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到他们住的那栋楼了，诸葛亮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王昭君低头看他：“怎么不走了？”

待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不远处的人影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从他身上跳下来。

匆匆整了整起皱的衣服，她一瘸一拐地蹦到那人面前：“你……你……你怎么来了？”

元歌从她的身后收回目光，将手上的文件袋递给她：“今天我和小李在公司里加班，他说你明天要用这份资料，我正好顺路，就送过来了。手机怎么打不通？”

“哦。”王昭君连忙去口袋里摸手机，拿出来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了，手机一冻就没电了。”

元歌点点头，低头看她的脚。

她走过来时，他就注意到她似乎受伤了。

“脚怎么了？”他问。

“没事，崴了一下。”

“严重吗？”

“已经可以走路了，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元歌说：“快上去吧。”

王昭君站着不动，诸葛亮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王昭君：“听到没有，快上去吧。”

王昭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又转向元歌：“时间太晚了，就不请你上去了。”

元歌笑了笑：“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聊聊吧。”

诸葛亮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再说吧。”

说着，他拉起王昭君就往单元门走去。

王昭君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匆忙间回头对元歌摆了摆手。

元歌朝着王昭君点了点头，目送着别别扭扭的两个人消失在单元门后。

离开了元歌的视线范围，王昭君抱怨道：“你急什么急啊！”

诸葛亮阴着脸瞥了一眼她的脚，幽幽地说：“你不是能走能跳吗，难道还等我背你？”

王昭君有点心虚：“现……现……现在是比之前好一点了，但是走路还是很费劲，你……你……你就算不背我，好歹也扶我一下。”

诸葛亮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胳膊。

王昭君咧嘴一笑，不客气地抓起他的胳膊，将全身的重量都倚了上去。

……

休息了一天，王昭君的脚好多了，虽然脚踝还有些肿胀，但是已经可以走路了。

周一的早上，她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刘邦发了一条短信：“我想好了，你帮我问问吧。”

过了好一会儿，刘邦竟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王昭君怕被同事听到，只好到走廊外面接听。

“我周末跟李总出差的时候就提过这事了，他想见见你。”

王昭君有点紧张：“什么时候？”

“现在。”

“这么快？”

“那必须的！哥效率高吧？”

王昭君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现在过去。”

路过元歌的办公室时，发现里面没有人，王昭君心里略微松快了一点，回到位置上整理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文件。

怕刘邦那等太久，她赶紧出了门，没想到却在走廊里和元歌撞了个满怀。

元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东西却掉了一地。

王昭君连忙低头去捡，元歌也跟着蹲下身来。

王昭君有点着急：“我……我……我自己来就行。”

元歌随手捡起一个文件夹，透过半透明的文件夹封皮，瞥见里面是一份简历一样的东西。

他眼眸微沉，却什么也没说，像没看到似的递给了王昭君。

王昭君收好文件站起身，元歌也跟着站起来，问她：“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王昭君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但也不想骗他，只好说：“有……有……有点事。”

元歌沉默了片刻，没再追问：“脚好了吗？”

“好……好……好多了。”

他点点头：“哦，你去忙吧。”

王昭君却突然不急着走了。

两人静静地对立着，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这时候有同事经过他们身边，跟元歌打了招呼，两人这才如梦初醒。

王昭君说：“那我走了。”

元歌点点头：“去吧。”

……

刘邦所在的部门在办公楼的西区，王昭君穿过长长的走廊，快到李总办公室时，看到刘邦在前面不远处等着她。

“脚怎么了？”

“没事，一点小伤。”

“那就好。”

敲门前，刘邦小声对她说，“放心吧，没什么问题。”

王昭君点点头，听到里面人应声后，推门进去。

刘邦的上司叫李白，王昭君在公司的专业交流会上见过他几次。

这人话不多，看上去很好相处。

李白似乎也很欣赏王昭君，翻着她这一年多来写的报道说：“你算那批新人中成长很快的，你的稿子我也看过。听说你很能吃苦，元歌的眼光不错。”

王昭君安静地听着。

李白话锋一转：“上次的展会我没参加，听说当时出了点岔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果然是坏事传千里。

