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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 四

作者:岚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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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既零醒来时,入目是烟青色围帐,挑了开来,已有微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了进来,案几上的香炉里燃着沉榆香,混着檀香木的气息,松沉静远,既零起了身来,只觉得头昏脑涨,腹中翻腾,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缓步在屋内走着,推开了窗,外面是一片竹林,苍翠的正好,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丛云峰。

可即使还有些宿醉后的昏沉,她也是知道的,这不是丛云峰。

指尖掐了个决,果真是毫无反应,既零冷笑,还真是,一丁点妖气灵力都没剩了。

案几上搁着个瓷碗,黑糊糊一晚药汤,既零虽失了术法,鼻子却还没失灵,草木之精对药草敏感,本身又习了医术的,自然知道那是碗醒酒的汤药。既零端了起来,皱了眉头,却还是摒了息一口吞咽了下,毕竟比起一时的苦,还是先止了这头疼和反胃的好。

旁边还贴心的放了几颗糖果,既零方才就瞧见了,本是极其不屑的,可这一晚汤药入口,既零马上捡起了两粒塞进来。

气归气,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

窗边一盆雪松上伏着个小妖怪,睡的正香甜,那花盆里分明是青梅酒的味道。既零拿指尖敲了敲那带着绿芽的小脑袋,小妖怪翻了个身,照旧是没醒的,既零得了甜食,尚还有心情笑着:“小东西,叫你贪杯。”

而今回想来,昨日的青梅酒洛云川该是半滴没沾,全数入了自个儿腹中。本就是个魔族,一早叛了丛云峰,她竟还是莫名的去信任,被骗了也是活该。

门开了,既零都不用扭头,进来的定是洛云川。

“当初本座真该一箭射杀了你,也省的今日这般麻烦。”既零笑意还没收,话是冷的。

洛云川只是笑笑,没什么回应,走近了,既零只觉肩上一沉,是件素色外衫。既零才发现,她刚只着着一件素白中衣。

“星河初秋晨时天凉,师父别冻着。”

“我又不是个娇弱的凡人。”既零嗤笑,“哦不对,我现在一身灵力妖气被你封住,可不就是个凡人。”

“师父的本事徒儿是清楚的,只能暂时委屈下师父了。”

“别师父徒儿的叫着,本座与你早就没了半点干系。”就是这副乖巧的模样,骗得她团团转。既零发誓,以后再也不要信这人了。

“师父这么说,徒儿该是伤心了。”洛云川叹了口气,表情还真是有几分的哀伤。

就是这双黑曜石般的双眸,分明澄澈清明,若一皱眉,再氲上点水光,真是无辜的紧了,可这人却又狡诈的很,既零现在想给他剜了这双眸子去:“你又从未将丛云峰放在眼里,走的彻底,又何来的伤心。”

“徒儿是意丛云峰的,可我在意你啊。”洛云川看着既零,惑人的眸子里似攒了星子,叫人分不出是真心假意。

既零扭了头去不再看他。看他还不如看盆花来的舒适。

“我这衣服是你帮我换下的?”既零忽然想到什么,皱了眉。

“徒儿怎敢冒犯,有侍女替师父换下的。”

“我这阶下囚待遇还真不错,有侍女伺候着更衣,还有你云公子亲自下厨。”既零坐在桌前,一看那盘桂花糖藕就是出自洛云川之手,还有盘青笋,这季节可是少见。

“师父先将药吃了吧。”洛云川走到既零身侧,指尖自她袖间一滑,便出来一瓶丹药。

袖里乾坤也是认主的,以往洛云川常给既零整理,早就认下了他,后来他叛走,本该将他的印记全数抹去的,只是既零这人惫懒的很,便也没管过,而今她失了灵力,倒是方便了洛云川。不过这里面也没什么稀罕物件儿了。

既零见他取了药丸,也没拒绝,就着清水服下。大早上的就受了气,对她的身体可不好,既零向来不是个不惜命的,何苦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

也不跟自个儿的嘴过不去。美食当前,她才不忍,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洛云川总不至于下毒毒死她吧。要毒的话昨晚就动手了。

见她胃口尚佳,洛云川松了口气,笑道:“我当师父会大闹一场呢,紧张了半宿。”

“我而今这副凡人姿态,又伤不了你分毫,何必找这些麻烦。”既零夹了块儿脆笋,咯吱咬着,就当在咬洛云川了。

“师父若要打骂,我自是不还手的。”

“当真?”既零抬了眼皮瞧他。

“当真。”洛云川笑笑。是他有错在先,赔罪还是得有点诚意的。

然后既零抓起洛云川的小臂,发了狠的咬了过去。

既零没留这一口没留半分力气,洛云川又没用术法挡着,顷刻间见了血,留了极深的牙印,洛云川皱了眉,有些吃痛的抽了下气,胳膊却不动分毫,当真是任她撒气。直到那腥甜的铁锈味漫了整张嘴,既零才松了口,血迹染在唇角,似染了蔻丹般艳丽。

洛云川点了臂上几个穴位止了血,拿了方手帕去拭既零唇角血迹,却被既零一把打了开,也不恼,只问道:“师父可解气了?”

