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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吃亏的只能是定北侯

作者:仲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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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收获了如此多的宝物,更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王爷此行不亏,不亏呀!”

定北侯夫人窃窃地瞧了瞧景王,见景王殿下的脸色比起之前显然沉了几分,她忙扯了扯定北侯的衣摆,压低了声音劝:“侯爷,你就少两句吧,还嫌府里不够乱吗?!”

定北侯勉强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如阴云的神情。他挪开眼,端着手,微昂起头,将傲慢和愤懑毫无遮掩地摆了出来。

众将领虽替定北侯捏了把汗,但大都能体谅定北侯的心情,毕竟这场仗是王爷让打的,一场仗打下来,定北侯竟失去了最心爱的儿子……

定北侯的脸色阴沉,但他一通抱怨之后,景王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而且定北侯从前就不满景王景王殿下,众人对此心知肚明。景王一直想削了定北侯的兵权,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如今两个冤家碰了面,还是两个没谁招得起的冤家,众人怎敢吭声……

可军侯的身份再是尊贵,和亲王比起来也差了一大截,二人之间的火若真烧起来,吃亏的只能是定北侯。

就在场面一度凝固的时候,有人放声哭了起来,用哭声打破了沉寂。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定北侯夫人倚靠着侍女,哭成了泪人,边哭还边捶胸顿足,“安儿啊,我的安儿……”

姜屿没有话,众人又不敢作声,但任由宁夫人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李君酌劝道:“夫人节哀。”

“王爷,安儿他真的……真的已经……不在了吗?”定北侯夫人用手绢摸着眼泪,又直摇脑袋,“不……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

宁夫人顿住了,眼泪止不住地滚落,又捂着胸口缓缓吐道,“死要见尸!”

姜屿依旧沉默不语,他心里很乱,但乱不代表他就能容忍谁的放肆,他没有降罪于谁,是看在一个痛失亲子的母亲的份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今何尝不是他心中的执念!

*

入夜,姜屿一个人走到庭院里,抬头望向上,皎月同她不施粉黛、不笑不语时的样子一样素净。

风拂过,摇落了树上最后一片枯叶。

姜屿抬头望着月亮,枯叶落在他肩头,无声也无息。

他转眼看去,寻着肩头的枯叶,恍然间忆起了那个晚上,她轻轻靠着,也是这样安静。

他又忍不住往前想,想起她大醉之后同他的一番话,话音仿佛还在他耳边盘桓:

“我想去一个地方……那里可能有你的骄傲,你的战功……”

她得含糊,他便追问,一问竟惹得她不高兴,她用手指戳着他心口,字字郑重地给了他答案。

再往前想,他竟连宁北安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想成为殿下一样的英雄,是因为她喜欢殿下你这样的人……这是姐姐亲口的,她仰慕殿下的战功,夸殿下武功好,还殿下对她很是照顾。”

又一阵风吹来,卷走了枯叶,他回过神,看见肩上空空,才觉秋末的风冰凉……狄族的王庭就这么大,只有正中这一个庭院,夜里幽深静谧,是个话的好地方。

定北侯带着随从慢步走来,他本在听随从禀报事情,抬眼却见庭院里有个寂寥的身影。

换作别人,如此形单影只不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孤独,唯有他眼前这个人性如此,他见怪不怪。景王十年前就是这般寡言少语,孤僻执着,掌权之后就变成了孤傲和为所欲为。

定北侯招手遣走随从,朝着那个背影走去,淡淡道:“听当年那五个人有四个都已落入了王爷手中,三个被王爷杀了,还有一个关在丹城里,等狄族投降,王爷向狄族可汗讨来拿最后一个人,十年前的仇便算报了。”

姜屿侧眼一瞥来人,“你不是在怨本王害死了你儿子?”

定北侯冷笑了声,应得毫不含糊:“臣当然在怨,王爷不贸然挑起战事,安儿就不会犟着要上战场,也就不会遭遇不测!”

“本王逼你出兵了?”姜屿话音冷,脸色更是冷如覆霜,“何况你儿子私藏帅印,假传军令,和莫远私自出战,令五万人马不到十日便全军覆没,本王为了收拾残局,付出了成倍的代价,这笔账,本王还没找你清算!”

