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闻很忙吧？”江啸走到墙边，用一次性水杯给她接了一杯温水，细心地塞进她的手里才抽走自己的手。

“嗯，是挺忙的，你认识他吗？”她试探性地喝了一口水，确定不烫，才谨慎地回答他。

江啸双手环胸倚在墙边，看着霍心遥小心翼翼生人勿近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两声，“如果我不认识他的话，怎么会知道你是中国人？我小时候经常跟他在一起玩，他大概不到二十岁就回国了，以后就没见过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跟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为什么？”霍心遥下意识地皱起眉，样子像极了遇到危险时需要防范的小刺猬。

“唔……”江啸迟疑了一下，随即解释，“你别误会，我跟他没什么仇，他属于商界，而我属于医学界，两人没什么交集也是正常的。”

他还记得霍心遥被送过来时狼狈的样子，墨闻告诉他说霍心遥脑子里有血块，可能会瞎，需要做手术，他当时就在想，这么年轻的女孩，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而她此时此刻对待陌生人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的防范意识，在他眼里看来，并不是很奇怪很惹人反感，而恰恰相反，他对她很有兴趣。

他斟酌了一会儿，朝一言不发的霍心遥道，“你放心，医生的职业是救人，而不是伤人，或许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是我敢对天发誓，我绝不是什么坏人。”

霍心遥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些，无意识地扣着纸杯边缘，隔了几秒抬头看向他的方向，“对不起，我有点……反应过激。”

“不需要说对不起，我完全可以理解。”江啸朝她温柔地笑了起来，“其实说起来，我跟墨闻认识，是因为我爷爷一直都是墨老先生的主治医师，只不过我爷爷他前几年过世了，在这样的家庭里，有些防备意识是很明智的行为。”

说完，他又笑了笑，“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有需要帮助的话，左边床头边，你大概伸出半只胳膊就能拉到铃，护士会来帮你，我会跟她们打招呼让她们用英语和你交流。”

他说完，转身慢慢走出病房，帮她虚掩上病房门。

“你……”霍心遥后知后觉地朝向门边，想要挽留江啸，却晚了一步。

这样的她，很惹人讨厌吧？明明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华裔，她心里很想跟人说说话，但是还是把别人赶走了。

她有些失落地捧着水杯，暗自想着江啸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细心到把水温调成温水的男人，应该是个很温柔很细致的男人。

墨闻处理完公司的事，晚上赶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凤姨并没有到医院来，幸好医院的护士非常尽责，帮霍心遥买了晚饭，并且带她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墨闻忙得头昏脑胀，忘记了跟凤姨打电话确认她是否到医院来，看到霍心遥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病房里，忍不住扇了自己一耳光，立刻打电话回去询问。

这才知道原来凤姨在来时的路上跟其他车碰了一下，现在还被警察扣留在警察局，受了点轻伤，要等墨闻亲自去提人才能放她回去。

“我会好好地配合输液。”霍心遥听着墨闻气急败坏挂上电话，抿了抿唇，轻声朝他道，“你放心，我一个人在医院里也没事，这里的护士挺好的，我跟他们交流也没问题。”

墨闻真的已经够忙了，同时要顾着三个病人，还要顾着公司的事，她光是想着就有点于心不忍。

“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放在医院？这样吧，我派个家里的女仆来，她们虽然不会说中文，跟你交流也不成问题。”墨闻伸手搓了搓脸，沉声回答，“等人来了我再去警察局提人。”

因为凤姨是中国人，让她陪在霍心遥身边的话，霍心遥平时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墨闻才把她带到这里来，没想到才来了几天就出车祸。

“不用。”霍心遥固执地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个人就可以。”

“霍心遥，你现在是把谁当成外人呢？”墨闻忍不住反问了她一句，“再怎么说，你也是墨家的养女。”

话说出口，他才发觉自己话说重了，有些懊恼地咂了下嘴，看着默默低头不吱声的霍心遥，他半晌没有说话。

“那好吧，你不想让其他人来陪的话，我也不勉强你，等凤姨的事解决完了再让她来陪你，好么？”他走到霍心遥身边蹲了下去，轻声询问她。

“嗯。”她点了点头，朝墨闻扯出一抹笑，“你今天中午走的时候我好像能看见一点东西了，我想再过几天，情况应该会好一点，到那时候让我去陪爷爷几天，好吗？”