“你死了本座才解气。”既零舔舔唇角血迹,唇角勾起丝笑,眯着眼的神态有种邪气,说话依旧毫不客气。

“而今本座成了你的阶下之囚,不知云公子你是要杀还是关入地牢严刑审讯?”既零拿筷子戳着桂花糖藕的洞洞,看样子是心情稍好点了,却也没句好话,“你这数十年来装的极好,嘴里全无半句真话,本座却是倾囊相授的,仙门诸事你知晓的详细,至于仙门而今布局,本座从不关心,便是知晓,你也是问不出来的。”

“师父说笑了,徒儿怎敢慢待师父。”

“那就是软禁了。”既零才不听他的花言巧语,“你当能囚我一辈子?”

洛云川叹了口气,他的师父呀,怎就不好服个软呢。本也没想着把人禁锢起来,千岁的妖君,仙门峰主,可不是一碗药就能轻易圈禁的,若逼得急了,会有怎样的后果,他不想知道。只是既零既暂时失了爪牙,怎还是那副浑身是刺的模样。左右他这一时半刻也不好离开,不若就先让她静静。

“魔界不比苍梧之渊以南,出了城镇,失了结界庇护,异兽众多。师父而今凡人之躯,又不熟悉星河,还是先在此处休养几日,这天璇城上也有不少好玩儿的地方,师父若想逛逛,青萝会陪着的。”

说着门外便进来个姑娘,一身墨绿色衣衫,两股麻花辫,笑起来两个酒窝浅浅。

既零本来酒足饭饱,又拿洛云川胳膊撒了气,心情稍好点了,可一见那姑娘进来,一股子火气没来由得蹭一下冒上来,面色冰下来,拂了袖子:“既是有了监视的,云公子贵人事忙,本座便这儿碍着您的眼了。”

说着起了身,便要出门去。却忘了这失了灵力的身子脆弱,就是服下了汤药,昨日宿醉也没这么快好,这一下起身的急了,又是一阵的头重脚轻,洛云川连忙伸了手去扶,既零眼前模糊了片刻,视不得物,不知是有心无意,身子向右侧倾去,避了开洛云川,也还好这唤作青萝的小侍女伶俐,上前搀了既零一下,不然可就得摔了。

洛云川手在半空顿了半晌,见既零看着他,失了利爪,眸光却依旧如数九寒冬,含了冰刃,不禁叹了口气,收了手来,自退一步,俯身行礼,如当年在丛云峰上一般恭敬。

“师父不愿见我,我走便是,只是师父身子不舒服,还是先歇息一日的好。”

既零冷眼看他离开了房间,也遣了那丫头离开,门方一掩上,忽然像失了全部的气力,身形一晃,好在方才就扶了桌角,这才踉跄坐下,像是要咳嗽的,来不及翻出块手绢什么的,仓促中拿衣角捂了嘴,止住了声音,浑身抖得厉害,缓了好一会儿,等顺过了这口气来,素白衣袖上却染了一片鲜红,竟是呕出了血来,银线勾勒出的莲纹染了血迹,于白衣上灼灼。

既零见了那血渍,蹙了眉角,只觉得这凡人的身子当真是羸弱,可现下她又拿不出袖里乾坤中的药丹,扫视了这房间一眼,也便只有那盆小雪松能用了,怎么说人家也是只小妖怪,虽不知是犯了什么事,被禁锢在盆景中,还和她一般失了妖力,不过也是能用了,便拔了几根松针,惹那小妖怪几声哼哼,又拿自己的血淬了遍,照着几处穴位扎上去,脸色才慢慢转好。

在这屋内浑噩过了两日没出门,总算是将这身子养好了些。洛云川既说了她能在这城中走动,那她又何苦闷着自个儿,虽说得带个小尾巴吧,也是掏腰包的了,她一来这星河的地界儿就被捉了,可还没好好瞧瞧这儿的风土人情呢。

