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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邬听着我说话，忍不住笑笑。

“就算你把家里拆了，估计他也不舍得骂你。”

我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有一次他和那个国际名模传了绯闻，我生气，跑去那个模特的片场放了把火，衣服化妆室都烧着了，那个女模特的人生气，把我抓起来却不敢教训我，因为知道我是慕淮南的人，于是就把我交回去，把我行迹描述的特别过分，还说我是嫉妒那个女模特的美貌，想把她毁容了。”讲到这里我回忆起当时心情，被人污蔑，现在还生气呢。

“我气的要命，但见到慕淮南以后，他上上下下打量我，问我有没有受伤，确定我没事以后，又告诉那个女模特，说她本来也长得不好看，不会有谁嫉妒她容貌毁她的容。”

想起慕淮南帮我出去，我又有点过瘾和开心：“然后牵着我离开，我一直都忘不了，那女模特的脸色，铁青铁青的。”

方邬又点了根烟，也递给我一支。

“其实我从高中就看出来了，每次的家长会，他哪里是来关心你的成绩啊，他就是过来检查检查，看看他的宝贝干女儿有没有人欺负，周围都有那么不友好的同学，那双眼睛，看得人直发毛。”

“哈哈，真的吗，那时候我还真的没怎么在意过这个哎。”

方邬撇撇嘴：“废话，像你这种被他宠着到大的，怎么可能体会我们这些‘受害者’的心情啊。”

她玩笑着故意把受害者三个字说的很重，意思是她可委屈的很。

“好啦。”我抬起胳膊耷在她的肩膀上，像洒脱的年轻人。虽然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我给你道歉还不行么，当年他吓唬你们的，我都认认真真道歉行了吧。”

“哈哈。”方邬笑：“我开个玩笑而已。”她看着我，忽然轻轻地叹气。

“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和九九住在这里，你确定，他找不到？”

其实我心里清楚的很，慕淮南如果好起来，大概不会放过我的，他以前放过我，因为他的病，他背后暗潮汹涌的和安坊。

现在，他的病慢慢好起来，和安坊内的一些有威胁的势力也已经铲除，他完全有办法有经历全部放在寻找我身上。

别说一个沐城，就算逃到大气层外，也没有慕淮南想找而找不到的人。

想到这里，我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方邬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至少他现在还没那么快找到，你和九九也能安心住一阵子，按照九九的年纪，也该上学前班了，我老公是老师，他们中学旗下有小学，我让他帮忙办理一下入学手续吧。”

我感激地看着方邬。

“谢谢你。”

最困难的时期，帮忙不是曾经肝胆相照的兄弟，而是勾心斗角过的敌人。

我看着方邬，真心觉得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

它带走了一些人，改变了一些人，杀死了一些人，又救活了一些人。

晚上的时候方邬邀请我和九九去她家里吃饭。她的孩子比九九小一岁，是个软软诺诺的小女孩。

方邬的丈夫，乍看上去是其貌不扬的普通男人，到了中年，有些发福，微微隆起的啤酒肚看上去工作繁重。金丝边眼睛让他显得文质彬彬，他说现在老师也不是什么铁饭碗了，看职称，看升学率，辛苦的要命。

我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妻子给丈夫夹菜，倒酒，询问女儿在幼儿园的所见所闻，平淡里都是入口即化的爱意。

说不羡慕，是假的。

想起以前方邬羡慕我，因为我有全世界最优秀的男人爱着，因为我过着她们认为足够羡慕的生活。

可是老天爷是多公平的存在啊，痛苦和幸福是等价的，我拥有了那么多，也失去了那么多。

有时候，人和人相遇的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

饭桌上，方邬还找我开着玩笑。

“对了安安，彭皓白呢，你之后和他联系过么。看新闻，好像他爷爷出事了？”

提起这个，我心里“咯噔”一声，大口吞下一口饭。

“我也不太清楚。”

“还以为他回国以后，第一个会去找你呢。”

我没说话。

“老公啊，你知道吗，上学那时候，全校十年来，被公认最帅最优秀的两个男人，都跟在安安身后疼她。你说说。能不让我们这些女生羡慕嘛。”

“要说着彭皓白啊，才真真是个痴情种子啊，喜欢你那么久，虽然最后退学了，但他护着你的那些事情，我可都还记得。”

我笑笑：“都过去那么久了。记着干嘛。”

