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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向恩都力发誓
头人托金汗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粗壮结实的身体像截断了的柞树干,黑乎乎的络腮胡子布满了多半个脸。他勇猛过人,敢打敢冲,受到猎手们的称赞,被推选为头人。论起打猎,他就是赤手空拳,什么野兽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打猎多少年来,总觉得什么下套儿、挖窖太罗嗦,因此很少智猎,全凭勇斗,成为远近一绝。莫说鄂家其他乌力楞里,就是这一带一些达斡尔、鄂温克、赫哲人的部落,也都知道他的厉害。
托金汗不像其他部落的有些头人税目繁多,剥削猎民,他收点税除养活几个保护他和乌力楞的亲兵外,主要是应付协领老爷“注释1”每年一次向各个部落征要的税。他又视猎民为兄弟,因此受到男女老少的拥护。他一声令下,无不响应,整个部落就像攥紧的一个拳头。他对外报复心胜,对内又嫉恶如仇,容不得一个人背叛部落,或在打冤家仗时怯弱。所以经常是一打就胜,这是在山外也驰名的,连省城里有些人都知道,小兴安岭密林里,游猎着一个托金汗头人领着的了不起的部落。
“欺我托金汗太甚!”他听莫克图猎手跑进仙人柱里报告完,瞧瞧莫克图手里的杨树头和茬口上的血,火冒三丈,呼一下子从杆子床上站起来,喊进亲兵命令:“吹警号,传我的话,开始学猎的娃崽和老猎手都做准备,非把大荒村烧光杀净,报这个仇不可!不达目的,都拼死在那里,也不活着回来!”
夜色带着黑暗和恐怖,笼罩了茫茫林海。砬砬峰和老虎崖,像两个龇牙咧嘴的巨大魔鬼,黑黝黝的林海被晚风掀起的涛声,就像这两个魔鬼发出的嚎叫,传进仙人柱里。
“先慢!”莫克图猎手一把拉住刚要拔腿的亲兵,又对托金汗说,“头人老爷,不能!不能啊!四年前和大荒村那一仗,咱们就吃了是夜间的亏,看不见目标射箭,也不好用枪,那样乱杀乱砍,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咱们施展不开,明天再去不迟。咱们有枪有箭有刀,能以一当百,还有那帮贼蛮子的便宜占!痛痛快快就把小冬格抢回来,任杀任烧,连四年前没报完的仇一起补上!”他稍停停又说,“今晚先不要张扬出去,让大家好好睡一宿,明天烧杀起来也有精神。”
托金汗听完,眼一眯又睁开说:“只是这一宿,气难往肚子里咽,睡不着呀!好吧,”他长吁了一口粗气说,“听你的,明天一早就行动!”
莫克图猎手带领莫格拉和沙加走后,头人托金汗躺下起来,起来又躺下,一口一口地呼粗气,刚才怒火激出的劲儿,要是不施展出一些来,这一宿他也不能安静。
躺着躺着,托金汗猛地坐起来冲出去,接连拔出几棵胳膊粗的小桦树,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回仙人柱躺下,安静下来。天一亮,就让亲兵吹起警号,传达他的命令。
“呜-呜-呜--”
这警号声,虽四年多没响了,仍能激起猎手们的热血。多少惨痛的往事,都深深留在他们的记忆里。这是与罗刹血搏的动员令。它和血肉横飞的情景紧紧相连,它和乌力楞不受侵犯密切相关。
“开始学猎的娃崽、老年猎手,都集合!”
警号声和亲兵的传令声交响在一起,在乌力楞上空造成了一种十分紧张的气氛。
年富力强的猎手们,十多岁的娃崽,已经不出猎的老猎手,听到警号和命令,有的拎猎枪,有的带弓箭,有的持长柄猎刀,呼呼地朝托金汗仙人柱跑去。
“猎友们,娃崽们……”托金汗见人到齐了,把带血迹的杨树头举在头顶,简单叙说了一下莫克图猎手报告的情况,扯开粗嗓门说:“就是我们全部落覆灭,也要出这口气,烧光大荒村!杀光贼蛮子!”
人群中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喊:
“烧光大荒村!”
“杀光贼蛮子!”
“抢回小冬格!”
……
“猎手们簇拥着,老猎手在中间,娃崽们在后头。”托金汗登上一块石头,冲着众人把手一挥,从一个亲兵手里接过长柄猎刀,随着那闪寒光的白刃在一个手指上轻轻一划,鲜血就像一条红线从他手指一直扯到地面。
托金汗紧紧闭起眼睛,轻轻叨念,“向恩都力神仙发誓,勇猛杀敌,决不后退!”
