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王一时而哀怨，一时愤慨的哭闹，早已让姬血歌失去耐性。

她从不会哭，也最厌恶有人在她面前哭得像一个怨妇，尤其还是一个身份尊贵的王爷。扭身推门要走，沣王陡然停止了哽咽，喊道：“你想找到陆天衾，就必须听我说完！否则，我让你永远都找不到他！”

姬血歌回过头，眉头压眼，一目空悯。

沣王到底是有多么孤独，连一个能倾听她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宁可抓着她这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确切来说，沣王不算是一个完整男子，也不是彻底的女人，他是一个阴阳人。很小，沣王就发现自己和哥哥不同，母后也一直嘱咐过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他身体的秘密。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有缺陷之人，相反，他生来就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权利，他可以选择成为男人，亦或是一个女子。

彼时，他的眼里只有哥哥。

他问哥哥，你喜欢妹妹还是弟弟，哥哥说喜欢妹妹。他说，我要是变成妹妹，你会喜欢我么？

哥哥说当然会。

之后，她会经常偷偷的穿三姐的裙子，躲在和哥哥两人的寝宫里玩耍。哥哥也很乐意跟他玩娘子郎君的游戏，他是娘子，哥哥是郎君，甚至还学着世俗里大人的模样，偷偷交换了定情信物。

岁月静好，竹马无猜。

偏偏九岁那一年，哥哥胸口的毒符再次发作，哥哥足足昏迷了一整个月，醒来之后性情大变。他再也不是那个整日陪他玩耍的温柔哥哥，变得凶残、可怕。他亲眼看到哥哥把一只活生生的兔子剥皮，看着血淋淋还在抽搐的兔子哈哈大笑。

沣王是兄弟之中最有资质，术池最深广的王子。他的阴阳体无须双修可直接破境。一年之内到达三境，是大商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破境之速。破三境那一日，父王高兴的要册封他为太子，他高兴的找到哥哥，说，以我要是做了王上，我要把江山让哥哥。

哥哥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要做哥哥的王后啊。

哥哥打了他一耳光，他生气，害怕，他抓着哥哥不让他走，哥哥就将他暴打了一顿，骂：让你做王后，让你做王后！

他怕伤了哥哥，不敢还手，却被哥哥打得遍体鳞伤，最后哥哥问他：你还做不做王后？！

他疼的厉害，却坚定的的点了头……

哥哥愤怒的一掌打中了他的小腹，他只觉得身体好像要炸开了一般，疼的昏死过去。

从此以后，哥哥再也没有在寝宫中住过，他搬到了最偏远的寝宫，宁可和那些最不受父王待见的野种玩，也不愿跟他说一句话……

……

沣王眼眸通红的说完，忽然破涕为笑，“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完成了我的选择，彻底变成了女人。只可惜……这声音始终还得装着，”她摸了摸喉咙，笑着看向姬血歌，“听说你通晓符文，可以改变人身性别。你别否认，你对你姬千娇所做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毕竟，你可是哥哥的人。”

沣王快步上前，眼眸闪着饥渴的火焰，望着姬血歌，“只要你现在给我写一道改声符，我就带你去找陆天衾。那时候我就可以以一个完整的女子之身去找哥哥了……“

姬血歌毫不留情的打破她的幻想，“我不会写。”

“你——”沣王一瞪眼。

只听姬血歌冷声又说：“九王爷被陆天衾的念海控制，危在旦夕。如果我现在不杀了陆天衾，你心爱的哥哥就会死，那时候，你变成什么人都无关紧要。”

“天衾？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沣王吃惊不已，显然并不知晓陆天衾的所作所为。慌乱的眼神左右乱瞟，六神无主，急急道：“我早就跟他说过，我只爱哥哥一个人，他永远也别想取代哥哥。况且，他喜欢全天下的女人，根本不会为了我……难道他真的这么爱我么？天衾，你怎么会这么傻啊……”

如果不是知道沣王的身份，任凭任何人看到她这幅左右为难、楚楚可怜的模样，都会以为她是一个为情所困的重情女子。

“你到底说不说？”

“……别……你让我想一想……”沣王抱着涨红的脸颊，喃喃自语，“天衾明知道我身份的秘密，还这么爱我……可是哥哥，我只爱哥哥……”

再拖一刻，九王爷都很危险。既然沣王一时不会让她离开，那不如就先从斩红宫开始查找，。她方才记得这斩红宫有三层，第一层开阔无遮，一目了然，随时都有丫鬟进入，不适合静念筑念。

瞥见右手尽头廊柱之后有一道暗梯，姬血歌丢下嗡嗡乱语的沣王迈步上楼，沣王匆忙的追了上来，连声道：“你等一等，让我想清楚……”

姬血歌回头阴冷的睨着沣王，道：“你哥马上就会死，我给你倒数十声的时间想清楚。十——九——八——”她说着迈步继续往前，一路打开建造的四通八达，如同迷宫一样互通的房间。

找遍整个二层，并没有发现陆天衾的影子，姬血歌吹了口恶气，扭头瞪了一眼还在左右手为难盘点的沣王，“四！”

沣王被她突然凶神恶煞的模样瞎了一跳，忽然可怜兮兮互点着两根食指，小声问：“真是是天衾要杀我哥哥？只有他死了，哥哥才能得救？”

“对。”

“那你……跟我来吧。”

看起来选择困难的人就是需要强迫症来对付，姬血歌跟在沣王的身后，她犹犹豫豫的几步一回头，将姬血歌带上了三层。三层楼梯尽头不是走廊的一端，也不是房门，而是一堵墙。

沣王犹豫了好一会，才回头小声恳求，“你杀天衾的时候，一定要轻一点，他很怕疼……”

“一。”

沣王忙掏出一块石符，放在扶手尽头凹陷之处一拧。

墙壁“轰隆隆”的打开，露出了一个周挂满了各种奇符文，遍地墨汁横流的房间。而墨汁流出源头，是屋子正中的一个巨大的木桶。迎面扑来一股刺鼻的味道，正是方才一进斩红宫闻到的那股奇怪气味。♂狂♂人♂小♂说♂网*♂www.du♂shu.k♂r♂丝♂路♂文♂学♂网*♂www.wen♂xu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