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床，诺亚觉得神清气爽。虽然昨晚睡的时间不算太多，但是想清楚了几件事，让他觉得挺开心。他吹着口哨穿上衣服，觉得亚麻衣服也不那么难受了。虽然亚麻布没有棉布好，但是还算可以接受；棉布现在是罕见的进口产品，价格很高。要是有丝绸的话当然更好，但是谁知道这个世界的蚕正在哪棵树上啃桑叶呢。至于化纤就更别提了，诺亚不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和石油相关的记载，更别提怎么制造了。

不过就算没有丝绸和化纤，生活也总是可以改进的。诺亚揪起毯子来闻了闻，一股混合了羊油和汗水的难闻气味。真是不知道过去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这种环境也太艰苦了。

这都问题不大。既然过去习惯了这种生活，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太明显的排斥。再说还有些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至于生活上的小小享受，倒是可以稍微往后推一推。

这样的想法在茉莉端来一盆温水后，就不知道飘到哪个角落里去了。没有毛巾，没有牙刷，自然也没有牙膏。用来洗脸的是一小块软塌塌的黑色肥皂，清洁能力不怎么好，洗完脸还会掉黑灰。擦脸的是一块粗糙的亚麻布，气味也同样不怎么好闻。洗完脸后用这块布在脸上抹了抹，诺亚感觉只是把脸上冒出来的油抹均匀了而已。

作为一个堂堂子爵继承人，追求点生活享受，似乎……也不过分吧？虽然毛巾不容易制造，但是质量更好的肥皂还是可以做到的。有了肥皂差不多也就有了牙膏，只要混一点细盐和蜂蜜就能对付。至于牙刷，可以用木片上钻几个孔塞进猪鬃毛……或者干脆弄点柳树细枝砸扁了也行，毕竟在陆俊成的记忆里，历史上的牙刷就是这么搞的。

诺亚想着这些事情，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茉莉还站在旁边，嚅嗫着似乎想说些什么。诺亚把擦脸布放进水盆里：“怎么了茉莉？”

女仆犹豫了一下。“安妮……您要去看看吗？”

诺亚觉得自己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也好。”

茉莉为安妮选的客房，是离诺亚卧室最远的一间。门口放着一把椅子，侍卫马修端正地坐在上面，出鞘的长剑平放在膝盖上。看见诺亚过来，马修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大人，没有什么异常。”

诺亚点点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疼、发热、酸痛、流鼻涕什么的？”

马修愣了愣。“没有，大人。”

也许没什么可担心的，可能没有传染病。毕竟传说故弄玄虚也很常见。诺亚想着，轻轻把门推开。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正照在床上，小女孩睡得正香。她蜷成小小的一团，细长的脖子微微弯着，拇指指尖碰在嘴唇上。洗干净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耳朵在阳光下像是半透明的，小巧的耳垂圆润白皙。

诺亚轻轻走近了几步，看着小女孩在睡梦中轻轻颤动的长睫毛。小脸上依然带着不健康的黄色，本来在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婴儿肥不见踪影，薄薄的嘴唇只有淡淡的血色。一只细瘦的胳膊搭在毯子上，手腕细得能看见骨头的轮廓。她穿着一件有些大的灰色袍子，和茉莉的那一件很像。

不过，气色倒是比昨天好了许多。诺亚这样想着，轻轻退出门外，带着茉莉往书房走去。

“我有一个想法……不过，昨天你和她聊天了吗？”诺亚坐在书桌上。

茉莉摇了摇头。“没有说太多，她好像对我还很戒备。不过能看出来，她过得很不好。”

诺亚望着茉莉。女仆低下了头。“她身上瘦瘦的，还有些可怕的大疤痕……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也没有吃过东西的样子。昨天我用了一点肥皂……”

女仆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诺亚愣了一下也明白过来——即使是那种黑色的肥皂，也是很贵的。“用了就用了，没关系的。”

“嗯……”女仆停了一下。“她好像觉得肥皂是吃的，咬了一口……”

那种东西肯定不怎么好吃，诺亚想。“还有吗？”

“她可能没有见过床和毯子什么的……几乎把房间里的东西都咬了一遍，发现都不能吃，很失望的样子。”

诺亚点了点头。这就能和她的来历对上了。她生活在地下……那里一定还有其他人在生活着。也许可以用什么办法把他们引出来，比方说用些食物之类的……不过这不算紧急，还是过几天再说吧。要是过几天以后城堡里没有人生病，再考虑找到更多魔女的计划好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设法把安妮藏起来，免得总管和学士叽叽歪歪，也防止时间长了人心生变。

