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说不，忘不了，我也不愿意忘。

“我不要稀里糊涂的，什么事儿都被蒙在鼓里，我宁愿清醒得痛，都不要糊里糊涂过日子。”

“……”

“谁，谁是始作俑者？谁造成的？”

“……”

“我？是不是我啊？你倒是说了。”

我妈就像哑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任我怎么逼问也只是静静流泪。

终于我累了，在我妈眼泪的攻势下溃不成军，我伸手徒劳地抓挠了几下，只可惜皆是一场空。

我妈，近在咫尺，却似离我千里之遥，我看得见摸不着。

忽然我想到了我们之间隔着整个阴阳，那是生与死的距离，心里一痛放声大哭起来。

一只手伸到面前，拂去了我的泪水，那手很温暖，虽然有点粗糙。

我知道，那是陈神婆的手，微微睁开眼睛哽咽地说，我妈，离我好远啊，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孩子，别问，什么都别问，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更幸福。

村子，必定会成为死村，那是劫数所至，天意难违啊。”

我愣了愣说为什么，凭什么？村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惩罚。

像是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那年我爸急匆匆召唤我回村，说孤坟封印被破了，里面的鬼东西要破土而出，叫我回来挡灾。

我回来了，嫁给了柳子恒，然后带他出村，最后村子变成了死村。

这一切，似乎跟柳子恒脱不了干系，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亡。

“是不是他？他让村子变成死村的？让所有人为其埋葬，他从孤坟里破土而出，怨气冲天，普通人压根招架不住的。”

陈神婆沉默了，我妈别过脸，很显然这就是答案了。

果然，果然是他，我竟然跟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在一起这么久，还对他唯命是从。

“不是，不是他，不关他的事儿。

然然，你不能恨他，他是能护你安康的人，你只得依附于他。”

我愣了愣，忽然想到成亲过后，我妈再没对我说一句话了，眉目间陌生，呆板得犹如木偶，恐怕那时她就已经失去了生命力了吧。

“好了，别想太多了，至阴之夜即将启动，别的事儿先放一边吧。”

我点点头，抱住我妈，只可惜拥抱的全是空气，毫无一物。

……

操场上，陈神婆低着头在地上搓着一根木棍，旁边摆着细碎的布料。

那是，我小时候的衣物，我妈从老家带来的，保存了多年却仍然完好。

我静静看着，我妈站在我身边也一言不发，注意力全集中在陈神婆身上。

很快她把布料缠在木棍上，捣鼓了几下，没一会儿竟然做成了一个小人。

我有点吃惊，说这是啥，替身吗？

陈神婆没理我，只是叫我滴血在上面，完了又叫我妈滴血。

我刚要说我妈哪有血啊，却见我妈咬破指尖，指尖渗出黑色的液体。

黑，黑血？！这代表什么?

奇怪的是，鲜血和黑血很快融合了，从小人的头顶往下滑落。

那小人说不出精致，五官也看不出来像我，但却隐隐感到一股凌厉之势，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陈神婆掏出一长串符纸，缠在小人身上，符纸上还有数字，仔细辨认出来是生日，我的生辰八字。

忽然，我看见小人后背处有一个黑色的玩意儿，问这是啥啊？

“胎记！”

胎记？

我瞪大了眼睛，说我没有啊，我后背光光滑滑的，哪有这黑不溜秋的胎记啊。

“不是你，是你妹妹。”

妹妹！！！这小人不是我，而是我妹妹？！

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往头顶涌，这是陈神婆第一次提起我妹，没想到却是为她做替身。

“我妹，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什么要为她做替身？”

“不是替身，是衣冠冢！”

啥？衣冠冢？

我急了，说不是找不到尸身的才会做衣冠冢吗，为什么给我妹做啊？

说这话时我看着我妈的眼睛，她很快避开了，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很显然她不想提到我妹。

“是啊，从来没找到过，只得用这玩意儿代替。”

我愣了愣问我妹是怎么死的？

陈神婆脸色凝重起来，剁了几下脚叫我闭嘴，不该问的别问。

我才不怕她呢，隐隐感到有一个惊天秘密，就快呼之欲出了。

见陈神婆不理我，我转身问我妈，我妈啜泣起来，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妹好端端的怎么会夭折呢，她说我欠了她的命，她是替我死的。

这债她得讨回来，她要替代我的人生，她也有权利好好看看这世界。”

话音刚落，我妈和陈神婆不约而同盯着我，眼神里全是惊恐，夹杂着不安。

“什么，你说什么，你看见你妹了？”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她被封印了，她和你之前永不见面，永不会有交集啊。”

“……”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脑子嗡嗡乱响，只看见她们的嘴在蠕动，但说的什么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了。

我妹，没有尸身，只有衣冠冢，冰冷的衣冠冢陪伴数年。

她，被封印了，魂魄被压制得死死的，无法和我相见，亦无法产生感应。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只是一个孩子啊，她做错什么了？”

气急攻心之下，我喷出一口鲜血，溅到了小人身上，依稀听到了桀桀怪笑声。

似乎，似乎是我妹在冷笑，在嘲笑，嘲笑这世间的不公，不平。

陈神婆就像触电般跳了起来，把小人往地上一扔，接着用符纸堆出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有点像是S形。

很快符纸被烧起来了，燃起熊熊大火，陈神婆把小人扔进火坑。

我妈的眼睛一下直了，伸手想去捞，却被陈神婆别开了，不要，没用的，她已经找到她了，她的力量看来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我妈大哭起来，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然然啊，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愣了愣，连忙朝我妈嚷嚷着，我，我是始作俑者是不是，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把真相告诉我啊，否则我会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会被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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