而今既零可是知道了,她被识破可不光是因为被烈酒呛了下,星河有一魔兽虎蛟,鱼身蛇尾,眼睛不好,偏爱食一种朱红的果子,因此最辨得红色,星河中人除了一颗赤色珍珠,平素是不着红色的,既零当日一身鸦青色衣衫本是没什么的,奈何系了条红色腰带,这才露了马脚。

星河七大城池以北斗七星为名,天璇城为七城之一,自是少不得繁华,只是这儿的建筑偏低矮,掩映于草木之下,初来时只觉清冷,而今有人带着了,才是真正的游览。

星河地界儿多湖泽,街巷道路皆由青竹铺就,两侧留了沟渠,可见一条条金色灯笼鱼游走。这鱼肉质不好,长得却很是喜人,肚子圆圆的,通体金黄,至夜间还会发光,因此没人去吃它,留作了观赏用,这鱼也是个不灵活的,撒到野外躲不过天敌,千万年下来,倒是与人最是亲近了。

秋日鱼肥蟹黄,秋至时节是星河的大日子,定是要热闹一下的,现下还差三五日便是祭典了,城中已有了节日的味道,东边市集上歌舞的艺人来了两日,日头落下,灯火燃起,柳腰的女子赤脚跃于池中暗桩上,金色灯笼鱼水中摇曳,婀娜的女子空中起舞,水袖一扬,绝代风华。

热闹了起来,人必定是多的,又是夜里灯火不明,推推搡搡间既零就没了踪影。她出来可不只是玩儿的,好歹是花木里的妖君,又随千草峰的师伯学过几年药理,既零本想找几株药草解了毒的,奈何这苍梧之渊南北草木也有些差异,在这城中寻摸半天也才找见一棵可能有用的,奇花异草一般可不长在烟火气息的市镇里,想着出城许能有些发现的,便甩了那小侍女,按着这两日摸出的路线走到了这城郭的边缘。

既然有城门,自然是有守城的,入了夜盘查的紧些,既零却早有准备,青萝腰间那枚令牌不知何时已入了既零手中,她可丝毫不觉得这等行径非君子所为,这会儿坠在腰间,大摇大摆走到城门口也没人拦的。

然后,咚的一声……

既零感觉额头撞了什么东西,嘶了口气,后退半步,可眼前分明什么都没有的。这会儿人少,城门口守卫察觉到异样,既零垂了头假装整理衣着,气的磨牙跟,她就不信了,这破结界还能拦她?

再多停留会令人起疑,既零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发了狠大步迈过去,这次没多疼,却依旧撞上了个东西,没那么硬,还带点温度,而后耳边传来声轻笑,低沉温柔。

“师父,你不要这额头了?”

洛!云!川!

她想起来了,怪不得宿醉后那日清晨,她起身猛了头晕那会儿,虽是避开了洛云川,却仿佛觉得左肩处一凉,竟是他画了咒印的!

既零正恼怒着,一个抬首,只觉着唇角触到片温热,眼前那张俊美的脸颊近的呼吸可闻,既零眼睛瞪得浑圆,太过震惊还愣了片刻,也瞧清了看眼前那人蝶翼般睫毛后的错愕以及随之而来不明意味的笑意,随后噔噔噔的连退三步,这次不光耳垂红了,整张脸烫的不行。

本就是近在咫尺的,既零这一个抬头,恰好洛云川也俯下身来,竟然……

既零隔得远了,一脸警惕的望着洛云川,分明是想摆出副凶狠的模样,脸上却染了绯红,夜间星月恰好,灯火阑珊,洛云川只觉得心尖儿上一颤,此一刻眼里心里,只那一人,便是完满。

可这等失态既零没维持多久,她向来淡漠惯了,本就不过意外,她都是只千年的老妖怪了,又不是什么小姑娘,皮面够厚,一会儿的功夫已恢复如常。

“本座不过是觉着闷了出来走走,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而今不过凡人一个,还能跑了不成?”

洛云川看着既零又是这幅冷淡模样,多少是有些失落的,上前一步,自袖里乾坤拿了件绣了红梅的披风出来,替既零披上。

“左右我也闲来无事,不如陪师父走走。”

大晚上的,又有洛云川在,既零也没了心情出去找什么药草,只在城中闲逛,这两日热闹,初入夜了人也不少,四处叫卖的玩意儿吃食,比之苍梧之渊以南那些繁盛都市的盛会也不遑多让,且这两边风物不同,逛了这几日也依旧新颖。

蟹美鱼肥的时节,最多的自然是这等河鲜了,既零本也没想着尝尝的,可这每走两步就是一个小摊,瞧得多了,不饿也觉得嘴馋了,便寻着家顺眼的店铺走进去,找了个临窗的座位,瞧着小二拿上的菜单。

这魔族与人界隔了个苍梧之渊,语言尚有些不大通,何况是文字,既零却好好将菜单翻了翻,点了两样小菜,洛云川便在对面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也不说话,只听到她点了炒河虾和炒花蛤后添了句“不要辣”。

这可为难小二了,苦着脸皱了眉头:“这位客官,您要少些辣也好,这菜没有辣子如何入味?”