王昭君神色黯了黯：“主要是视频出了点问题。当时我在日本开会，也没提前检查，是我的失误。”

李白了然地点点头，似乎并不在意：“我就是随口一问，纯属好奇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失误总是在所难免，以后注意就好。”

李白一定听说了她和元歌的事情，却非要有此一问，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王昭君心里清楚，这大约是一种提醒，或者说，是一种警告。

王昭君点头：“我会注意的。”

李白笑了，将她的简历搁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既然打定主意了，就早点和元总打招呼吧。”

……

王昭君脚伤未愈，处于半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好在宁馨已经结束旅行回家了，诸葛珪听说老婆回家了，也提前结束了出差。

家里许久没有这么人丁兴旺了，但诸葛亮不在，王昭君还是觉得这家里少了点什么。

但有些人却以为，正因为诸葛亮不在，一些事情才可以秘密进行。

吃饭时，宁馨突然神神秘秘地将一张照片递给了诸葛珪。

诸葛珪拿起照片一看，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

宁馨说：“这是我们团友家的姑娘，今年博士要毕业，很优秀的，你看介绍给孔明怎么样？”

王昭君正在扒拉碗里的饭，听宁馨这么一说，差点呛到自己。

宁馨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慢点吃！今天煮的饭多，没人跟你抢！”

王昭君撇撇嘴，伸着脖子看诸葛珪手里的照片。

诸葛珪见状递给她：“帮你哥把把关。”

王昭君接过来一看，只能说后妈永远变不成亲妈：“你确定诸葛亮看到这照片不会翻脸？”

宁馨眼神躲闪：“结婚过日子也不能光看长相。”

“那看什么，学历啊？找老婆，又不是公司招人。”

诸葛珪也赞同：“就是，昭君说得有道理。最重要的还是孔明得喜欢。”

宁馨的积极性被打击到了，对诸葛珪说：“好像你知道孔明灯喜欢什么类型似的！”

诸葛珪凝眉想了想：“其实我早就看好了一个，就是还没来得及跟孔明说。我老战友家的姑娘，叫婉儿——你听这名字，多好”

宁馨不满：“早看好了你不说，害我瞎张罗！”

“之前咱俩不都在出差吗？”

“出差也可以打电话啊……”

宁馨和诸葛珪你一句我一句地争个没完，谁也没注意到王昭君已经一瘸一拐地上了楼。

……

回到房间，她想了一会儿，发了一条短信给诸葛亮：“在干什么？”

“刚到宾馆。”

“有没有狂打喷嚏？”

“怎么，你想我？”

王昭君对着短信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你被人算计了！”

“谁？谁敢？”

“先说怎么谢我？”

“不会就是你吧？”

“不是我，我是通风报信的人。”

这条短信发出去后手机安静了下来。

王昭君打开微信刷了一会儿朋友圈，诸葛亮还是没有回复。

她把手机丢到一旁，正打算去洗澡，手机又振了振。

诸葛亮说：“了解，继续监视，实时汇报。”

王昭君笑了：“你微信号多少？”

“电话号码。”

王昭君添加了他的微信号，在微信里直接留语音给他：“我去洗澡了。”

诸葛亮的房门没关，他点播放的时候，他的助理赵云正好拿着施工图纸进来，恰巧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女声慵懒地说了句“我去洗澡了”。

赵云眉开眼笑：“有情况啊头儿！”

诸葛亮哼笑一声，拿过赵云手里的图纸低头翻看：“能有什么情况？”

“别装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赵云捏着嗓子模仿王昭君，“我去洗澡喽……”

诸葛亮拿着手里的图纸敲了敲赵云的脑袋：“别没事找事啊！”

赵云一脸委屈：“头儿你不够意思，有情况了也不向兄弟们汇报。”

诸葛亮微微抬了抬眉毛：“赶快滚去睡吧，明天一早就得爬起来。”

赵云这才窃笑着走了。

诸葛亮躺在床上，点开王昭君的留言又听了一遍。

……

第二天，王昭君一直在琢磨着要怎么跟元歌开口提换部门的事情。

正巧午饭时，她发现元歌迟迟没有去吃饭。

她犹豫了一下，走进他的办公室。

见是她，元歌问：“有事？”