“唰唰唰……”人群中传出一片从腰里抽拔短柄猎刀的声音,一个个手指被刀刃划破,无数条红线一起向地面扯去。
“向恩都力神仙发誓,”人们一起闭上眼睛,发出低沉雄浑的声音,“勇猛杀敌,决不后退!”
一只从远处飞来的猫头鹰刚落到托金汗仙人柱后面的树上,听到这声音,拖着长音,“嗬啊--哈--,嗬啊--”地叫了一声,猛掉过头去,拖着长音振动起翅膀,奋力飞走了,给砬砬峰乌力楞上空增加了一抹阴冷的气氛。
砬砬峰乌力楞周围的花、草和树木,都被笼罩在淡淡的晨雾里,裹在阴森恐怖的气氛中。
“杀--呀--”托金汗见大家发完誓,一举手里的长柄猎刀,跳下石头呼喊一声,冲在最前头,带领大家飞奔大荒村……
2.是哭还是笑就在托金汗带领大家向大荒村飞奔的时候,早有一支队伍,比他们起得还早,正在向砬砬峰乌力楞急匆匆行进。
这支队伍的主体是青石沟乌力楞的猎手们和各家老小。他们用猎马驮着婴娃、老人或家当,领着猎犬,行走在队伍的后面。在队伍最前面骑马的两个人,一个是青石沟乌力楞的头人嘎拉拉,他身边的七八个亲兵大背着枪,紧紧跟随。另一个是驻省城要讨伐抗联飞虎游击队的日寇小队长中野。他穿着一身土黄色的日本兵服,戴着长遮帽,腰里除别着匣子枪外,还挎着一把洋刀。他没有满脸杀气,却能看出十分狡猾,主要体现在那对深陷而又常眯眯的眼窝里。他左腮上用胶布条儿粘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白纱布,那是飞虎游击队想要他命没要着,给他挂的花。他身边有二十几个扛枪的鬼子紧紧跟随。
昨天下午,三个官府谙达打扮的家伙就是受了中野的收买,专为去砬砬峰乌力楞抢一个娃子,抓走了小冬格的。中野勾搭大汉奸协领协助,来到青石沟乌力楞已经三天,就等那三个家伙能抢出一个砬砬峰乌力楞的娃崽。昨晚,仙人柱里已掌灯好久,一个家伙偷偷向他报告,砬砬峰乌力楞的娃崽已经抢到。中野吩咐那家伙把娃崽立即带回他们大荒村藏起来,好好给他吃的,没有话不准乱安排。这一切,连嘎拉拉头人都不知道。今天一早,中野突然说要按计划去砬砬峰乌力楞,嘎拉拉立即派亲兵通知各家准备好,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了。
中野刚要进砬砬峰乌力楞时,听说去那里的路上虎狼凶猛,才让二十几个鬼子荷枪实弹,紧紧随在他身旁,心里已不十分在意。他最胆怯和棘手的,是抗联那支飞虎游击队。省城里外许多鬼子兵营,被他们搅得日夜不宁,几处被连窝端,不少地方被炸得七零八散,连军火库那么严密把守的地方,他们都能想法进去弄出些枪弹后又给炸掉。中野接受了消灭飞虎游击队的急令后,刚领到兵马的第一夜就遭到了袭击。他几次施计,结果都是自己被暗算,要不是狡猾多端,早就没命了。飞虎游击队神出鬼没,到现在连他们的驻地还没摸到一点边儿。这哪里是中野在循踪消灭飞虎游击队,明明是飞虎游击队占着主动地位在消灭他!中野曾一次又一次地跺脚摇头连连叫苦:“悲痛!悲痛!”
自打前几天他无意中从一个汉奸嘴里知道了砬砬峰乌力楞的情况后,脑子里的高粱花咕噜噜翻几个泡,冒出了一个打算,脸上才又有了得意的笑容。说来也怪,说是绝密呢,这家伙带着这队鬼子兵路过大荒村时,抓鸡摸鸭吃喝一顿后,有意放风要去砬砬峰乌力楞。如果是声东击西还可以理解,偏偏他真是去砬砬峰乌力楞,这真是一个谜!
“中野队长,”嘎拉拉侧过脸,用手指指前面一座嶙峋怪状的石峰说,“瞧,那就是老虎崖。”
“噢--”中野从嗓眼里发出一声响,勒住马,眯眯起眼睛说,“虎的有?”
嘎拉拉也勒住马说:“中野队长,虎是凶得很,三枪五枪打不着要命的地方,一样扑上来吃人。我们鄂伦春人可没听说有一个叫老虎吃的,就是一个人赤手空拳在林子里遇上老虎,也有高招儿。”
中野忙问:“什么的高糟(招)?”
