默默地指了指意向书上的一段文字，肃然对来客问道：“宋主任，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几句话？我怎么没看出问题呢？”宋主任“装疯卖傻”似的说道。

“就这几句！”向父提升了说话的声调，那语气完全把来客真震撼到了。

只听向父继续步步紧逼道：“你如果看不清楚上面的文字，我可以给你念出来。”

“好……好，那就烦劳您了。”宋主任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样子已经是有点如坐针毡的味道了。

向父瞪了他一眼，开始阅读起他刚刚指着那一小段内容来：“‘加入本院校后，乙方以前取得的所有专利及授权，均自动变更为属本校所有。本条款自乙方签字后生效。’”

宋主任听罢，沉默片刻：“我……我想，一定是宣传部门的人员打印错了。您不用担心，我这就赶回去给您拿一份新的意向书过来。”

“不必了。”向父冷冷地说了一句，并且把意向书扔回到了宋主任的手中。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向父冷笑道：“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吧？宋主任，我是真没想到：堂堂C市的顶级名校，却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骗取他人的专利。如果我把这事告诉报社，想必你们学校的‘名声’，很快会更上一层楼吧？”

宋主任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您千万不要这样做！我已经跟您解释过了，这份意向书确实是制作得不够精致。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明天我就把新的意向书给您送过来！”

向父站起身来，走到窗外向外眺望。许久，他才叹息道：“宋主任，还是请您回去吧。以后您可以找我来喝茶，但关于别的事，我还是劝您免开金口了。”

宋主任尴尬地站起身来，向着老人深鞠一躬：“不好意思，那……我告辞了。”说罢，他便转身灰溜溜地离开了向家。

来客走后，向父再次长叹一声。这次的叹息，比刚才那次还要失落。

“老头子，人家都走了，你就别长吁短叹了。气着了身子，还得是你自己遭罪。”向母来到丈夫身后，劝解道。

向父转过身来，看了妻子一眼，然后重新回到茶桌前安坐。

“谁说我生气了？我没生气。”向父语气低沉地感叹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世道人心，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不了了。难道说，我真的应该和你退居山野，和这个纷乱复杂的世界告别？”

向母笑道：“你在山里坚持不了三天，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