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城到海边很有一段距离，需要早起从飞雁塔上搭乘最早的云雁出城。假日最早的云雁人向来很多的，因此李元芳早早地抢了票给裴擒虎送去了。

狄仁杰并没有搭乘那一只云雁，而是凌晨时分，城门一开，就孤身一人骑马去了海边。

其实没什么别的想法，他就是想体验一下海上日出，听说很美。

极其偶尔的情况下，他也会做出这种不是由他精密运转的大脑做出的决定。

住在海边村落的年轻男女们也有一些来看日出的，这种跨越亘古时光的景象，也将持续震撼亘古时光中兴衰交替的所有物种，无论是人，神仙、还是魔种。

在一对对相互依偎的小情侣中，狄仁杰并没有为自己单身狗的身份而感到任何不适。目睹第三对小情侣拥抱亲吻许下誓言后，他竟然不着边际地想道：元芳快来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小摊小贩，很快，数辆小推车就占领了从镇子到海滩之间的大片区域。看到车上挂着的大冰激凌模型，狄仁杰才忽然意识到，夏天到了。

第一波游客是在太阳完全跳出海平面时到的，他们乘坐的都是早上第一只云雁，因此人数并不是很多，但还是足以让海滩热闹起来。

狄仁杰在人群中找到了公孙离。

一般来说，长得好看的人，在人群中都是格外出挑的。可公孙离就是个例外，她是那种扔进人堆里没几分钟找不出来的平凡姑娘，但她跳起舞时，又耀眼得像沙漠中唯一盛放的花朵。

她怀里抱着一把没有撑开的伞，晨辉落在她的兔耳朵尖上，微微跃动着闪光。

旁边李元芳正在说些什么，逗得公孙离一直笑。裴擒虎走在她另一侧，皱着眉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时不时插一句话。

看起来自己完全没必要帮他们和好了，狄仁杰想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失落。

早上还冷，公孙离穿了一件长长的防晒外套，下摆直垂到膝盖，将她完完全全地包裹起来。即使是如此宽大的外衣，仍然无法完全遮掩年轻女孩身体的曼妙曲线。狄仁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举一动浑然天成，没有一点刻意的成分。

他打消了过去搭话的念头，找了个躺椅躺下来，继续欣赏这番风景。

大海，沙滩，流云，朝阳，和形形色色游客中的年轻女孩们。

原来不上班的日子这么美好。

公孙离好像根本没有察觉有人贪婪地盯着她看，像个孩子一般高高兴兴地在沙滩上蹦跶。**的双足踩进绵软的沙滩，沙粒的触感干燥又细腻，从脚背上漫过，再随着她的动作如潮水般退去。

“哇……这感觉好棒。”她感叹道。

裴擒虎嗤笑：“见识浅薄的女人。”

公孙离瞪了他一眼，一脚把沙子往他身上踢过去。可惜沙子太软，还没踢起来就四散飘落了。

裴擒虎又笑：“真菜。”

这下公孙离更气，横着伞就要打他。裴擒虎连忙几个纵跃跳开。公孙离还欲再追，却被李元芳拉住了：“算了算了，阿离姑娘，我们去那边吧。”

闹腾了一会，太阳已经升高了，夏天的热浪不知从什么地方升起来，游人们为了避热，纷纷躲到了海里。

“可是……我不太会游泳哎。”公孙离犹豫了。

“我也不会。”裴擒虎难得认了个怂。

这次轮到公孙离嘲讽回去了：“真菜。”

眼看着俩人又要开始新一轮嘴炮，李元芳十分明智地及时跳出来打圆场：“没关系，这一片水都很浅，而且我会保护阿离姑娘的。”

公孙离脸微红了一下，点了点头。

裴擒虎一脸电灯泡式的无奈：“不保护我？打扰了，告辞。”

说完跑得飞快，一溜烟冲着卖冰激凌的小推车去了。

公孙离犹犹豫豫，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脱下那件防晒外套，缓步向海水走去。那把伞被她放在了沙滩上，压着外套避免被风吹走。

少女的曼妙身材在这一刻展露无疑，立刻引来数道目光，其中自然也包括狄仁杰的。公孙离浅浅吸了口气，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潮湿沙滩，走进冰凉的海水里。海水逐渐没过她的脚踝、膝盖，一点点往上，直到纤细的腰身——白皙柔美，不堪一握。

狄仁杰眯起眼睛，反复回想四天前宫宴的夜晚。他从含元殿出来，路过中堂，敏锐地发现有个人影从殿后窜出。联想到近来重要军事文书连环失窃之事，他甚至来不及叫人，直接冲上去抓捕。那人影瘦小灵活，跑得飞快，狄仁杰最终没有追上，只是用令牌在那人左侧腰腹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令牌上的血迹是他回去亲手洗干净的，而此刻，他看着公孙离，在脑海中彻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一下伤得多深他知道，即使公孙离是魔种，愈伤能力比普通人强，也绝无可能在短短四天内将那道伤口愈合如初。

线索又断了。他在心中无声叹气。这次的敌人很狡猾也很强大，对方留下线索给他追查，却每次都在他觉得有些头绪时掐断。不是完全没有思路，却是杂乱无章，混成一团，抽不出一个正确的。

公孙离跟李元芳学游泳的时候，裴擒虎已经变成虎形态趴在沙滩上睡着了。

人们对于魔种后裔忽然化形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也没有人去打扰他。只有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拿着水枪往他身上滋水，在睡梦中的裴擒虎也并没有动弹，只是尾巴晃了晃，跟赶蚊子似的。

小孩子们见大老虎不凶，走近了好奇地观察。有个小孩好奇地问妈妈：“为什么这只大老虎头上没有王字？”

妈妈想了想：“可能因为他是人魔混血，不再是森林之王了吧。”

裴擒虎悠悠醒转，不紧不慢地瞟了那女人一眼。女人登时一竦，也不知道大老虎听到没有，尬笑两声拉着孩子赶紧跑了。

其实，他觉得公孙离的饭菜…………怎么说呢，有点不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