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让林知秋不问生死地枯等下去的话，最心疼的人也定会是他。

“我知道了，林伯伯。你所担心的，我能理解，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活着回来。这样吧，您给我一个期限，若到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回来，或者您听到了我身死的消息……就把知秋嫁给一个您觉得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听柳弋说到“身死”两个字的时候，林风白的心抽痛了一下。

他希望林知秋跟柳弋两个人可以过得好的愿望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可他也更心疼自己的孙女。林风白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自认早就不是一个心地多么善良，多么无私的人。若是这两个孩子注定不能在一起过得好的话，他定会强制要求自己孙女放弃这段感情。

若非死别，林风白也绝不会允许他们生离。

可是最难预料，也最无法避开的，就是死别。

虽然给柳弋定一个期限让他回来这件事确实过于无情，可这就是林风白叫他来的目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允许自己心软。

“六年吧，弋儿，我希望六年之内你能凯旋。”

“谢谢林伯伯。”柳弋极真诚地向林风白行了一个礼，听到这个数字，他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比他想象中的三年五年宽限了很多了，大概也是在林风白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最长的时间了。

“好了，你很快就要启程了吧？赶紧回去收拾吧，我们大梁的复兴现在可就仰仗你们这些小辈了。”

柳弋忙道：“仰仗就不敢当了，我只能尽我所能来保护好国土而已。我爹说明日启程，那我就先告退了。”

林风白笑着点头，语气却很严肃的说道：“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跟知秋都等着你。”

“我一定会的。”

林知秋一直在院子里坐着，等到下人来报说柳弋已经离开之后，她才回到了客厅里找林风白。

“爷爷累了吗？我扶您回去休息。”林知秋也没问他跟柳弋到底说了什么。

林风白却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向林知秋坦白道：“知秋，爷爷给柳弋定了六年的时限，若是到了六年他还没有回来的话，我可能就要做主把你嫁给别人了。”

听到他的话，林知秋的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了过来。

“你会不会怪爷爷，擅自给你做了这个决定？”

林知秋轻轻一笑，摇头道：“不会，我知道爷爷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可能会怪罪您呢？”

她相信柳弋，他说了自己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在被林知秋扶着往前走的路上，林风白自言自语道：“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若是等到他逾期回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入土了，那我定的这个期限也没什么用吧……倒是便宜这个小子了。”

林知秋没说话，老年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胡思乱想。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但是她相信只要把林风白照顾好，让他开心了就会比任何好话都管用。

柳弋回去后就开始默不作声地收拾行李，这样子搞得柳焱还以为自己这个倒霉儿子真的被人拒绝了。问过之后才放下心来，也自然知道了林风白给他定的期限。

最开始听到的时候柳焱有些愤愤然，毕竟天底下哪个做父母的首先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儿女？林风白一心为了林知秋，他自然是一心为了柳弋。

可细细思索过后，柳焱的那些怨气就逐渐散了。

六年的时间真的不算短了，自己的儿子到时候年纪大了些没什么关系，那个年纪成亲的男人比比皆是。可知秋，他没记错的话，今年也有十五六岁了，六年后二十多岁早就已经不算年轻了。

别人姑娘在这么好的年岁用六年的时间来等自己儿子，还要独自承受那么多流言蜚语都没有怨言。他应该觉得感激才对。

“好好干吧小子，要是让知秋那丫头白等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柳焱说完之后也开始动手帮他收拾起来。

柳弋听到他的话之后，非常认真地回答道：“我一定不会让她白等的。”

这句话是对他们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的要求。

柳弋出发的时候，没有看到林知秋，这在他的意料之内。昨天他们分别的时候，柳弋跟她说让她千万不要来送他，不然他会一步三回头，哪怕骑着马都走不快。

林知秋也答应了。

“好了爹，别送了，快回去吧。”柳弋对他爹说道。

柳焱眉毛一竖，“你走你的，我站在这看看还不行了？”

柳弋挑眉，“那我便走了？您等会可别趁我看不到哭出来啊，这可是在大街上，到时候丢人就丢大了。堂堂县太爷，居然因为儿子离家掉眼泪……”

“臭小子，快滚吧你！”柳焱作势伸手要去打他，柳弋吓得赶紧上了马，脚下一蹬就跑出去了老远。

“爹——保重！”跑着跑着，柳弋扭头叫到。然后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柳焱的视线中，他都没有回过头了。

柳焱转身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差点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

“大人，大人您当心些。”他的手下赶忙把他搀好，柳焱站稳之后，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借着抬手整理自己帽子的动作，悄悄地擦过湿润的眼角。

“这小子走了，以后在府上可就没有人天天烦我了。清净啊！”柳焱笑得很豪迈，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微颤，大概谁都会把这句话当成他现在的真心话吧。

柳焱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不远处有两道躲在墙后的身影，仔细一看就明白了，心里又是一声轻叹。

他没有去打扰她们，那样只会徒增伤感。可也不放心那两个女孩子在郊外，便让自己的一个属下过去暗中护着她们。

星落小心地开口道：“小姐，柳公子他，已经走远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出门之前老爷可是好好交代过她，看到柳公子离开之后就要尽快把小姐带回去，毕竟现在世道太不安稳了，就连她们所在的偏远小镇都已经不算安全了。

“可以。”

星落跟在林知秋的身后慢慢往府里走，林知秋的脸色看起来与平时的冷酷无二，眼底却涌上了浓浓一层伤感。

林知秋想起来之前柳弋旁敲侧击地问过她，以后还会不会回京城。问这句话时柳弋无比小心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他当时定然很担心日后她单独回京而丢下他一个人吧。

可是现在呢？林知秋苦笑一声，她还没来得及抛下他一个人回京城，柳弋却先离开了这里。

南方偏远，路途也崎岖。柳弋离开之前他爹曾问过他需不需要找个人路上作伴，被他严肃地拒绝了。柳弋表示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了，一直往南走而已，又不会走丢，生活常识也都知道，怎么也不至于“中道崩殂”吧？

只是他想象到了路途可能会很艰苦，却没想到会艰苦到这种程度。

从镇里出来的那一段路还算好走，沿路居住的人家也很多，最多十几里路就会有一个客栈，吃住都是没有问题的。可越往南走问题越大了，柳弋不得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忍住这种条件平安到达南方边境了。

这条路上就算是和平时期人烟都相当稀少，更别说现在正处于战乱中。走了一大半路的时候，沿路几乎没有人住了，就算偶尔能看见几间房子也基本都是人去楼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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