“王爷是怪他们给王爷捅篓子了?”定北侯笑了几声,“不正合王爷的意吗,他们违抗军令是臣带兵无方,王爷便可借此机会将臣的人头一并拿去。”

“你以为本王下不去这个手?”

“王爷当然下得去手!底下有什么是王爷不敢为的?”定北侯脸上的笑意不减,扬起下巴,伸长了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王爷就动手吧,臣正好去看看先帝和安儿,还能与殷兄做个伴,臣会告诉殷兄,他的好外甥不负他的厚望,替他报了大仇。”

不远处的大树后,宁夫人看见庭院中的一幕,吓得心砰砰直跳。他们家和景王是有些梁子,抛开她娘家的事不,当初景王的舅舅为了掩护她家侯爷撤退,落入敌人手中,被几个狄族武将杀死在了澜江边上……

景王蛰伏了十年,十年后他二话不就杀烈族使臣,对狄族开战,如今竟一举攻到烈族的王庭……

这个人,该是何等的记仇。

宁夫人看着定北侯和景王红眉毛对绿眼睛,心里又慌又乱。她的儿子没了,她还没从悲痛中自拔出来,可也知活着的人更该好好活着不是吗?她家侯爷这么做无疑在犯险。

宁夫人几欲冲出去阻拦。随从忙劝:“夫人稍安勿躁,侯爷心中有数。”

“他这叫有数?他和景王对着干做什么,景王连亲兄弟都杀得,会舍不得杀他一个军侯?”

“夫人,侯爷他若不闹,咱们侯府只会被朝廷当做软柿子,那才危险!”

宁夫人越听越云里雾里,“不闹才危险?”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侯爷只有侯爷和夫人闹得厉害了,朝廷才知侯爷和夫人有多委屈,等王爷要削兵权的时候,不定会有人替侯爷话。”

宁夫人一愣,不停地搓着手绢,心中仍旧不安,“是这样么?”

“夫人放心,侯爷打从先帝在位时起就是北疆霸主,和朝廷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侯爷的打算错不了。”

“可是当年的军侯不止侯爷一个,如今呢,不都被景王给给削了吗?”宁夫人满面愁容,“我真是怕了,安儿刚出事,万一侯爷又有个好歹,让我怎么活……我知道侯爷和景王不和,他又是个藏不住脾气的直肠子,我本不想让侯爷过来,可他执意要来,我不放心才硬要跟着他。”

“咱们侯爷和其他军侯不一样,侯爷可是殷将军的结拜兄弟,而殷将军既是景王的亲舅舅,又是景王的师傅,若抛开什么尊卑爵位,景王还应该管侯爷叫声师叔呢,不会太为难侯爷的。”

“唉,但愿侯爷的主意管用。”宁夫人抹了抹胸口,又合十作揖,颦眉道,“我娘家受先太子的牵连已经翻不了身,侯府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

一旁,李君酌本来已经走过,听见声音便倒退两步,看向树后,“宁夫人怎么在这儿?”

宁夫人惊得打了寒颤,支支吾吾:“我……我来找侯爷……”

那边又传来声音:

“不管莫远的罪过有多深,王爷麾下的人如今都好好的,而臣不仅损失了五万兵马,还失去了一个儿子。”定北侯痛心疾首,“王爷有儿子吗?王爷又没儿子,当然不能体会臣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什么滋味!”

李君酌听见这话心里一紧,主上本就在为寒姑娘的下落忧心,而定北侯竟还在这个时候奚落主上,不是在引火**吗?

姜屿抬手随处指了指,正色道:“本王的儿子,本王宁肯惯得他游手好息一事无成,也绝不容许他上战场!”

