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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惊慌还未完全散去，便看见那人从车上下来，遮住了后面照过来的光。

那人一身漆黑，即便是明亮的早晨，也带着让人压抑的黑暗。

我现在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

林书培。

她朝我走过来，站在我车子旁边，俯身伸手敲了敲我的车窗。

她的脸还是被面罩遮着，只露出一双诡异的眼睛。

“陆薇安。”她叫我：“怎么，不想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我防备着的心忽然有了几分犹豫。

她等着，她一定有把握我会出去。

我只是先放下车窗，警惕地看着她。

“你想怎么样。”

“慕淮南和陆景瑜，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他们。”

我知道这是陷阱，我跟着她去了，就会成为她威胁慕淮南的把柄。

我不能拖他的后腿。

“不用了，淮南说过会带景瑜回来见我，不劳烦你带我去了。”

说着我正要把窗户关上，就听见她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不知道慕九九在学校住的怎么样啊。”

我手一听，狠狠瞪着她：“我不许你打九九的主意！”

她看着我，邪魅地笑了。

“那要看你肯不肯跟我走了。”

眼下进退两难，我斟酌再三，还是不能拿九九的安全开玩笑，那是我的命根，也是慕淮南的命根，我别无选择，只能下车。

“我告诉……”

我刚出来关上车门，话还没说到半句，脑袋被人一棒子敲在膝盖后侧，像是骨头被砍断的剧痛，撕心裂肺，我摔在地上，浑身发抖。

几个黑衣人从对面的车上下来，一边一个架起了我，我痛的浑身冒虚汗，连话都说话不清。

我被丢在车子的后座上，开车的人是林书培，车子开走，这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她打断我的腿，只是防止我逃跑，真是毒。

车速一点点加快，我努力挪位置好让自己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一直盯着她看。

“你叫林书培。”

她盯着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不禁冷笑：“和安坊向来的规矩都是不提旧事，没想到，你既知道我的名字，慕淮南应该为你破了不少规矩吧。”

“关你屁事。”

本能的，听见从她嘴里说出慕淮南的名字，我就是浑身不爽，想发脾气。

她听到我这四个字，却忍不住笑了。

“怪不得慕淮南喜欢你，性子烈。哈哈哈。”说着她笑得越发厉害：“他还真是一点没变。”

我看着她的侧脸，从眼睛一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连脖子都没漏出来半分。

我忍不住开口问她：“一天到晚蒙着面，你那张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林书培开车的手微微一颤，然后渐渐地，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握越紧，手背开始有青筋暴起，指尖也泛了白。

她目不斜视。开口，声音嘶哑，像被撕裂的砂纸。

“我为什么蒙着面，你的慕先生没告诉你么。”

“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我和他之间才没空谈论这个。”

“无关痛痒……”她咬着牙愤懑地重复我刚才说的这四个字，口气恨不能将我生吞了。

她的人，她的命，在慕淮南面前，不值一提。

这是对一个前来复仇的复仇者，最致命的打击。

“陆薇安，激怒我对你没好处。我把你从高速路上丢出去，你分分钟就会被碾成肉酱。”

她抬头从后视镜看着我，正好迎上我的眼睛。

有种嗜血的快感。

“不知道那么血腥的场景，让慕先生瞧了去，会不会想十年前那样，一口血喷在医院堕胎的手术台上，一病不起？”

她竟然知道十年前的事情，她居然连慕淮南要打掉我的孩子这件事情都知道。

看来，她既然来了，就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对我而言，十年前的一切只是遗憾，不再让我觉得痛不欲生了。

我对上她的眼神不避不闪，反而还轻笑出声。

“那你更应该关心你自己的下场。”

她不屑一顾。

“你觉得我会怕死？我这条命早就不重要了，我留着，只是想看到慕淮南痛苦，我要亲眼看到他痛不欲生。”

天下这么恨着慕淮南的人不少，但几十年如一日恨着的，林书培是第一个。

但这不足够威胁到让我惧怕。

我反而反问了她一句：“我没说慕先生会杀了你。”

我语速放慢，声音轻飘飘传过去。像风里的刺。

“你如果敢动慕先生的人，他一定不会让你死，他会让你生，让你长命百岁。却日日过的比死还要痛苦。”

