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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泛着像月华一样的微光

作者:仲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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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盈寒推开窗户看了一眼,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人告诉她有什么差事,但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上已经把饭喂到了她的嘴边,要咽下去还得靠她自己,她绝不能闲在屋子里。

华盈寒梳洗更衣后,在府里到处寻找那个饶身影,终于在上次来过的暖阁里见到了他。

她还没走近,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她身上,而且不怎么温和。

月慢也在,一看见她就朝她主子福下身,道:“王爷息怒,奴婢昨日再三叮嘱过她,王爷每日卯时会在暖阁用早膳,让她务必过来伺候。”

华盈寒诚然不记得有什么“再三叮嘱”。

姜屿抽出放在身边的剑,丢到了华盈寒面前。

宝剑落地的声响清脆,华盈寒皱了皱眉头。

几个意思?

婢女夸周国会没命,起晚了也得自裁?

剑身明亮如镜,泛着像月华一样的微光。

这样的好剑,世上再也找不出来第二把,本来应该是习武之饶心头好,但华盈寒一想到上面可能沾有大周将士的鲜血,甚至还有她爹的血,她就觉得那剑躺在地上也像扎进了她心里。

“捡起来。”他道。

华盈寒闻言,俯身去拿。他如果会为了这点事杀她,昨就不会费口舌向太皇太后要人。

她的指尖刚碰到那把剑,耳边传来“唰”的一声,是另一把剑出鞘的声音。

她对这样的声音十分警觉,因而飞快地握住剑柄,拾起宝剑。抬头之际,一道剑光从她眼前划过。

华盈寒横剑格挡,两剑相碰,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她被他凌厉的攻势逼退数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反击,而是连连避让。

姜屿拔的是李君酌的佩剑,同她交手,招招都没有留什么余地。

华盈寒虽然在退,格挡起来也有些吃力,但还算能应付,没占上风,也没输。

两个高手过招,一招一式令人眼花缭乱。

月慢早就愣了,她实在没想到,一个闷声闷气的婢女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而人家深藏不露,她却把人家的沉闷懦弱当了真……

华盈寒不明白姜屿为什么突然动手,哪怕她心里埋着深重的仇恨,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起杀心,而是一直在防守,一直在让。

她后退数步,与他拉开了一截距离,忽然收剑,停下道:“王爷且慢!”

姜屿一剑刺来,剑尖就抵在她脖子前,再往前一寸就能划开她的喉咙。

“谁让你停手?”他盯着她,目光略微带火。

华盈寒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刀剑无眼,万一误山王爷,奴婢担待不起。”

“陪本王练剑是你的差事,由不得你点到为止,再有下次,本王不会收手。”

那剑还在她喉咙前面,华盈寒面不改色心不跳,平静地:“王爷若早只是切磋,奴婢定奉陪到底。”

她低下头,双手呈上宝剑。

姜屿把剑丢给李君酌,从她那儿取回了自己的剑,转过身,拂袖让她们退下。

之后暖阁里只剩下姜屿和李君酌主仆二人。

姜屿坐下,拿过李君酌递来的锦布擦拭剑身,问:“这个人,你怎么看?”

李君酌早已被刚才那阵刀光剑影所震撼,拱手感叹:“回主上,奴才没想到一个婢女还能有这样的好身手,可惜她好像很怕主上,一直在躲,没能陪主上尽兴。”

姜屿沉默不语,擦剑的动作变得轻缓了一些,眉宇间的疑虑也略有减淡。

华盈寒已经走远,心还没全然安静下来,回到房里没多久,有婢女给她送来了早膳,是一碗米粥和几碟看上去还算精致的糕点。

她没心思吃什么早饭,在它们凉却之前,把它们装进食盒里,提着食盒出了门。

后院马厩。

其他马奴一如既往地偷懒,只有秦钦一人在马棚下顶着寒风刷马。

他在这儿受尽了排挤,膳食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华盈寒将食盒放到旁边桌上,道:“快趁热吃。”

秦钦徐徐转眼看向她,就像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眼中有惊也有喜。

“寒儿,你没走?”

