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气温越来越低，玻璃上结了霜，杯子里的水结了冰花，唐演和小凤呼出的气白白的，清晰可见。

唐演转悠了一下，发现一只取暖器，于是赶紧插上电，按下开关，打开最高档，坐在旁边，伸出手，烘烤有些僵直的手指。

必须如此，因为他现在甚至都没办法从口袋里把需要的符准确地拿出来。

二十多只鬼专心致志地盯着麻将牌局观看，都忘了应该扮演的角色，也忘记了娱乐。

小凤不再乱骂也不再嘀咕，而是专心打牌。

胖女鬼不知不觉中又弄出一把大牌，并且成功和掉，紧接着另一位鬼又搞出一把鸡和。

小凤面色凝重，表情有点沮丧，可能渐渐意识到对手的强大，开始觉得自己没希望了。

观战的阴魂们全都在盯着这位胖女鬼看，没有谁做出作弊的举动，因为确实没啥必要。

现在大家抱着欣赏出色麻将技巧的念头观战，心情越来越轻松。

胖女鬼的动作已经很熟练，此时的气势与先前完全不同，举手投足间甚至可以说有几分宗师风范。

取暖器打开之后，短短的二十几分钟就明显提升了这里的气温，距离较近的一扇窗户玻璃上的霜花消失了，变回到水珠状态。

唐演的双手已经恢复温热，手指虽然有些不太舒服，但是灵活度却已经完全恢复。

旁边一只阴森恐怖的鬼老太太低声说：“唐鬼师，咱们好像要赢了。”

唐演：“嗯，如果保持这样的趋势，再过两个钟头，小凤的筹码就输光了。”

鬼老太太：“可能不必那么久，我看一个小时也可以。”

她还真是很乐观。

唐演感慨万分：“想不到啊，真是高手在阴间。”

这时候胖女鬼于不动声色间又弄出一把杠上花加缺一门。

小凤的脸色更难看了，流露出明显的气馁，那些肉芽不怎么活跃，而是像缺水似的有点干瘪，齐刷刷地倒向下，也不怎么动弹，色泽却有点粉红。

一旦看习惯了，也不觉得很恶心，可能大家都已经适应，反正也别无选择。

与胖女鬼同一阵线的两位鬼牌友此时也很配合，时而故意碰牌给小凤停电，时而跟着小凤出同样的牌，如果看到小凤的牌进展快，有条件的就赶紧和牌，哪怕是一番的鸡和也不放过。

冷不丁胖女鬼又搞出一把大牌，真是老厉害了。

小凤的筹码不断减少，然后告罄，接下来发生了欠账，终于完全绝望了，咬牙切齿、表情狰狞地站起来。

众鬼魂发出一阵笑声，大家都挺开心。

鬼老太太和旁边的鬼老头击掌然后拥抱。

十多只鬼在欢呼，很兴奋。

唐演心想这时未免高兴得早了些，后续的情况如何还很难说，若是怪物毁约，就赖在小凤体内不走，却也拿它没啥办法，打还打不赢，赶又赶不走。

胖女鬼咧开嘴笑，公平地看，笑得真难看，又呆又傻，但就是这样一位看着很不起眼的阴魂，偏偏能够扭转乾坤。

唐演站起来，走到小凤旁边，平静地说：“请你离开她的身体，我会帮助你寻找一具合适的新鲜尸体，让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活回来。”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很强吗？很了不起吗？”小凤仍然是那种奇怪的腔调，一会儿是沙哑低沉的男声，一会又变成尖锐的女声，有时显得很嫩，有时却显得苍老，对于周围的人和游魂而言全都是一种奇怪的折磨。

唐演满腔愤慨，对于这种不遵守诺言的行径很生气，但是仍然保持没有失态，而是平静地提醒：“此前商量过的，你承诺过，别忘了，你是有身份有能力的怪物，想必会注意名誉和形象。”同时手里扣了灵符，随时准备好拍到小凤的脑门上。

这样的事此前也想到可能会发生，因为他明白，公平正义的先决条件是强有力的监督以及靠谱的执行力，如果都没有，那么就不能阻止耍赖的情况出现。

小凤脸上的肉芽再次开始活跃，蠕动频率奇快：“我答应过又怎么样，我就是不出来，有本事你来咬我的毛啊。”

周围的鬼魂集体发出愤怒的吼叫，纷纷指责这种背信弃义的可恶行为。

感觉就像一大群蜜蜂在嗡嗡叫。

室内异常的喧嚣，过分热闹，让唐演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有两只愤怒而失控的鬼魂冲过来，扑到小凤身上，使劲撕咬，试图发起攻击，但是很糟糕，小凤随意挥动手臂和拳头，居然就把这两位鬼打得飞到对面的墙壁上，像是受了一点伤。

此事有点奇怪，一般来说人与鬼魂是没有互不作用的，可以相互穿透，谁也打不到谁，影响力只体现在精神和意识层面上，但是现在，小凤看似细瘦的胳膊居然轻易把两只来势汹汹的鬼魂打飞了。

唐演示意大家保持镇静，然后上前两步，看着小凤说：“请你立即出来，我仍然当你是一只有格调的优秀邪灵。”

小凤眼望天花板，慢吞吞地说：“你让我出来就出来，那我多没面子。”

唐演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怎么样你才有足够的面子？”

小凤：“你说呢？”

唐演：“我发一张奖状给你，上面注明你是‘年度最佳邪灵’，外加一面锦旗，上面写‘本市最酷怪物’，你看如何？对于你来说，这是很荣耀的事，非常了不起，以后在本市的怪物界里，你简直可以横着走了。”

就算没奖状和锦旗，它也可以横行无忌，实力摆在那。

对于某些虚荣心特别强并且希望得到肯定的怪物，这样的方法很可能会有效。

小凤用男性嘶哑的声音说：“听着不错，要不这样吧，你跟我大干一场，也算我没有白白进入这具躯壳，然后再给我奖状和锦旗，我就离开这副身体。”

唐演愕然瞪大了眼：“抱歉，我做不到那个事，我是指与你大干一场。”

小凤用尖细的女声说：“怎么了？嫌我不够美丽动人？”说话同时，脸上的肉芽变长了一点，异常的活跃，就像忙于捕食的海葵，色泽由粉红变得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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