“行。”墨闻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而且按照墨忠的情况，根本没办法到医院来见霍心遥，今天下午他打电话跟墨忠说了霍心遥醒过来的事，墨忠非常开心，不止说了一遍想见霍心遥。

霍心遥为了不打扰他，早早的就让他扶她躺下睡觉。

他安静地坐在陪护床上盘膝看了一会儿从公司带过来的资料，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心遥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地收拾完东西，帮霍心遥把被子往上扯了一些，随后走出病房，掏出袋里已经震动过很多遍的手机。

他一边快速地走出医院，一边草草浏览了所有人发过来的内容。

收件箱最后一个人显示的是墨辰的名字，他愣了下，打开，里面躺着这样一句话，“小叔，公司要完了。”

他收回正要发动汽车的手，回了墨辰这么一句话，“放心，我已经帮你铺好了后路。”

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直到他离开他身边才知道小叔有多重要。

墨辰躺在床上，连着几天的高烧烧得他唇干舌燥，看着枕边隔了半小时才亮起的手机屏幕，他吃力地转了个身，打开，随后长长喘出一口气，将脸深埋进被子里。

“辰，你一直没睡吗？”安雅从隔壁书房出来，因为熬夜而显得有些脸色憔悴，走到他的床边，轻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内心漫无边际的绝望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转过脸，看着安雅显得有些担心的脸，没有说话，伸出手抱住她，用尽全身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抱住她。

所以，在这个时候，只有安雅陪在他身边而已。

霍心遥已经走了，哪怕他那么卑微地求她，她还是走了。她本来就很恨他，看到他这么卑微的姿态，应该是很开心的吧？他墨辰也有这么一天，这么绝望地求一个女人不要离开他。

她现在人在法国，应该是觉得终于解脱了。她终于狠狠地甩开了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他急促地喘息着，喉咙的干裂让他的呼吸道几乎要麻木，忍了很久才忍住眼眶的酸涩。

霍心遥，既然你不要这么一个失败的男人，那只能祝你，从此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祝愿，再不会有人像他这样爱她爱得这么疯狂，让她那么绝望。

或许是他的爱太沉重，让她消受不起。

“辰。”安雅被他猝不及防的拥抱抱得愣住了，坐在床沿上许久没动，隔了几分钟，伸手取探他的额头，果然还是滚烫的。

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她的手被他紧紧攥住。

安雅又是一愣，低头看向紧闭着眼，紧皱着眉头的他，墨辰，现在很痛苦吧？

她倒要感谢霍心遥，在这个时候放开墨辰，让她有了表现的机会，在他这么落魄的时候，谁还能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只有她而已。

“不要离开我，好吗……”他痛苦地喃喃道。

她伸手，回拥住墨辰的肩膀，柔声回答他，“辰，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霍心遥明显感觉在睁眼的时候，可以看得见周围的东西，只不过很快就又陷入黑暗之中。

护士扶着她去卫生间洗漱完毕，又给她加了两瓶点滴。

挂完的时候，照例是江啸查房的时间。他站在门口，看着护士帮霍心遥拔掉针管，整理完毕，才走了进来。

“我听护士说，你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能看见。”他一边拿出手电筒一边轻声和她说话。

“嗯，是。”霍心遥朝着她的方向笑了笑，“江医生，我想问你，你给我开的药确实不会伤害到孩子吧？”

“不会。”江啸说话和昨天相比，有了些许距离感，“你放心，这剂药的药性甚至没有国内的小儿冲剂强。看来这个药对于消化你脑子里的血块很有作用，我本来以为只能让你缓解疼痛，再坚持两天，或许你就能看见了。”

霍心遥心里清楚是她昨天的态度让江啸对她有了距离感，心里的失落更加浓重了一点，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扒开她一只眼，用手电筒快速在她面前闪了两下，“什么感觉？”

“有点刺眼。”霍心遥对于手电筒的强光忍不住缩了下，没被扒开的另一只眼很明显地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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