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小吴最近非常快乐。

狙击队的日常非常简单，没有任务的日子里，白天训练，晚上去跟士兵们打牌，偶尔有决斗可看。每月有两天放假可以回家，当然，小吴还没有成家，就只能回去看看父母和弟妹。

不是小吴没有个人魅力，整个狙击队都还没有人成家，所以但凡有可能涉及“婚姻大事”的信息都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近来狙击队的训练任务又减轻了。

队长消失了两天，回来时又是和公孙姑娘同乘一匹马，只不过或许是为了避嫌，还没进城门，两人就下马一起走了回来。

碰巧那天狙击队值守的就是小吴，这些情报通过狙击镜尽收眼底。

这简直是sss紧急加密情报啊！他激动，他兴奋，他心潮澎湃，他恨不得宣扬得天下皆知！

“真的，我跟你说，队长肯定是跟公孙姑娘又和好了！你看他最近一脸的春风得意，训练也不吹毛求疵了，每天都提早解散，昨天晚上甚至还给咱加了两只烧鸡！你看看！绝对有jiān qíng！”

狙击手小张面无表情地继续换弹。“他说野鸡是无意抓的，就两只，不够整个长城分的。”

“好吧就算是这样，”狙击手小吴热情丝毫不受影响，“你知道吗，昨天休息时，我不小心把水洒到了他qiāng上，他竟然一句斥责都没有，还冲我笑了一下！笑了一下！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我说了你就知道了！”

一阵微风拂过，飘摇落下一片枫叶。

“专心训练。”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狙击手小吴彻底暴走，“你怎么都不关心一下队长的感情生活！说不定队长还是我们狙击队里第一个成婚的呢，那到时候我们可得好好闹他洞房，你看着，我必让他整夜不得安宁，话就撂这儿了……”

眼看着小吴越说越离谱，小张再次出声提醒：“你瞄准练习做完了吗。”

“当然没有，哎呀……”

“那不用做了。”

平静温和的声音，却隐含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小吴忽然闭了嘴，他听出来了，这是队长的声音。

无数晶莹光点忽然出现，飞舞凝聚，在他们面前逐渐显现出一个人来。

“我靠……我忘了队长会隐身……”

小张从地上捡起那片枫叶。“队长早就来了。”

“嗯。”百里守约点点头，“原来大家这么关心我的婚姻大事啊。”

“还好，还好，队长……队长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自然不愁婚姻大事……”

“三十公斤负重十公里来回，一个时辰，回不来没有晚饭。”百里守约微笑道：“你刚说我对你笑了一下，是这样笑的吗？”

笑容明明温和儒雅，说出来的话却并非如此。

“你……”百里守约又看了看小张，“……一起去吧。”

小张不擅讨价还价，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拿负重了。小吴在原地疯狂抗议。“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队长你怎么这么狠毒！你压榨士兵！我要去找公孙姑娘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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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值守的是百里守约。

过了晚饭时间，天色擦黑，他的两名队员才跑回来。百里守约看着两人跑到打饭的地方，看看果然没有赶上晚饭，只好回去洗澡换衣服。

两人一起进的营帐，晚些时候，小吴又一个人出来了，拿着那片枫叶蹬蹬蹬跑到了花木兰那里，看来还真是找公孙离告状去了。

明明知道小吴不会说自己什么好话，守约却还是有些高兴。古人云“见字如晤”，是说两个极亲近的人，写一封信都像见到了对方本人。

他没什么理由去找公孙离，但他隐身时法力幻化出的枫叶见到了公孙离，他总感觉就像自己见到了她一样。

不知不觉，思念已深重。

很快，小吴又趾高气扬地出来了，一副扬眉吐气的表情，想来是狠狠谴责了一番自己的残暴行径。百里守约静静地看着，想象公孙离听到这些话的反应，心底就渐渐升起些许喜悦。

他决定等会去弄点夜宵给他们，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

还没走下城墙，他忽然看见苏烈去了花木兰的营帐，心中又不由得有些疑惑。不过苏烈跟公孙离没什么交情，想来还是去找花木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想了想，决心忽视心中那一丝不快的直觉，认定苏烈就是去找花木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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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午时，杨玉环进入永嘉坊37号小明花圃。一路远远跟随着的两个密探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个继续跟踪，一个回去禀报李元芳。

杨玉环没有发现有人跟踪，绕过院子里那些挑选牡丹的客人，直接进入后院去找明世隐。

“首领，阿离来信。”

正在一旁劈柴的裴擒虎“咣啷”一声丢掉了斧子，一下子窜过来：“快看看写了什么。”

杨玉环打趣他：“你急什么，阿离这信又不是给你的。等下首领不告诉你，你还能打一架不成？”

“臭女人，你少挑拨离间，这本来是俺的任务，俺当然要知道进展。”他狂拽酷炫地一甩头，“小弟，你说是吧？”