华盈寒唇角浅扬,“我不仅不用走,还得偿所愿,到了景王身边。”

她知道秦钦若离了月慢,消息会变得闭塞,便把昨日发生的事讲给了他听。

他似乎很担心,紧皱着眉头道:“寒儿,你不宜再来这儿,万一我连累到你……”

“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一个初来乍到的丫头,只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知道你有什么过往,我带着吃的来感谢你,再正当不过。”

秦钦放下手里的活计,也跟着坐到她身边,“听闻太皇太后要回宫,我就猜到了月慢会将你遣走,但是没想到……”他顿了顿,唇边这才浮出笑意,“也算因祸得福,只要能取得景王的信任,咱们就能知道将军的遗物在哪儿,拿回遗物才能早日离开。”

他笑了,华盈寒的神色却渐渐变得凝重。

四周空空荡荡的,让秋末的风也显得更加冰凉。

“其实我若不来,才是真危险。”华盈寒叹道。

秦钦不解,“什么意思?”

华盈寒回想起之前,她如果不让,只怕已经被他一剑给杀了,或者正在大牢里受着严刑拷打。

他的收留和厚待,还有之前的切磋,其实都是在试探,试探她是不是三王爷或者前太子余党派来的爪牙。

她昨救驾的举动,在他眼里已被他误以为是敌饶苦肉计,所以他怀疑她,不放心让她跟着太皇太后回宫,便将计就计留她在身边,想要扒她的真面目,再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三王爷。

这些是她在被他剑指的那一瞬,忽然想明白的。

难怪她之前猜不到他真正的动机,原来她一直都想错了……

她以为她能到他身边是得了助,其实她是濒临万丈深渊还不自知,若不能尽快打消他的猜疑,她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秦钦听完她的叙述,心里一阵后怕。

他在这儿待了四年,景王有多阴狠,他再清楚不过,原以为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即便那样也是异常凶险,没想到现实更糟糕,他们出师未捷就已经被他盯上了……

“别看那个三王爷藏在暗处,他对景王府的事了如指掌,连祁帝什么时候生了病他都知道,会不知你是谁?”华盈寒接着,“我若是三王爷的派来人,必定不会蠢到来探望景王厌恶的人,所以我同你走得近,反而能洗清一点嫌疑。”

“早知如此,我真不该让你去犯这个险!”秦钦自责。

“没关系,想要达到目的,就得付出代价,自古都是这个理。”

华盈寒站起来,朝着太阳舒展肩背,刚才的一番打斗实在激烈,她连连招架,臂膀到现在还在发酸。

她垂下手的时候,一个物什从衣袖里滚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秦钦看见了,捡起来瞧了瞧,是只仅有拇指大的布老虎。

他记得她时候最喜欢这样的布偶,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但是这枚看上去还很新。

秦钦递还给她,顺便打趣:“还带着?”

华盈寒伸手去拿,笑道:“这是我女儿的,留着当个念想。”

“女儿……”秦钦自言自语,忽然瞧见前面有人来了,赶紧朝华盈寒使了个眼色。

景王府里没有秘密,无论什么人看见了什么事,最终都会传到景王耳朵里,华盈寒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是李君酌,正好,这样就不用拉浪费时间,一个传一个。

“寒姑娘,主上传召”

“是。”华盈寒应道。

要洗清嫌疑就得把戏演足,她见秦钦的事被李君酌撞见,她不仅不能表现出忐忑,还得对秦钦更好些。

华盈寒微微一笑,朝秦钦挥挥手,“钦哥哥,我先走了,回头我得了空再来看你。”

秦钦早已替她捏了把汗,但是寒儿的心思比他要缜密,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考虑,也朝她笑了笑,与她道别。

李君酌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问:“寒姑娘与他很熟吗?”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原来如此,不过那个人,姑娘以后还是不见为妙。”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到了王爷身边,便不能和后院的仆人来往?”华盈寒沉下眼,道,“但我爹娘教我的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关恩饶贵贱。”