“茉莉，你昨晚也见到了安妮。你觉得，人们能认出现在这个洗干净的小女孩，就是昨晚的魔鬼之子吗？”

茉莉想了想，摇了摇头。“昨晚她一直没有抬头，头发也一直挡着脸……我想可能认不出来的。”

不错，这样就只有几个人知道真相了。这样就好办多了。“我有一个想法……”

过了一会儿，诺亚悠悠哉哉地走到院子里的铁匠铺前。城堡铁匠正在点起炉子来，看见诺亚来了，马上跑出来行礼。

诺亚打量着铁匠铺墙上挂着的东西。一柄剑，几把匕首，还有一把锯和两把斧头。“有没有铁丝？”

“我这里没有，大人。”粗壮的铁匠说，“不过镇子里的詹姆斯师傅那里有个拉铁丝的模子，能拉出铁丝来。您需要的话，我让学徒去取，很快就能拿来。”

“好，我要这样的东西，大概四五个就够了。”诺亚拿出一张纸递过去，“像是用铁丝做的细耙子，每一根铁丝都要打磨光滑。这是要给羊梳毛用的，不能太锋利，免得划伤。”

铁匠看着手里的图纸，点了点头。“大人，这个把手……也用铁做吗？”

“用木头做就可以，你和木匠商量一下吧。这个耙子不大，大概十岁的小女孩能握住的大小。你先做一个来看看吧，做好了来找我。”

“好的，大人。”铁匠行了个礼，走进铁匠铺去。下一秒钟，诺亚就听见铁匠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包菜！你这条懒蛆还不快起来！非要老子去揍你是不是！”

诺亚笑了起来。他站在铁匠铺子门口，看着几个骑士骑着马向大门跑去，边跑边喊：“大人有令！谁家有八到十四岁的女孩，送到城堡来！有工作，每个月三个银角！”

把珍珠放在哪里，才最不显眼呢？诺亚看着骑士们的背影，想起了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马修也从城堡里出来了。他拎着一个袋子，上面还有新鲜的血迹。诺亚叫住他，围着袋子看了几遍，觉得应该还不错。“想好怎么办了吧？”

“是，大人。”马修说，“我会先去找市场主管托尼·沃德，让他召集一批人，然后在圆形广场行刑。最后带回来给总管和学士看。”

“挺好。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有一些是鹿的，还有几根是野猪的。还有些要扔掉的内脏什么的。我尽量挑差不多大的。”

“不错，交给你了。记得扔在火堆里，不要架在火堆上面。”

“是。”侍卫行了个礼，想要走却又转了回来。“大人，这……真的没问题吗？”

我哪知道啊，我又看不见病毒和细菌。诺亚这样想着，却笃定地点点头。“没问题的。我们会拯救一条无辜的灵魂，我向你保证。”

侍卫非常有使命感地点点头，往马厩走去。

有人相信自己感觉真好啊。虽然这些骑士脑瓜都不算太灵光，但是忠诚和勇敢是无可置疑的。诺亚这样想着，转身往城堡里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又跑回铁匠铺里。“让学徒去镇子上的时候，顺便跟石匠行会的泰勒斯师傅说一声，让他来城堡找我。”

铁匠答应了一声，接着诺亚就听到铁匠对学徒的怒吼。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诺亚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没忘记什么东西。他走回三楼，远远看到安妮门口的守卫已经换成了鲍曼，姿势和马修一模一样。真不愧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

“安妮醒了吗？”

健壮的侍卫站了起来。“听到里面有些声音，大人。但是我没有去看。”

诺亚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安妮正在窗边向外张望，听见身后有声音，迅速转过身来。

“昨晚睡得还好吗？”诺亚做出最让人安心的笑脸，“吃饱了吗？”

安妮有点戒备地看着诺亚，小手背在身后。袍子对她来说太大了，像个麻袋似的一直盖到了脚上。“嗯……”

“外面那是海。”诺亚搬了张椅子坐下，指着窗外。“很多很多水，是咸的，不能喝。”

“……蓝色的……”小女孩小声说。

“是啊。那是天空，也是蓝色的。上面那些白色的，是云。这些是在地面上才能看到的东西。以前是不是没有见过？”

小女孩点点头，黑色的大眼睛里像是有了些活力。“好多都没有见过……好亮……”

“以后会见到更多东西的。”诺亚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还会有许多好吃的东西可以吃。”

小女孩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诺亚觉得，那应该是个浅浅的笑容。手机端阅读：m.yumibook.com 更多更好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