“说起来挺有意思,”嘎拉拉说,“还有个故事呢。”
“秋西(休息),”中野往后一挥手,又对嘎拉拉说,“你的,讲讲!”
嘎拉拉随着中野下了马,坐在林地的小毛毛道上讲了起来:“很古很古的时候,我们这里的老虎很笨,什么野兽都可以欺负它。这天,老虎见一只野猫捕捉老鼠很有两下子,就去拜野猫为师学艺。野猫见老虎说得十分可怜,就答应了。野猫很卖力教,老虎也很卖力学。老虎很快就跟着野猫学会纵跳捕捉、牙咬爪撕等技术。渐渐,野猫发现老虎随着本领一天比一天高,越来越骄傲,越来越凶暴,就暗暗留了一招。这天,老虎叫野猫继续教它学艺。野猫刚说完没有了,老虎就张牙舞爪要吃野猫,野猫见势不好,一纵身,‘噌噌噌’地爬上了一棵高树。因为野猫没教给老虎这一招,老虎只好在树下干瞪眼。等了一会儿,不见野猫下来,只好悻悻地走了。”嘎拉拉讲完又对中野说:“我们鄂伦春常年生活在林子里,再猛的老虎也伤不着,我们在树上可以随便开枪、射箭,这应该感谢野猫呀。”
“哈哈哈……”中野听后说,“意思的有。”
中野话音刚落,他身边一个鬼子兵猛然站起来指着前面说,“队长,快看那边!”
“咔咔咔……”随着鬼子兵、亲兵一阵急促的拉响枪栓声,休息的人们呼拉站起来,一对对睁大的眼睛往一起看去,只见黑鸦鸦一片人影儿贴着老虎崖,像一股潮水一样涌来。
“准备!”那涌来的一片人影儿正是托金汗和他的部下。他这时也发现了对面的人群,向猎手命令着:“贼蛮子送脑袋来了!”
在托金汗的命令声中,大家收住脚步,怒视前方,一把把长柄猎刀举上了头顶,一张张用蛇毒液浸泡了镞头的箭搭到了拉开的弦上。
“猛虎一样的猎手们,跟我上啊!”托金汗举着长柄猎刀,愤怒地呼喊着,带头向前冲去,“杀-贼-蛮-子-报-仇-!”
“杀-贼-蛮-子-!”
“杀-呀-!”
猎手们齐声呼喊着,跟着托金汗勇猛地冲去。
“站-住-!站-住-!”猎手们在急冲中,忽听前面传来了要撕破嗓子般的叫喊,“我是青石沟乌力楞头人嘎拉拉!”
猎手们随着托金汗急忙煞住脚,顿时都愣住了,前面那些停着不动的人群里,除一部分穿土黄衣服端枪的外,果然旁边是嘎拉拉头人和他的亲兵。后面是老少混杂的猎民,一匹匹猎马上驮着吊锅、皮张、桦皮篓、猎具、摇篮和娃崽等,乱糟糟挤成了一片。
是青石沟乌力楞迁居?那么,那些穿土黄衣服的是干什么的呢?
托金汗正瞧着前面的人群发愣,嘎拉拉头人抱着一只鸽子,张口气喘地跑到了他跟前。
“嘎拉拉头人,”托金汗没等嘎拉拉开口,指着前面的人群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嘎拉拉头人把手里的一只鸽子举到他脸前,说:“你看看这个。”
托金汗一看,是协领府那白脖儿,一身灰色,两个爪腕上带白箍的使鸽。
上次,协领老爷召集各乌力楞头人到府上赴宴聚会时,郑重其事地宣布:谁带着这样的鸽子去,便是传送协领老爷的急令,各乌力楞头人都要坚决执行。如果哪个胆敢违抗,传令的人割破手指,把血滴在白箍上放回去,协领老爷看到后,就立即派亲兵前来捉拿人府,受族规的惩罚,并被宣布是鄂家的叛逆。
“嘎拉拉头人,”托金汗细瞧瞧鸽子,恭恭敬敬地问,“协领老爷有什么吩咐,你就快快说吧,我一定照办。”
嘎拉拉头人松开手,那鸽子扑楞楞一展翅膀上了天,朝协领府飞去了。
“喂--,勇猛的猎手们,”托金汗调回头去,朝大家挥挥手说,“误会啦,放下武器吧!”
