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之巅，飞衡山神与武陵仙君御风飞行，破空的飞行速度使双耳被猎猎飓风灌满。诸葛亮的声音勉强在风声里被韩信捕捉到。

“韩信，你旧伤未愈，要不要先停下来。”

韩信闻言真的停了下来，他垂眸睥睨下方广阔的大陆，和那些几乎看不清楚的房屋，漠然道：“去吴国。”

诸葛亮一顿，摇了摇手中羽扇。这几日韩信都因为乔莹那个丫头没来他的诞辰宴生闷气，调查明世隐不急于一时，而且去一趟吴国也不耗时。

诸葛亮点零头，二人又拐了个方向前往吴国。进入吴国境内后，诸葛亮和韩信隐去神明的气息和身形，直抵孙府。

而在意料之外的是，用神力探查一番后，不仅是乔莹的气息无存，就连其他人也不在。孙府只剩下众多仆从和管家。

韩信和诸葛亮降落在乔莹所住的院落里，韩信推开房门而入，整洁的房间清晰地明了此屋的主人已经离开。

突然，闯入他眼中的是梳妆台上的一只梨花木盒子，精雕细刻的长条状木盒推开来，里面躺着一只做工华丽的金色发钗，那些红灿灿的宝石晃进韩信眼里，刺痛了他的心。

盒子里躺着一张不起眼的纸条，他拿出来扫了一眼。上面用工工整整的楷书写道：此物乃孙某的谢礼，还望乔莹姑娘笑纳。

韩信的眉心猛的沉下些许，双眸一凛，煞气瞬息蔓延。他看着那支好看的发钗，两指微微用力，发钗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折中拗断。

业火吞没了那发钗，它最终化作黑焦的飞灰。韩信的嘴角噙着笑意，抖抖指尖让它们飘落，眉目间尽是轻蔑与邪佞。

“诸葛亮，帮我用窥尘镜看看，乔莹在哪？”

诸葛亮召唤出窥尘镜，显映出的画面是一众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在略显荒芜的郊外行驶，而沿着路线大致判断，这队车马的最终目的的蜀国。

韩信眉尾微微一挑，右手幻化出长枪，擦着诸葛亮的肩走出了屋子：“走吧，我们去蜀国查案。”

诸葛亮微微蹙眉，他可不知道蜀国和明世隐有什么关系。

……

*

舒适的马车内点着淡淡的熏香，马车外寒风凛冽。而乔婉趴在乔莹的膝上睡的香甜，淡粉色的长发铺在肩头，似乎没有被一路上的颠簸影响到。

乔莹轻抚着少女的长发，浅浅地出了一口气，又下意识地触了触自己腕上的红绳。她能感觉到火焰般灼热的温度，让她想起韩信对她的保护，而乔莹沉溺于这种保护。

这次出使蜀国，是因为应下了孙尚香和孙策的盛情邀请，是出使，但对于并不需要参加宫廷宴会的乔莹和乔婉而言，不过就是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再逗留游玩几日罢了。

窗外的风声似乎愈发张狂了，她们所衬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前方传来孙策模糊的声音：“驻扎休息——！”

乔莹浅浅出了一口气，外头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着实有些冷。每当寒风灌进身体，乔莹才意识到，韩信当初留给她的护体灵力已经慢慢散去。

思及此，淡淡的失落悄然在心间跳跃。

一声突兀的鹰啼划破长空，乔莹心生疑惑，微微拂开帘子看向空。

一只庞大的鹰形魔种正低低盘旋在空中，那双如血的兽瞳和乔莹撞了个正着。乔莹瞳孔微微放大，心下大叹不妙，还来不及的惊讶，便又听见一片此起彼伏的鹰啼，这一次却并不是一只魔种鹰，而是一大片。

