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语气里带着歉意。

傅越泽没有接话，心里叹了一口气，把车速降低，滑行到前面的路口，稳稳停住。

薛庄雯解开安全带，拿起手边的包，准备下车，“你有什么事，记得跟我打电话。”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暗藏的情绪，薛庄雯没有听出来，但也没忍住，眼眶一热，

“嗯。”飞快地应了一句，屈着身子，下了车。

傅越泽没有立即把车发动，只坐在车里，视线跟随着女人的身影，看着女人伸出纤细的手臂，挥动两下，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她跟前，拉开车门，迈进去，关上车门，直至车子消失在他的视野内。

沉默了一会儿，才把车子打着，打了转向灯，调个方向，往相反方向驶去。

*

罗琰蔷请了三天的假，没有去上班。

原本她一个主治医生，除了一些特定的假期，是很少有这么长的假的，所以今天过年，她怕是不能回家了。

这几天，她睡得很少，因为一闭眼，她就能看见那些画面，和齐豫吃饭，和齐豫逛街，和齐豫在床上粗喘着气，流汗的画面……

不只这些，太多了，每次闭上眼，她觉得那些画面就要把她淹没，像是沙漠里的流沙坑，从脚底开始，一点点的吞掉她。

脸色很苍白，下眼睑一片青黑，她去请假的那天，主任都被她吓了一跳，神情肃穆的打量着她，沉默了很久，心疼的摇了摇头，给她签下假条。

从医院走出来到今天，她都没有再出过房门，也没有吃任何东西，窝在宽大的沙发上，眼睛不眨的望着客厅中央，还是那天那个样子，枕头，花瓶，还是一束早就干枯萎缩的花。

那道水渍早就已经干了，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从门口到茶几的地方，也有一些痕迹，不过很深，淡紫色已经变成褐色了。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光从没有合紧的窗帘缝隙里射进来，看得出，今天天气不是很糟糕。

罗琰蔷动了动放在薄毯下的手，指尖在沙发上移动，一笔一划，像是在勾勒什么字。

倏地，浓密的发丝里亮起一道刺眼的光，伴随的还有一阵优美的音乐，声音不大，但是在现在这种寂静的空间里，就显得有些刺耳。

罗琰蔷眼珠子转了转，没有理会，继续手下的动作，铃声持续响了很久，响了又停，罗琰蔷还是没有理会，终于，铃声没有再响起，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眼神空洞。

不一会儿，手机再次震动发声，但是，音乐不一样。

沙发上的人听到这段音乐，眼睛飞快的眨了两下，似乎有了光，手上的动作停止，从毯子里抽出，摸向发边的手机。

细瘦苍白的手腕，衬在漆黑浓密的发间，对比视觉强烈，手机屏幕上的光打出来，更是可以清楚的看见，那透明皮肤下，一根根细小的淡青色血管。

罗琰蔷摸住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干涩的眼眶好像又涌上湿意，摁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没想到电话那头，比她抢先一步，“琰琰，是妈妈！”温暖柔软的声音从电流里带过来，一瞬间，眼前一片模糊，罗琰蔷捂住嘴，不敢说话。

“琰琰，你听到了吗？”电话那头听见这边迟迟没有回应，有些着急。

“……”罗琰蔷张了张嘴，嗓子里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呀？……叫你晚点打，说不定孩子刚做完工作累着，现在在午睡！……要你管，我就现在打……好好好，你打……”

那头，女人和男人小小的争执，女人带着一丝小任性，男人低沉着，话音里牵上一丝无奈，却也不能掩盖住那里面的迁就和宠溺。

罗琰蔷脸颊上滑下一道道的水痕，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腕处，电话里的声音，顿时让她的心里涨涨的，多了一丝温暖。

“琰琰啊，是不是累了？”罗父好不容易插上一句，话里满是关心。

罗琰蔷几乎是下意识的，脸上就扯出一个笑容，嘴角上扬时，因为干涩而皱在一起的唇线，皲裂开来，“爸……”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是两块砂纸贴在一起，磨合的感觉，夹着粗粝感，让人耳膜发紧。

好几天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一开口的声音是这样的。

使劲咳嗽的两声，才勉强把喉咙的干痒压下去。

“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罗母急切的声音传过来，满是关切，罗琰蔷都能想象到，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会有多紧张。

“现在天气冷，你就多穿点，不要为了漂亮穿的那么少，这么大的人，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一关系到身体健康，罗母的话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罗琰蔷无声的笑着，眼眶里的水却越溢越满。

“哎呀，你少说两句，孩子都被你说的没话说了……”罗父打断自家老婆的唠叨，直接把电话接了过来，“琰琰啊，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该休息就好好休息……”罗母不满地瞪了一眼丈夫，却没有再说话，两人在等待女儿的回应。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眼泪无声的滑落，罗琰蔷咬住左手细白的食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我好着呢，就是人刚睡醒，喉咙还没缓过来，有些痒。”

“哦哦……你妈有话跟你说，我就说孩子在休息呢，你偏要打……”罗父埋怨了一句，把电话递给一直瞪着他的人。

罗母接过电话，直接给白了丈夫一眼，“琰琰啊……”

“嗯，妈，什么事？”罗琰蔷声音听起来已经和平常无异，嘴角一直牵着弧度，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罗母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与身边的罗父推搡了两下，语气带着试探，“妈就是想问你，今年，是不是要和小齐的父母见面了？”

罗琰蔷僵了僵，她没想到妈妈会问这件事。

“我是说，上次你带小齐回家，我和你爸都很满意，是不是今年过年，要和他一起回去啊？”罗母觉得自己好像把女儿说的很恨嫁一样，有些不妥，又想解释一下，“妈的意思是……”

“妈，”罗琰蔷打断妈妈的话，淡淡的说，“我和齐豫两个人都特别忙，都还没跟他家里人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