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们身前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她穿着一件破布棉衣，内穿的白色高领毛衣结上了一层污垢，腰间扎着一条蓝色布带，双脚*，脚尖因冻疮已经溃烂地不成模样。

老人微微仰首，老树皮般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虽是很平常的礼貌性笑意，却那么扭曲而狰狞，浑浊空洞的眼眶边缘，似含着一滴鲜血，猩红慑人。

“是你们？”老人颤颤开口，花白的头发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下，泛出森阴地色泽。

洪晴仔细地看着老人，猛然想起她们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她和刘宇去找王玫，老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拿着拐杖棒打她，第二次是在洪韵的学校。

“原来是你！”刘宇也想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出现？”

“我就住在这里！”老人缓慢地开口。

刘宇失笑：“你住在这里？那你上次怎么……”

“我是找线索！”老人不等刘宇说完，便打断刘宇的话。

刘宇和洪晴皆怔！

找线索，什么线索？

老人从褶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绿色卡片递到刘宇手里，“你看看这是什么？”

刘宇错愕地接过卡片，仔细端详，他一字一顿地念道：“我和唐僧在WC接吻！”念完后，刘宇噗嗤地笑了，“这句话真好笑，和唐僧接吻，还在WC？”

然而洪晴却没有笑，她的脑子像是被巨石击中般地疼痛难忍。

这句话，她还记得，因为洪韵也说过。

洪晴二话不说，抽过刘宇手里的绿色卡片，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我和唐僧在WC接吻。

老人冷哼了一声，随后伸手夺过洪晴手里的绿色卡片，她警惕地望着洪晴，似乎对洪晴有些偏见和不满。

老人冷硬地问道：“你们站在我家门口，是找我的吗？”

洪晴答道：“我们是来找李春华女士……”

老人白了一眼洪晴，“我有问你吗？”尔后转身看向刘宇，“你找谁？”

洪晴尴尬地立在一旁，谁都看得出来，老人对洪晴的印象很不好。

“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在查一件案子，想找李春华女士，不知道她现在在不在家，放不放便回答我的问题！”刘宇局促地说道。

这个老人看样子就是不好惹，看着她，刘宇感到心里莫名的惶恐。

老人低着头，蹒跚着走到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请进吧！”

刘宇怯怯地走了进去，洪晴徘徊在门口，想进又怕被老人喝止。

老人走了几步，身形顿了顿，“你也进来！”

显然这句话是讲给洪晴听的，洪晴绞紧衣袖，尾随其后。

老人带着两人走进了客厅。

洪晴环顾这间房子，直觉全身冰冷。

房子阴暗潮湿，房顶上结了厚厚地一层蜘蛛网，天花板上裂纹纵横交错，乍一看就像一张渔网，四周的墙壁长满了青苔，想必是常年漏水的缘故。

客厅的一角，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女子呆滞地坐在地上，双目涣散无神。

看她的模样就是照片里的李春华。

刘宇向前走了一步，“我可以和她说话吗？”

老人冷冷地应声。

刘宇大胆地走到李春华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做笔录。

他歪着脸看着李春华，问道：“你叫李春华，是吗？”

这句话很明显就是一句废话，但是他想试探一下李春华的精神有没有错乱到连自己也不认识的地步。

李春华抱着膝盖，嘻嘻地一笑，旋即点头。

“你的丈夫叫什么？”

李春华低头，痴痴地笑着。

“你丈夫是不是喜欢玩超越天才游戏？”

李春华猛地抬头，凌乱的头发搭在脸上，狼狈之极。

她嗫嚅着，啜泣着。

涣散的目光登时凝聚了一点光彩，她惊恐地盯着刘宇，双手钳住他的胳膊，高声叫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他找你了？他找你了吗？你怎么还活着？为什么你还活着？”

刘宇愕然讷语。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洪晴，洪晴撇了撇手掌，做出继续问下去的手势。

刘宇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再次问道：“超越天才的游戏开发商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你们？为什么你们出走前都不告诉家人？还有，你和游戏开发商见面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你的丈夫现在在哪？”

李春华颓然地靠在墙上，枯枝般的手指划在身后的青苔上，憔悴的脸上浮起惊恐之色，她微微启唇，吐出的不是只字片语，而是抽泣声。

刘宇又问了几个问题，然而李春华却不肯说话。

突然，李春华尖叫着蜷缩在墙角，眼睛圆睁看向前方，脸上露出惊悚之色，她颤颤地抱着身子，嘴唇哆嗦着开口：“别……别……别过来！”

刘宇和洪晴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向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李春华踉跄着起身，缓缓后退，她发了疯似地吼道：“求求你，别过来！”

她一边奔跑，一边抄起身边能抓住的物事，没头没脑地朝着前方砸去。

疯了半天，李春华也没有平静下来，洪晴和刘宇为了防止被砸伤，两人悄悄地退至门口。

这时，老人踱步走向李春华，爱怜地将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拿着沙发上的毛毯盖在李春华的身上，猩红的眼里溢满泪水。

“孩子，你活得太痛苦了！”老人伸手磨搓着女儿的脸，泪水悄然而下，打湿衣襟。

李春华半仰起脸，久久地凝视老人，苍白的嘴唇翕张：“你，你是……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人抹了一把泪，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点点头，“就让一切梦魇都结束吧！活着，只是徒增恐惧罢了！”

母女两奇怪的对话听得洪晴和刘宇不知所以然。

然而，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老人转身抄起桌子上的西瓜刀，对着女儿的胸口，毫不犹豫插了下去！

一刀，二刀，三刀……

李春华不曾尖叫，不曾躲闪，甚至没有一点的惊讶。

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地看着老人，嘴角流溢出释然地笑意，眼睛笑眯成月牙弯，一副安然享受死亡的快乐表情。

老人抽出带血的刀，泣不成声。

李春华气若游丝，但吐字却字字清晰：“不，你——”

“孩子！”老人痛哭流涕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李春华，眼睁睁地看着她阖目，清醒地感受着女儿全身的温度一点点地冰冷。

刘宇踏出半步地脚僵在地面，整个身子凉飕飕地。

洪晴只觉脑子嗡嗡一片，刚才的一幕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方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是毫无生机的死人。他们无法理解，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说杀人就杀人，动作快得超乎常人，不给旁观者阻止地机会。

回过神来的刘宇赶紧拨了666急救电话和666报警电话后，奔上前为李春华做简单的止血处理。

洪晴额头蒙上了一层冷汗，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她，她，她……她是你的……女儿！”

老人依旧抱着女儿，猩红的眼睛愈发通红，仿佛夜晚里的篝火，红得耀眼。她执着地不肯松手，刘宇地止血动作做得极为艰难。

“死在我的手里，总比死在不干净的东西手里，强上百倍！她是由我带到这个世界，我有权利送她离开！这是她最好的归宿，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半晌，老人幽幽地开口，泪水在她千沟万壑的老树皮般的脸颊上凝结成泪痕。

沧桑，惊浮于眼。

死在不干净的东西手里？洪晴愕然失语，老人第一次见到她，就说她是不干净的东西，难不成老人以为她会杀李春华？

老人抬起手，指着洪晴身后：“不干净的东西，就在你身后，躲也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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