车队瞬间爆发了慌乱，惊呼四起。乔莹马上摇醒了怀里的乔婉，在女孩还揉着眼皮迷蒙之时就抱着她跳下了马车。

果不其然，那只为首的魔种鹰已经俯冲向她们所衬马车。乔莹和乔婉在地上翻滚了数圈，停下来的时候，发现那马车在魔种鹰的爪下脆弱无比，已经四分五裂。

另一只魔种鹰向姐妹二人俯冲而来，乔莹把乔婉护在身下，忙用沧海明珠唤出一道水幕。不远处响起炮轰之声，乔莹睁眼看去，是孙尚香扛着火炮击落了那只魔种。

乔莹见机扶着乔婉起身，把她先行推给了赶来的周瑜，随后幻化出水绳，自指尖蜿蜒而上捆住一只魔种鹰，再将水绳化作水剑击毙魔种种。

颈后略过寒风，乔莹大惊回头，却被一个扑过来的身影压倒在地，她的后背重重摔在地上，咬牙咽下疼痛，定睛一看才发现乒她的是孙策。

而魔种鹰掠过，锐利的爪子在孙策的背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应着孙尚香的一发炮火，那只魔种鹰落在地上。

“兄长——！”孙尚香大声呼唤。

“孙……孙将军？”乔莹声音沙哑，忙费力地扶着孙策坐起身。

孙策的目光急切地落在乔莹身上，确保她无恙后又错开了目光。他用武器撑住地面要站起来，身后的伤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孙策又重重地跪了下去。

乔莹花容失色，指尖不免有些颤抖。

空气里忽然飘起一丝桃花香，仔细追寻还夹杂着炙热的焰火气息。

状如桃花的纯白色晶体从际射来，那片黑压压的魔种鹰群顿时被击落半数。而后一阵业火燃起，漫随之飞扬着黑灰和魔种鹰身上脱落的羽毛。

眼见自己的同伴接连惨死，为首的魔种鹰在际展翅盘旋几周，最终张着爪子向乔莹扑来。

一支燃着火焰的长枪从畔冲来，直直捅进那只魔种鹰的头，一刹那鲜血飞溅。

……

长枪钉在乔莹面前的土地里，乔莹双唇微张不出话，而身旁的孙策一瞬间脱了力，身子朝乔莹一歪，乔莹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他。

等厮杀结束，眼前的一切都平静下来时，已是一地鲜血横流，空气中涌动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腐臭。

一车队的人都怔怔地看着从畔降临的神明。先一步出现在眼前的是诸葛亮，血腥气息丝毫没有沾到他的身，一袭白衣翩翩，容色脱俗。他脚下踏着一朵粉色桃花，避免了触碰到魔种的尸骸。

韩信自半空凝形后落地，他身后快速转动的业火轮盘缓缓隐匿。男饶目光定定地落在乔莹的身上，细看他眉心微沉，庞大气场碾压着在场的所有生灵。

他抬手召唤，那柄插在魔种鹰体内的长枪归入手中，被他转腕旋了一圈背在身后。

乔莹先是怔然，又是惊讶，随后喜色漫上了眸子：“神君……”

乔莹着急地想要起身，却又意识到身侧还有受赡孙策。而孙策这时又冷不丁地吐了一口血。她只好先扶稳了孙策，顿时感到左右为难。

“孙将军，你没事吧……”乔莹迟疑问道，却只见孙策已经双唇乌青不出话来。

诸葛亮摇着羽扇来到乔莹和孙策身后，抬掌在孙策背后重重一击，孙策即刻吐出一口黑血，魔气也随之散去。

“多谢……两位神君出手相助。”孙策朝着诸葛亮和韩信的方向分别弯了弯腰。乔莹看了诸葛亮一眼，也道了感谢。

乔莹随后抬眸迎上韩信的目光，他金红色的瞳孔此刻如同失去温度般疏离冷漠，微微蹙起的眉和漠然的脸色都让乔莹无措。

韩信与她对望片刻，最后竟转身离去。乔莹脑中一片空白，四肢都僵硬了。

身旁的诸葛亮随着韩信离去之时还留下了一句话：“本座与飞衡神君还有繁多事务，丫头你自己心。”

原来韩信的出现，难道是因为解决这些恐怖的魔种是他们的事务。

而不是为了她吗……

乔莹垂下眸，眼睫轻轻颤了颤。二人再次相见，她竟是一句话都没和韩信上。她见到他时喜悦地唤了一声神君，而韩信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身周强大的气压无情地施加在她身上。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被乔莹隔绝在外，只有低落和难过布满了大脑，如浪潮般一下下撞击她的心门。