弈星正沉浸于一个残局，头也不抬，敷衍了一声。

明世隐看完信，又摸了摸信封，从中取出一个更小的信封和一片枫叶来。那枫叶色泽金红，随信寄来却仍栩栩如生。明世隐伸手抚上叶脉，立刻感到一股清润温平的魔道之力流动其上。

“这啥东西，让俺也看看。”

杨玉环担心着公孙离，也懒得理裴擒虎，直接问道：“阿离信上怎么说？”

“误入沙漠迷失方向，幸得狙击队长百里守约相救，后遇当年长城叛逃守将花木兰，辅国大将军苏烈，加入长城守卫军，一切安好，诸事顺利。”

“那这枫叶是什么？”

“执行长城守卫军所派暗杀任务，出现失误，身陷险境，得百里守约再次相救……”明世隐斟酌片刻，“阿离说，他人很好，字里行间，能看出来阿离很欣赏他，应该是成为朋友了。”

裴擒虎差点撕了那片枫叶，被杨玉环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两次救命之恩不知何以为报，无意间得此枫叶，系百里守约法力幻化而成，请首领以其为媒做一次卜算，若能以卦象助其未来绝处逢生，亦可略为报偿。”

一时间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片枫叶上，杨玉环笑道：“阿虎，我记得弈星在天元阁赌棋被人围殴那次，好像是你路过顺手救了。当时你说什么……‘上次俺救了他，他就只能以身相许了’，这话阿离怎么忘了呢？”

“俺那是胡说的！”裴擒虎当场就急了，“神棍！你可不能跟俺老姐胡说八道啊！”

明世隐偏头想了想：“你好像之前是这么说的。”

“俺那话做不得真的！”

弈星适时插嘴：“大哥，小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谁要你以身相许！！！”

杨玉环看着好笑，过了一会才想起来问：“这封信又是什么？”

“这是辅国大将军苏烈给千窟城城主伽罗的私信。阿离信上说，伽罗行踪不定，苏烈不知此信该寄往何处，便托她找人送信，最好能送到伽罗本人手上。”

“伽罗……”杨玉环思索片刻，“我听阿离说起过，学堂的上官先生似乎认识此人。这信首领不如交给我，我必定送到。”

“好。”明世隐又不认识伽罗，毫不客气地就把信给了杨玉环。那边裴擒虎还没摆脱弈星这个小弟，就有跑到明世隐面前威胁他：“哎，你可不能跟俺老姐瞎说啊！”

“以身相许吗？”明世隐拿走他手里那片枫叶。“我先去卜一卦，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在信中告知阿离。”

裴擒虎这才罢休，看着明世隐进屋关门，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直到看见弈星用仿佛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喂！你给俺说清楚！你要告诉她俺说的哪句话啊！”

……

“我！沈梦溪！七彩旋风超级无敌zhà dàn猫！这辈子绝不会与仇人为伍！不去！坚决不去！”

“百里守约亲自下厨。”

“那也不去……”

“去保护一个姑娘。”

“那……什么姑娘？”

李信心想我就知道，“一个长着兔耳朵的女孩子，经常打一把油纸伞。”

“好看吗？”

“她长大后，我也没见过了。只听说名动长安，千金难求一舞。”李信流露出有些怀念的眼神，“务必保护好她，另外，不要说你认识我。”

“哎？”沈梦溪无法理解，“这姑娘跟长官有仇？”

“不，她是我的亲人。”

沈梦溪挠挠头，又甩甩尾巴，感觉人类真是难以理喻。他趴在地上整只猫蜷成一个团，目光忧郁地眺望长城，只见蓝天高阔，万里无云，长城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

自都护府遇到小股魔种骚扰已过了七八天，至今一直平安无事。要说起来，过三天没事，应该是不会有后续部队了，但长官似乎一直没有放松下来。

每次魔种来袭都紧张兮兮的，一点也没有都护府守将的风度。沈梦溪腹诽道。

不过，如果每次都让自己去保护女孩子……

沈梦溪犹豫了。

保护女孩子自然求而不得。可他也是都护府的士兵！他也是有军人的尊严的！他手中的zhà dàn也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杀器啊！

就要前往长城……

“你放心，百里守约最近不会在的。”

“哎？长官怎么知道？”

李信笑了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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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的风仍旧肆虐，今日似乎更甚于以往，卷得黄沙漫天。渐渐地，连天色也暗下来，像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乌云，又似乎只是日落了，隔着漫天的黄沙看不清楚。

但算时间就该知道，离日落尚早。

“别走了，”花木兰伸手拉住百里守约，“这风不大对劲，我们似乎进了敌人的圈套了。”

百里守约一同停下来，看了看手中的指北针。自从上次他和公孙离在沙漠中迷路后，他就记得要带指北针了。

对大自然，最好还是敬畏一些。

指北针显示，目的地还在前方。

“逐流古城向西二十里。我们已经非常接近了，大概还有两里左右的路程。”

“他好好的搞这么远干什么，”花木兰抱怨道，“想见我直接来长城啊。”