方邬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扬扬眉毛问我：“说真的，当时彭皓白对你那么好，你有没有对他动心过？”

方邬这样问，我一口就被辣子呛到，起身去旁边客厅的茶几上倒水喝，身后她忙问我没事吧，我摆摆手断断续续说没事，嗓子火辣辣的，一杯水下肚，冰冰凉凉，我看见窗子外面的月亮。

我喜欢过彭皓白么。

他那样男生，明晃晃出现在操场，跨栏背心，肌肉汗水，阳光帅气，谁能不动心？

我记得有一年学校组织野营，晚上休息的后，我迷迷蒙蒙听见旁边帐篷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刚开始声音不大，似乎压抑着，但是到了后面就越咳越厉害，我想起旁边的帐篷里是彭哈白，是白天搭帐篷的时候，特别挤走原本该排在我身边的班长陈堃，固执地扎在我身边的彭皓白。

那时候天下着蒙蒙的细雨，我撑着伞送自己的帐篷里出去，温黄的野营灯还亮着，我走到他的帐篷门口，里面的咳嗽声还在继续。

我在外面叫了声：“彭皓白。”

里面的咳嗽声渐渐停下来。

我收了伞，拉开帐篷的拉链走进去，正看见彭皓白湿亮亮的眼睛正瞧着我，他的眼睛都咳红了，脸色有种不正常的潮红，裹在坛子里的身体好像在发抖，我把身后的拉链拉上，脱了下子爬到他面前，抬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好烫。

“你有没有带退烧药？”我问他。

彭皓白哑着嗓子摇摇头说：“没有。”

两个字，他又猛烈地咳嗽起来，身子弓着，用手捂住嘴。

我倒了杯热水递过去，碰到他的指尖，和月色一亮冰凉。

他慢慢喝水，我用手轻轻帮他拍着后背，一下一下，试图帮他平缓咳嗽，他抵着头喝水，喝完抬起头用湿亮亮的眼睛望着我，蹙着眉微微笑，他的样子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哈巴狗，在隐约照射进来的惨白色的月光下，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就那样让我的心化成一汪春水。

那天晚上，我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抱着他，听着敲打在帐篷顶点的雨点，雨滴落在帐顶似乎会绽放出一朵朵小花，空气里漂浮着湿润的青草味道，河流在不远处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个用不回还的夜晚，我和他彼此依偎，心中清宁，靠彼此的体温取暖，整个世界都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黑暗中，我第一次放下了那些从前伪装出来的嫌弃和敌意，收拢起那些可以为之的骄傲和锋芒。

他也不在赖皮耍宝，安安静静当一个可爱的男生，不张扬，不放肆。

其实彭皓白一直都比慕淮南跑的快。

只是慕淮南比他对我，跟的紧。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意外，我在那一刻已经对他动心，如果这种动心能够延续，不被打断，或许现在又会是另外一番风景。

可人世间哪来的那么多或许，意外和明天，也不知道谁会先到。

忽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回头看去，是方邬眼神担忧地看着我。

“怎么喝杯水这么久，没事吧。”

我摇摇头。

“忽然看见月亮很美，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我回去和他们吃饭，方邬的老公做的一手好菜，九九吃的特别开心，我抱着他，也跟着笑。

小孩子吃饱了就想睡，我抱着他回家，方邬送我回去，我抱着九九不方便，她就帮我铺好床，放好枕头。

“以后，有什么需要就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忙。”

方邬回去前留着这句话，我心里感动万分。

远亲不如近邻，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九九在我怀里缩着，肉肉的脸蛋我看着忍不住亲了好几口，这种恋儿狂魔也就只有我了。

他被我亲的难受，翻个身揉了揉眼睛，有点脱离我的怀抱，慢吞吞睁开眼睛，发现是我抱着他，他便又笑眯眯朝我蹭过来。

嘴里糯糯地叫。

“妈妈。”

我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

这小家伙的意识还朦朦胧胧，不怎么清晰，下意识喊出的妈妈，让我备受感动。

虽然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他却是个分外称职的儿子。

吃晚饭的时候，九九就表现出了他的懂事。

没大人动筷子，他就一直不动，开始吃了，他还要看我的眼色，经过我同意才肯动筷子。

这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就连方邬都说，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些当妈的责怪，但多少也想明白，然后又说：“这也不能怪你，谁都有苦衷，如果不是你送她到孤儿院，她也根本活不到今天。”

想起方邬的话，我心里就一阵一阵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