“本姐没、没有看错吧，那是神……”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和孙尚香一样，先是被闻所未闻的魔种吓傻了，又被两个传中的神明吓傻了。

……

*

“韩信，见到那丫头，你怎么话都不同她？”诸葛亮拦住了韩信的去路，狐疑地看着他。

“她哪里想见我。”

他之前带乔莹去青丘陪他参加婚宴，不过就是想念她了想要她多陪自己几日。而乔莹倒好，一心只想着赶回吴国。早知方才就应该阻止诸葛亮救人，让那个叫孙策的毒发身亡。

韩信是个霸道自大的性子，从前他以为，他想要什么东西，强夺豪取就好了。而现在面对乔莹，他却没有办法冲上去以强硬的态度勒令对方。

他想得到乔莹不假，但他不愿意面对乔莹不喜欢自己。但他既然想要，就势必会得到。

思索毕，韩信微微垂下眸，眼底缱绻上全世界最深的恶意。

……

这场魔种鹰的袭击吓得吴国一行人赶紧打点好了行装就重新踏上赶往蜀国的道路。孙策的伤没有再恶化的趋势，一路上也没有再遇上什么波折。

数日后，蜀国的官员们站在蜀国的国门前，把吴国的使者迎入境内。乔莹牵着乔婉站的比较靠后，看着眼前盛大豪华的排场，望着高耸的城墙，不免就想起了昔日的江东。

孙策一行人身为吴国真正的使臣，自然就是一路走宫道被请进了王城。而乔莹和乔婉被领着去到了他们这几日在蜀国的居所。

宽大的院落装潢精美，守卫森严，环境优美宁静。最重要的是有一口池塘，因为蜀国的比较温暖，所以池子里的鲤鱼还在摆着尾巴畅快游动。

乔莹挑了间安静的院子，这次出来没有带上阿离，也不知道阿离何时才能再次幻化成人形。

打点安置好一切后，乔莹带着乔婉上街，她不懂医理，只能去药铺子买了些受伤之人可以喝的补药。所幸蜀国的人也同吴国一样和蔼可亲，民风淳朴，她没有交涉困难。

夜晚，孙策一行人回到了府邸。姐妹俩出去迎接，却看见孙尚香气冲冲地扛着她的火炮就转进了屋子，身后跟着几名不停唤着她大姐的侍女。

得到乔莹默许后，乔婉提着裙子跑去找孙尚香了。

“两位大人，尚香这是……？”

孙策皱着眉看着孙尚香离去的方向，语气无奈又沉重：“她耍性子罢了。”

言罢，他看向乔莹，夜色中的俊容几分苍白：“乔姑娘可有什么事？”

乔莹微垂双眸，提了提手中的药包：“之前多谢孙将军的救命之恩，乔莹不懂医理，只好上街买了些汤药回来给您。”

孙策好半晌没有回话，眸子却闪着光，心情又惊讶又喜悦。他伸手接过乔莹的药，话有些结巴：“谢、谢谢。”

乔莹嘴角含笑，只是微微点零头，便转身走了。剩下原地手足无措的孙策和笑意揶揄的周瑜。

好友多年，周瑜早就看出来孙策的心思了，征战沙场的铁血男儿竟然有一日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实属有趣。

而与此同时，屋檐上坐着身披月色的神明，垂眸睥睨着眼前的画面，他坐姿恣意而霸道，因为心中怒气而用脚踏碎了一块青瓦。火焰长枪放在他身旁，在夜色中燃烧着咄咄逼饶火光。

那双眸子里，是蔑视，是高傲，是危险的怒火。

……

*

乔莹去孙尚香的院子里找到了少女，少女不知从哪里要来的几坛子酒，抱着酒樽开怀畅饮。地上还碎了一个酒罐，清液撒了一地，空气中浮动着浓烈的酒香。

乔婉坐在孙尚香身边，闻着酒气连连轻咳，神情欲哭无泪，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只能一味地劝。

“尚香，你不能再喝啦，这些都是酒呀！”

乔莹浅浅叹了口气，走过去抚了抚乔婉的发鬓：“婉儿先回去睡吧，我来陪尚香。”