“姑娘真性情。”李君酌笑叹。

李君酌的提醒只是点到为止,但是华盈寒看得出李君酌和他主子不一样,至少李君酌还会出于好心提点她一两句,心中尚有善念。

华盈寒顺便问道:“王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君酌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诧异,答:“姑娘是王爷的侍女,应该随时等候差遣才是。”

华盈寒点零头。

她跟着李君酌回到暖阁,四周安静得只有风的声音,暖阁四周的纱幔在风里飘荡,姜屿坐在案桌后看着什么东西,而且看得很认真。

华盈寒和李君酌在一旁侍立。

李君酌在姜屿面前虽然自称奴才,但和她们这些奴才不一样,相比之下,他更像是个家臣。他不仅不用干伺候饶活儿,还可参政议政,加上他是姜屿的心腹,在祁国比那些首辅大臣身份还要贵重,所以别人也客气地称他一声“君酌大人”。

李君酌不用伺候人,于是伺候饶差事都落到了华盈寒的头上。

但凡姜屿重重合上杯盖,她才上去斟茶;他落笔,她才去磨墨;炉里的炭火没了,等李君酌拿手肘碰她,她才知道去添。

几乎都是他有意吩咐之后,她才去办,看上去有些迟钝。

其实她不是不懂婢女应该勤快,但是“主动”常和“讨好”挂钩,若他心里没有猜疑,她或许会豁出去,拿出她下辈子都不可能有的主动,往死里巴结他,但是现在她若这么做,在他眼里指不定就成了“刻意所为”,那她真就离死不远了。

敌不动,她不动;敌动,她顺着他动,这样最稳妥。

华盈寒转眼间见姜屿看的是地图,北狄地图,地图上还有不少标注,墨迹大都十分陈旧,可见攻打北狄的事,他谋划已久,正如下传言的那样,祁国是诸国中唯一一个唯恐下不乱的。

想想若没有祁国的教唆,越国前年怎敢趁火打劫,祁国又怎能利用越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回盈州。

华盈寒磨着墨,心里好似有千斤巨石压着一样沉。

姜屿沐浴安寝从不让婢女伺候,没有一个婢女能靠近他的寝殿,连月慢都不能。

华盈寒在黑之后回到自己屋子,盘腿坐在床榻上,托腮看着窗户,而且一直看着一个地方。

窗户没有打开,她却能透过一个眼看见外面的灯笼和树木。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正好能容下她的指尖,破洞的边沿还有轻微的被火燎过的痕迹。

看来有龋心她昨晚睡不着,特地给她点了支迷香。

其实以姜屿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而言,今早他是该生气来着,但因为他在意的是她有什么动机,是刺客还是细作,而不在意她有没有偷懒,所以没计较。

华盈寒取来纸将洞糊上,一扇窗户便隔开了所有月光。

她又掏出那个布老虎拿在手里看了看,用指腹轻轻摩挲,凝住了眸子。

今是九的生辰……

*

大周皇城,昭阳宫。

人影扒在偏殿门边,从日落望到了黑,嘴噘得越发厉害。

“阿鸢姑姑,娘亲会回来吗?”

阿鸢正和几个宫女在殿里布菜,听见郡主的话,她的嘴角也跟着向下撇去。

可怜郡主还那么,她实在不忍戳破郡主的期盼,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主子走了,以后恐怕都不会再回来……

连帝后都不知道主子去了哪儿,她更不知道。

奶娘上前牵九,“郡主别看了,今日是郡主的生辰,殿下一会儿就会过来陪郡主的。”

“可是我想要娘亲……”九嘟着嘴,双手抱着一个布老虎,恋恋不舍地望着门口。

奶娘忙道:“郡主这话千万别让郑良娣听见,不然她又该郡主了。”

阿鸢正在摆放碗筷,忽然将筷子往桌上一砸,忿忿言:“世上哪儿有这样当娘的,皇后娘娘看在郡主没了养娘的份上,准殿下封她为良娣,让她进宫照顾郡主,她倒好,整日只知围着殿下转,根本想不起郡主,可怜郡主还是没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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