“队长和他很熟？”

“也算不上吧，边走边说。”

两人看了看天色，忽视掉越走越暗的环境，继续依照指北针的方向前进。风太大了，不得不用衣物遮住口鼻前行，这让两人的对话有些听不清楚。

“逐流城又名兰陵城，便是曾经的都护府。高长恭，是兰陵城曾经的王子。后来兰陵被大唐攻占，他跟了一个老头，当起了刺客，天天挑拨离间，处心积虑地为害长城守卫军。”

“是我们的敌人？”

“也算不上。三年前魔种入侵，因为一些事情，我被朝廷认定为叛徒，当时走投无路，曾经跟他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也算有些了解。他这个人啊，矛盾得很。一方面热爱和平，不忍心看生灵涂炭，另一方面又对长城守卫军恨之入骨。”

“那他最后选择了什么？”

“不知道。”花木兰笑道，“我也在等。”

尚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就敢只身赴约，这种勇气和信任，带着些江湖气，却又璀璨耀眼。百里守约其实不清楚花木兰的过往，只知道她必不是个平凡女子。

文武志勇均不输男子，光明磊落更胜常人一筹。花木兰为什么被长安通缉，又为什么能在长城自由出入，并得到所有兵士及大将军的信任与服从，成为长城守卫军真正的首领，这些，百里守约其实都不清楚。

这些事情像一个谜团，谜团牵涉了很多人，包括花木兰，苏烈，都护府的李信，以及长安方面的各方势力。百里守约自认为不在谜团之中，只能隐约感觉到它的存在。

谜团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可以想见，接近它的每一步，都将危机四伏。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更加昏暗的天色，打定主意，既然不在谜团之中，那就不去自找麻烦了。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有很多复杂的事，每一个人都被命运操控着，身不由己。命运没有将他卷进大唐这场风云变幻，最好还是不要主动去窥探。不是命定之人，太容易就会被这场风暴撕得粉身碎骨。

守好长城，守好长城后的百姓，守好弟弟，守好自己做出的每一个约定，就是他的全部理想。

正想着，花木兰再次伸手拦住了他，“守约，你感觉到危险了么？”

对于危险，魔种后裔会有比人类更敏锐的直觉。

“一个时辰前，我跟队长说过会有危险。”守约四下里看了看，“队长不是说，那兰陵王不会伤害你吗？”

“是不会伤害我，但不一定不会伤害你。”

此时天色已暗如黑夜，风渐渐止了，沙尘飘落，视野干净起来。脚下的沙丘上，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交错的细线，泛着淡淡的紫色荧光。

细线之间相隔甚远，目力所及之处，无不被这种稀疏而夺目的细线覆盖着。

“这是一个法阵……”花木兰喃喃道。

百里守约取下背上的猎qiāng，同时抽出军刀反握在左手。“队长可以到外面等我。”

花木兰心里明白，守约的意思是他无论如何都要走到底了。其实，从高长恭说有玄策的线索开始，她就知道守约一定会追下去。

“一起去吧。如果他想伤害你，我也能拦一下。”

守约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两人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脚下的细线就越密集，看来是接近法阵中心了。天色浓黑如墨，无星无月，黑得甚至有些发紫。

前方逐渐传来一股血腥味。守约细细分辨，感觉似乎是狼血。

会不会是玄策？

他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到了这个时候，阴谋的味道已经太过明显。即使他明知道是陷阱，也还是不得不往前走。他有一种直觉，如果不走，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玄策了。

约好了的，要一直在一起，他甚至为这个改了名字。

守约，言出必果。

空气中的血腥味忽然浓重起来，周围的空气中划过一道暗流，似乎有隐形的东西正破空而来。

花木兰大喊：“小心！”

他来了。

浓稠的黑暗中，一柄长长的三棱jūn cì破隐而出，从背后直刺向百里守约。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骤然转身，抬手将军刀横在身前，在距心脏不过一寸的距离堪堪挡住，金属相交，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隐身之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穿着朴素，倒是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手中的三棱jūn cì开始发出蓝色荧光，竟然不受法阵所带来黑暗的阻挡，光芒大盛。

“高长恭！你干什么！”

这就是兰陵王高长恭。百里守约也顾不得计较对方为何偷袭自己，冷声问道：“玄策在哪里？”

“就在前面。”高长恭轻笑。“时间不多了。”

空气中狼血的味道愈发浓重，百里守约心中紧张，转身就往法阵中心跑去，同时单手拉开了猎qiāng的保险栓。花木兰想追，却被兰陵王拦住了。

“你拦我干什么？”

“你追他干什么？”高长恭反问道。“人家的家事，我们别插手。”

“这里不安全，我们到外面再说。”高长恭示意花木兰跟他走，两人往北走去，渐渐远离法阵的中心。高长恭一边走一边讲自己认识玄策的过程，只是故意走在了花木兰的东边，好挡住长城方向逐渐升起的烽火狼烟。

那是遇袭的警告。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