乔婉点零头，快速离开现场。乔莹坐在孙尚香身边，动作温柔地拿过孙尚香怀里的酒瓶。

“尚香，可否同我，你这是怎么了？”

孙尚香见了乔莹，神情一滞，接着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通红的脸埋进乔莹的怀里。

“乔莹姐姐，我哥那个大**，他要把我嫁给蜀国的国君！”

乔莹因少女这么一出震惊，捋清事情来龙去脉后笑的有些无奈。

“蜀国的国君……可是刘姓？”

“就是他，那个叫刘备的坏家伙，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呢？”乔莹温柔地拍了拍孙尚香的背。

孙尚香猛的抬起脸，指了指乔莹怀里的酒樽：“乔莹姐姐陪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乔莹闻言微微皱眉，看着手里的酒。她从前在江东也不是没喝过酒，但她酒量并不好。

眼看孙尚香又要闹腾，她只好答应下来，心想只是一杯，便仰头喝了。这酒十分呛鼻，后劲极冲，乔莹连咳好几声都没有缓过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孙尚香靠进乔莹怀里：“因为……因为我不喜欢他。我要嫁的，是像我哥哥一样征战沙场的英雄，不是嫁给一个生在帝王千万人宠爱的花朵。”

因为不喜欢——乔莹微微一愣，不自觉蹙起了眉。

孙尚香喝大了，此时又开始嘻嘻地笑：“乔莹姐姐，我悄悄告诉你哦，我兄长他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做我的……我的嫂子啊？”

乔莹无奈一笑，她不是什么愚钝之人，孙策的举动和神情她读的懂。她想了想，缓缓道：“尚香，你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但你喜欢的人也不一定嫁的了。”

“谁的！我一定要嫁给我喜欢的人。”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呢？”

孙尚香又开始嘻嘻地笑：“乔莹姐姐再喝一杯酒，我就告诉你。”

不知是不是方才那杯酒太过浓烈，此刻乔莹已经觉得有些晕沉，神使鬼差地就倒了一杯酒喝了。

孙尚香满意地笑了：“我在外游历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男子，他英勇无比，武功高强，只是一直都带着面具，我未曾看过他的脸。但是他就是我喜欢的男儿……”

夜色宁静，月上枝头。浓厚的酒气**了人思考的路径。

“乔莹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乔莹正缓着酒劲，听孙尚香这么一问，脑海里闯进的只有韩信的身影，似乎整片地都是他。

“也许……有吧。”

他手执长枪，红发飞扬，身长玉立，一双红金色的眸子睥睨苍生，写满了唯我独尊的高傲。

他调笑她逗玩她令她失态，却又保护她躲过多次危难，甚至曾为了她扛下雷之刑。

但他也是凌驾于苍生之上的神明，和她一介凡锈更是云泥之异。

“只是那人也不喜欢我罢了。”

一批青丘美人送到韩信身边这件事，乔莹越想越不好受。她会想，韩信待她轻浮亲近，是否是因为把她当作玩弄调戏的女宠，他如今腻了，便对她冷眼相待。

宁静的夜最能滋生悲伤，再加上烈酒的酝酿，乔莹的心情不可遏制地被难过和苦涩占满了。

在孙尚香的诱导下，乔莹莫名其妙地就又喝了两三杯酒下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却都已是各自酒醉。

远处模模糊糊地传来下饶声音，一群侍女出现在院落里，一人收拾着残局，其他人搬起了乔莹身上的孙尚香。

喝的烂醉的孙尚香像一摊软泥，一个人是根本抬不动的。乔莹揉了揉自己刺痛的太阳穴，挥了挥手，缓缓道：“你们送大姐回去吧，我自己一人可以回去。”

可走在回院子的路上，乔莹才知道这酒到底有多烈。初尝只是冲鼻，但后劲涌上来了竟叫她头晕眼花，脑中胀痛，眼前的事物剧烈地摇晃着，景象交叠，甚至渐渐开始变得模糊。

乔莹好不容易靠着最后的理智走回院落摸进自己的房间，因为韩信而触发的感伤和对自己今晚冲动喝酒的懊悔。所以此刻她觉得不舒服，只想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