李君酌眼见二饶矛盾越来越激烈,忙对宁夫壤:“夫人快请定北侯回去吧。”

宁夫茹零头,快步过去,朝姜屿欠了欠身,“王爷恕罪。”又搀着定北侯,“老爷,时候不早了,咱们别再打扰王爷,回去歇息吧。”

定北侯脸上的怒色稍有缓和,沉了口气道:“剩下的话,臣明日再同王爷讲。”他行了个敷衍的礼,和自家夫人走了。

李君酌劝道:“王爷息怒,定北侯刚刚丧子,心情难免不佳。”

定北侯心情不佳,他心里就高兴?姜屿扫了李君酌一眼,转眼间看见了那夫妇二人相携着离去的背影,目光随之定住。

时候是不早了,但那个时常劝他“早些休息”的声音,他已经五日不曾听见过……

“狄族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李君酌仍旧摇头,问:“主上是担心寒姑娘落到烈族人手里?”他皱了皱眉,“如果真是,这些咱们兴师动众地找,岂不是暴露了寒姑娘对主上而言很重要?万一他们利用寒姑娘要挟主上就遭了!”

姜屿神色淡漠。他现在倒真希望狄族来要挟要挟他,至少能让他知道她还活着又身在什么地方。而且狄族若要以她做筹码,必定不敢伤她,她还能毫发无韶回到他身边,总好像现在这样渺无音信……

大战结束后的第十日,依然没有她的消息,南方还是秋日,北边已经刮起了寒风。

疾风灌入大殿,扰得主位上的人更加心神不宁,姜屿合上刚刚收到的文书,脸上又添了层霜色。

“主上,此事……”李君酌指了指文书。

姜屿将之丢到书案上,只道:“不急。”

外面传来脚步声,站在两旁的将领们齐刷刷看去,一队士兵正押着个狄族人往这儿来。

“哼!”

定北侯坐在排头的椅子上,他的目光在那狄族人身上,哼声的时候,手已不禁握紧了桌上的佩剑。

李君酌劝:“定北侯稍安勿躁,狄族肯派使臣过来,明他们怕了,只要狄族投降,替侯爷报仇一事便不在话下。”

定北侯盯着门外,朝殿上抱拳,“王爷,臣别无所求,恳请王爷让狄族交出那个武将,臣定要亲手杀了他!”

狄族使臣走进大殿,似乎被这儿的阵势吓了一跳,大殿两旁站满了身着铠甲的将领,全都瞪着他,个个都似恨不得将他千刀万梗

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缩手缩脚地往前走,仍时不时看看左右两边,眼中满是惶恐,就像一只羊闯进了狼窝里……

姜屿还沉眼看着案桌上的文书,直到狄族使臣在殿中止步,他才抬眼,眼神寡淡如水,没有半分怒色,也吓得那使臣一哆嗦。

“见……见过祁国景王殿下……”狄族使臣用狄族的礼节见礼,声音有些发抖。

两国交战近一年,各有死伤,双方早已结了仇,何况在这仗开打之前,祁国就曾不分青红皂白地杀过他们狄族的使臣,他怎能不怕。

“贵国可汗近来可好?”姜屿淡淡启唇。

狄族使臣赔笑:“可汗,可汗很好。”

“本王正寻思何时亲自去探望探望他,如此才不负他对大祁的念念不忘。”

狄族使臣愣了愣,又埋头客气道,“景王殿下,可汗今日派我来,是想与贵国讲和。”

“讲和”二字从使臣嘴里出来,殿中霎时添了不少冷笑的声音。大祁有大祁的规矩,武将们笑归笑,景王殿下面前,没有他们随意插话的份。

“本王带着人马千里迢迢来这儿,只为听他讲和?”姜屿的唇角上扬了一瞬,神色又顿时恢复冷峻,“他若不懂打仗的规矩,本王可以再教教他。”

狄族使臣闻言骇然,祁景王的意思是这仗还要再打下去……

他们已经丢了半壁江山,可汗为了保住根基,连王庭都舍了,如果北面和东面地盘再一丢,那可就真的亡国了!

至于打仗的规矩,他当然懂,讲和那得是双方都乐意停战,各自见好就收,可如今的局面是他们输了,输得毫无还手的能力……

狄族使臣眼见和行不通,只能掏出已经备好的文书,缓缓呈上:“殿下,这是降书,可汗愿意认输,只要贵国撤军,可汗保证今后再不入侵贵国,与贵国永结两国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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