嘎拉拉对托金汗说:“协领老爷可怜咱们多灾多难,常有罗刹欺负,要我把青石沟乌力楞迁到你们那儿去,请来了日本国皇军中野队长,帮助成立青壮年猎手山林队,指导练武,消灭罗刹,叫咱鄂家太平。”
两个头人正说话间,中野骑马来到了他们跟前。
“这就是中野队长,”嘎拉拉头人打千“注释2”伸手,向托金汗介绍,“协领老爷请来的山林队指导官。”
托金汗连忙打千道:“中野队长,误会,误会,请多加原谅,我把你们当成贼蛮子啦。”
“哈哈哈……”中野眯眯眼睛奸笑着,一手攥住缰绳,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说,“你英松(雄)的是,我的佩服!”
“中野队长,”托金汗挺着胸脯激昂地说,“昨天下午,大荒村三个贼蛮子抢走了我们乌力楞一个娃崽,还打死了一只猎犬。”
“噢,”中野眯眯着眼点头,“坏的,大大的坏。”
托金汗急火火地说:“中野队长,你们先去乌力楞,我们去大荒村杀贼蛮子一场,痛快痛快,抢回娃子!”
“不,不,”中野摇摇头说,“贼蛮子人大大的多,我的办法的有,统统地回去。”接着,对嘎拉拉头人说,“人的统统集合,我话的不行,你的说。”
嘎拉拉把自己乌力楞的猎民招呼过来,按着中野曾嘱咐的,亮开嗓门说道,“猎友们,老小们,协领老爷已经通过萨满“注释3”显灵,从恩都力神仙那里得到了旨令:日本国皇军中野队长来到咱们鄂家,是为了大东亚的‘共荣’,是皇天和神的旨意。谁要是不听中野队长的指挥,就要受到恩都力神仙和族规的惩罚!”他稍微停停,接着又说:“中野队长来这里成立山林讨伐队,是要帮着咱们打所有的罗刹。我们应该谢恩都力神仙,谢中野队长。”
“谢恩都力神仙。”
“谢中野队长。”
两个乌力楞里的人一起闭着眼睛,双手抚胸,默默叨念。
“中野队长,”托金汗随众人一起叨念完,向中野请求,“先帮助我们到大荒村杀死贼蛮子,抢回娃崽吧!”
莫克图猎手拎着猎枪从人群里挤出来,瞧着中野,接着托金汗头人的话恳切地说:“是啊,就帮着我们先去大荒村打贼蛮子吧,抢去的是我的娃崽啊,贼蛮子要把我的娃崽弄成小怪兽就晚啦!”
“你的急,我知道的,”中野狡猾地眯眯起眼睛说,“我的派人侦察侦察的再去。”他对莫克图猎手说完,用日本话对着两个身边的日本兵嘟噜了一阵子。那两个日本兵让嘎拉拉头人点了两个亲兵,骑上猎马,朝大荒村跑去。
嘎拉拉手一挥说:“猎友们,走吧!中野队长已经派人去侦察贼蛮子抢娃崽后的情况去了,回头会帮咱们忙的,咱们先回去吧!”
托金汗和他的不少猎手,虽觉心里不痛快,也只好调转回头,和嘎拉拉以及中野带来的人一起回砬砬峰乌力楞。
莫格拉的阿妈见莫格拉和阿爸返了回来,抹着眼泪说,“娃子他阿爸,要是贼蛮子把小冬格弄成了小哑巴亲兵那样再去,就晚啦……”
“哎嗨!”莫克图猎手右手紧紧攥成个拳头,在左手心上狠狠击了一下,一屁股坐到杆子床上,心烦意乱地说:“中野派人侦察情况去啦,等着吧!”
不一会儿,托金汗按着中野的吩咐,吹起集合号,召集来猎手们,让大家在他仙人柱不远的地方,为中野和他的日本兵搭建仙人柱。青石沟乌力楞的猎手和老小们正按着嘎拉拉头人的指点,各自在搭建自己家的住处。
莫格拉和阿妈站在仙人柱门口,朝着大荒村的方向望啊望啊,从中午望到了傍晚,也不见去大荒村侦察的四个人的影子……
夜魔,张着巨大的口,在渐渐吞噬着黄昏中那微弱的光亮。
阿妈牵着莫格拉一只手,正拼命地睁着眼,眼巴巴地望着望着,突然,一只大猫头鹰平展着翅膀落到了仙人柱门前那棵枯老的墨样秃枝上,两个滴溜溜圆的眼珠儿咕噜噜直转,闪出鬼火似的绿光。它叫叫停停,停停又叫叫。
猫头鹰看见莫格拉和阿妈发现了它。但是,它并不在乎,稍稍展开翅膀飞上另一条枯枝儿又叫了起来。那声音忽而沉郁,忽而爽朗,像哭又像笑,似乎隐藏着高深莫测的神秘。
“嗬啊-哈,嗬--哈……”
“莫格拉,你细听听,”阿妈侧耳听着问莫格拉,“这猫头鹰是学人哭吧?”