我看着她，想起沈修远给我说的那把火的事情，冷笑道：“你既然之前便遭遇过，为什么还这么胆大包天地回来惹慕先生？如果我是你，恨不得一辈子躲在黑暗里不出来，至少，不会被人旧伤添新伤，越来越痛苦。”

车子里忽然安静了一阵子，接着听见油门徒然加大的声响。车子猛地飞出去一般，几乎快到让轮子都离了地。

我狠狠撞在前面座椅靠背上，断了的腿生疼，我咬牙，抬手抹去了额际疼出来的冷汗。

她发了疯一般地问我：“你害怕么？！”

我没理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窗外的风景。

她发怒地叫我的名字。

“陆薇安！！！你不怕死？！”

我淡定自如：“你也在车上。”

“呵呵呵，我早就告诉你我这条命，我根本不在乎。”

“但你现在不能让自己死，毕竟如果你死了，你精心谋划的一切，为了看到慕先生痛不欲生的那一刻，就都没机会了。”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方向盘，死死盯着前面，她好像松了踩在油门上的脚，车子在一点点减速了。

她低沉着嗓音，咬牙切齿，就像只恨不能对我抽筋剥骨一样恨。

“陆薇安，你不愧是那只老狐狸带出来的人，一样阴狠狡猾。”

我一直没说话，只听着她低哑的怒吼，各种难听的话从她的嘴里骂出来。骂了一路，到最后，她从后视镜看着我，冷笑着开口：“想知道你深爱的慕先生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么，我就让你看看，他到底有多毒。”

她扯掉自己脸上的面罩，连带着脖子上的围巾，也一并扯掉。

我看过去，那张娇小的脸上，都是坑坑洼洼的褶皱，就像是被揉过的纸，皱皱巴巴，还带有血红色的疤痕。

我倒吸一口冷气，缓了半天才敢继续往下看，她的脖颈之下，也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只有恐怖猥琐的凹陷，经过常年暗无天日的修整和压制，变得更加扭曲丑陋。

我很难想象，一个女人经历了这些还能活到现在。

如果不是有慕淮南，我可能会同情她，心疼她。一个女人，无论做过什么事情，都不该被这般残忍的对待。

我震惊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前座开车的女人好像很满意我的反应，她不急着把口罩围巾戴回去，而是带着侥幸开口问我。

“这样的慕淮南，你一定没见过。”她冷笑：“你被他圈在温室里长大，又怎么会有机会面对这种惨无人道？”

我不得不承认，因为慕淮南的保护，我的确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见识过。但也的确印证了那句话，命运是公平的，从前没见过的许多事，将来都会一一补回来的。

我陷在眼里的震惊，望着她久不回神。

“你的脖子是火烧伤的，你的脸呢……”

很明显，那张脸比脖子还要严重的多，但想想却符合惯常的道理，脖子以下会有衣服黏着，烧起来，一定比脸严重的多。

可林书培却……

她没很快回答我，而是问我。

“你看我以前拍的戏么。”

我摇头。

她红的那时候，我还在看动画片。

“很多人说，我长的很像年轻时候的张柏芝。”

我看着她，没被扭曲的五官即便现在看上去，都依旧精致。

她又问我。

“我从来想过，慕淮南这种人有一天竟然也会有自己的家人，老婆，孩子。”

我说：“你其实并不了解他。”我顿了顿，继续说：“在我眼里，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一个体贴的丈夫，一个宠孩子的父亲。”

林书培忽然冷笑一声，眼神像猎鹰一样勾住我的心，开口：“你觉得你理解的慕淮南是真的慕淮南，还是我理解的是真的慕淮南。”

她故意等我想了一会，才继续说：“那只老狐狸，哪面是真的哪面是假的，谁知道？”

我回答不上来。

她又问我。

“你知道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我听过别人讲，但我不想说。

“新闻把这段报道抹掉了，是谁的主意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和安坊想要隐瞒的事实，就不会让大众知道。”林书培继续说着：“但还是又风言风语传出去，说是我怀了孕不肯堕胎，所以被慕淮南泼了硫酸丢在海里。”

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是……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