既零也不高兴了,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没出发,竹简的菜谱往桌子上一撂,抬了眼皮:“为什么不要辣,小二,我要多加辣!”

洛云川叹了口气,冲小二点点头:“来一壶菊花茶,再添碗红豆圆子。”

他在丛云峰这些年,可从没见过既零碰过辣的东西,她总爱些酸酸甜甜的糕点,过会儿还不知要被辣成什么样呢。

入了夜里,生意淡了,菜肴上得快,一会儿一碟子红红的菜上来了,既零拿着竹木的筷子加了块花蛤的软肉出来,眉头果真是皱了皱眉,这味道颇怪,是她没尝试过的了。

也正巧那红豆圆子上来了,洛云川见她这模样,正要阻止呢,既零却先他一步吃了进去。

然后……

一阵剧烈的咳嗽……

既零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嘴里像被火烧了一样,赶紧的抓了杯菊花茶,这次洛云川及时,赶紧的掐了个决那杯冒着热气儿的茶水温了下来,既零是足足灌了三杯才缓过来。靠在柜台边的小二瞧得整个人都呆了,赶紧的跑去嘱托厨子,那碟子没出锅的炒河虾可得少点辣子。

等既零缓了过来,洛云川又给她添了杯茶水,看对面既零眼角红红的还挂着泪,强行的憋了笑,眼梢却依旧弯了起来。

“师父还是吃碗圆子吧,星河口味偏重,师父吃不惯的。”

既零瞧他憋笑憋得厉害,气不过瞪了他一眼,哪想到此刻自个儿可是一点威慑力也没有,这一眼倒似娇嗔,洛云川直接是笑出了声。

既零愤愤的戳着那一盘红红白白的贝壳。

可其实这会儿缓了过来,再想方才的味道,是呛了些,却像烈酒,辛辣却值得回味。既零忍不住又看了看,再看了看,然后鼓了勇气再夹了块。

洛云川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也不阻止了,瞧她小心翼翼的又吃了进去,然后又被辣的咳了起来,却比方才好了很多,喝了水,又是一块,一会儿的功夫就红着眼睛吃出了一碟子空壳。

洛云川呆了。

“我只当师父好甜口,竟从来不知道师父还爱吃辣。”

既零又夹了只新上的河虾,刚准备掐个诀剥了皮去呢,又想起失了术法,皱了眉头,放下筷子,慢慢剥起了虾,听了洛云川这么说,头也没抬,随口道:“是既明爱吃甜的。”

洛云川刚准备帮既零剥只虾呢,闻言一顿,看向既零,目光沉了下来:“他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吗?”

既零正在专心对付虾子,没注意到那稍冷下来的语气:“他是渚洲那边的人,口味清淡,从不吃这些的。”

她自有了灵识以来,九百年不化行,是师父带她出不归谷入仙门,而既明则带她涉了红尘。

“师父现在可还喜欢着他?”洛云川突然问道。

既零现在是听出有些不对来了,正巧一只虾吃了下去,既零抬了眼看他,眼角分明还泛着红,却如阳春三月又降了场新雪,没了冬日肃寒,却依旧彻骨。

吃的也不少了,既零拿了桌上手帕,慢条斯理擦了手,眸子却一直盯着洛云川,那眼神清冷,比之往日更是疏离,洛云川皱了眉头,却依旧看着她。忽而既零就挑了丝笑意,有几分的轻佻与刻薄,眯了那双淡色的眸子,轻声道:“本座喜与不喜,与你何干?”

尔后便丢了帕子,也不等洛云川,竟自出了门去。

洛云川兀自看了会儿既零的背影,那素色衣着的女子,出了门去,看着街边游人花灯,依旧是新奇的模样,浅淡的笑着,似不曾有过方才凉薄模样,洛云川付了饭钱,不远不近的跟上了既零,这人总好些小玩意儿,没了袖里乾坤,看中了什么得他来付钱的,果真一会儿又摘了串糖葫芦,歪了手糖葫芦指向洛云川,示意小贩这是那个付钱的,如往日一般的模样,然后又去瞧别的东西了。魔族本就穿的艳丽,又值节庆灯火通明,只既零一身素色衣着,置于热闹俗世里,也是一身清霜,一身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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