莫格拉摇摇头:“阿妈,我怎么听着像在学人笑呢。”
在一个古老的民间传说里,猫头鹰叫声曾有这样的说法,而且一直在乌力楞里流传。据说猫头鹰学人笑,是预报大灾大难;猫头鹰学人哭,才是吉祥的预兆。
莫格拉和阿妈的话惊动了猫头鹰,他们正想再听听,那猫头鹰突然一振翅膀,扑楞楞飞走了。
3.神秘的山谷从今天早晨开始,莫格拉阿爸和两个乌力楞里所有的青壮年猎手,就都被编进了山林队,和中野的日本兵在一起住,在一起吃,没有中野的话,不准回家。
莫格拉天蒙蒙亮就起来了,从林子里找到一棵空心困山木,掏了掏里边的糟烂木碴儿扛到林边,刚把黄狮风葬“注释4”完,沙加呼哧带喘地跑来说:“莫格拉,莫格拉,我听到真消息啦!那四个去大荒村侦察的,昨天半夜才回来,他们摸准了情况,三个贼蛮子抢去小冬格没怎么的,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天天还给饭吃……”
“真的?”莫格拉一把抓住沙加问,“你听谁说的?”
沙加责怪莫格拉消息太不灵通:“哎呀呀,还听谁说的呢!乌力楞里的人都知道啦,就你不知道吧。那四个人亲口当大家说的!”
莫格拉急忙问:“还说啥啦?”
“说得可多了!”沙加瞪着一对大眼睛,学得神乎其神,“还说,贼蛮子这阵儿不想把小冬格弄成小怪兽,怕弄成了咱们乌力楞的人也要去和他们拼打抢回来。他们正在找好多人练武艺呢,等着咱们去,把咱们消灭掉;咱们不去,他们就杀来,说是要把猎手都干掉;贼蛮子还要再抢些娃子去,弄成一帮小怪兽,安安稳稳地到处去耍……”
“呸!臭贼蛮子!”莫格拉气得怒眉竖眼,“贼蛮子要是把我抢去弄成小怪兽呀,我才不能像小哑巴亲兵那么老实哩,说什么也想法把他们弄死!”
沙加也来了劲儿,轻蔑地说:“嘿,臭贼蛮子要杀进这里来,有中野、青石沟乌力楞那些人,再加上咱们这么老多人,就是不动枪,不动猎刀和弓箭,光用拳头也能把他们个个砸出稀屎来呀!”
“哎,沙加,”莫格拉的话突然变了情绪,“昨晚,我怎么做了一个怕人的梦呢?贼蛮子正在给小冬格剥皮。我就吓醒啦。”
沙加眼皮一眨巴说:“昨晚,我也做了一个怕人的梦,小冬格被贼蛮子……”
“别说啦,别说啦,”莫格拉截断沙加的话说,“咱俩去大荒村看看,你敢不敢?”
“就咱俩?”沙加的话里有点胆突突的,“这可不像到老虎崖听虎叫呀,要是困在树上可以给阿爸打求救枪。叫贼蛮子抓住,打什么也听不见啦。再说,贼蛮子正想再抓几个娃子呢。”他说着,拍拍自己身上被树枝剐得条条索索的裤褂儿说:“听说,抓小哑巴亲兵的那个贼蛮子罗刹,就是看着他穿这样破兽皮衣裤,才产生了抢去弄成小怪兽的主意。”
“怕什么呀!咱们晚上偷偷摸进大荒村,贼蛮子也看不见咱们穿的啥,咱们大摇大摆,贼蛮子准以为是他们的人呢。”莫格拉说着,眼珠子一转悠一转悠的,神采奕奕,满脸英气,使尽心机给沙加打气儿:“我阿爸有个顶呱呱的安达叫老山伯,就住在大荒村。别看咱们和大荒村打了冤家仗,老山伯准行。这两年,阿爸总念叨,几次想夜里偷偷去呢。我不到十岁时,阿爸领我去过,现在还记着家门。他们一家可好啦!他准能帮咱们忙。能救就干脆救出小冬格,救不出,趴在窗缝或房顶上,和他说几句话,告诉他别着急,我们正想法救他,他就不怕了。”
小冬格是沙加最要好的伙伴,常常在一起玩,一天不见都想呢,别瞧叫他“小罕达犴”,长得笨头笨脑,他心眼可好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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