“嗯。”

元歌似乎很忙，看了一眼时间又问王昭君：“很着急？”

王昭君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哦，也不急，看你时间。”

元歌抬头看了她几秒，抬手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说。

王昭君坐过去，在对上元歌视线的那一刻，她决定放弃事先准备好的那些说辞，直截了当道：“我……我……我想换个环境工作。”

元歌缓缓靠向椅背，似乎早有准备：“是因为视频的事情吗？”

“一……部分原因是。”

元歌没有问她另一部分原因是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昭君，工作就是工作，我不希望你被工作以外的东西困扰到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我明白。”

“已经想好了？”

“嗯。”

元歌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这几天就去人事那边办手续吧，手里的活儿你交接一下。李白对你印象很好，你好好干吧！”

原来他早已洞悉一切，只不过一直在等她，等她下定决心，或者等她突然反悔。

王昭君站起身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一个较为正式的道别，因为一旦出了这个门，她和他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远。

“这些年……还有视频的事情，谢谢你。”

元歌笑了笑：“怎么搞得这么沉重？好歹你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无论以后发生什么，这种关系都不会变。更何况你就是换个部门而已，说得像以后不见面了似的。再退一步讲，你还是孔明的妹妹，我们也算亲戚。”

王昭君笑了笑。

“那快去吃饭吧。”元歌说。

“你不去吗？”

“我还有个报告要写。”元歌说着，已经将注意力又移到了电脑上。

王昭君站了片刻，默默地转身出了门。

很快，王昭君要换岗的事情就在部门里传了开来。

大乔知道她要调到西区时是一脸不乐意：“啥时候的事儿？不够意思啊王昭君，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吧？”

王昭君一脸无奈：“真不是我保密做得好，是这事定得太快，还来不及找你说。”

大乔瞪了她一眼：“谅你也不敢瞒着我！不过换个地方也好，省得你看得到吃不着干着急。”

“大姐，你这是要在我临走前给我一刀吗？”

大乔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童言无忌嘛！”

……

手续办理得比昭君想象的还要顺利，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就被通知去新的部门报道了。

李白带着她和同事们一一认识。这个部门里的女同胞真不算多，除了两个正在外出差的，一个是负责资料室的刘姐，一个是负责库房的张姐。说是“姐”，其实都是阿姨级别的人物。

王昭君以为女人少的地方是非自然就少，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天午饭过后，王昭君去资料室复印材料。

刘姐不在，她像往常一样自己动手，刚印了两张，复印机就卡纸了。

她蹲在机器后面清理废纸时，听到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来人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八卦。

王昭君原本也不在意，可没想到话题拐了几个弯，竟然拐到了自己身上。

“我们部门不是不招女的吗，怎么又招来这么一个？”说话的是张姐。

“谁知道呢！前段时间听说她和领导搞办公室恋情耽误了公司的大事，公司要把她扫地出门，但有人力保她，所以又留下来了。”

“谁力保啊？”

“还能是谁？跟她搞暧昧那领导呗。”

“你说元总啊？”

“可不是。虽然她留下来了，但那事影响也不好，为了掩人耳目，元总只能把她放得远一点。据说她来之前咱们头儿就跟元总通过好几次电话，正好我们这里缺个能打杂的姑娘，就把她招过来了。”

“不过我觉得年轻人谈谈恋爱也没什么吧，就算耽误了工作也是人之常情吧？”

“什么叫‘年轻人谈谈恋爱’？元歌都快结婚了，对象又不是她！虽说这是人家私事，别人管不着，但他元歌好歹一个领导，形象总得顾及一下吧……”

卡在复印机里的纸终于取了出来，王昭君利索地盖好盖子继续复印。

两位大姐全然没想到这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还是自己刚才话题的主角，不免有些尴尬。

张姐挤出笑容和她打着招呼：“小王你在啊……”

王昭君没事人一样扫了她一眼：“嗯，刚才卡纸了，我清理了一下。”

张姐嘿嘿笑着：“这破机器，早该报废了。”

可是另外一个人却连这表面上的客气都省了，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

这人就是负责这里的刘姐。

笑归笑，可静下来的时候，王昭君却觉得背脊发冷：真是人言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