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馆的生意不是太好，因为江河师傅这里的汤虽然只有一小碗，但是滚烫无比，喝完一碗汤起码需要半个小时。

如今的人们生活节奏快，喜欢吃速战速决的快餐。

这天我陪着医生填写试验资料，一不小心就到了晚上十点多，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来到江河师傅的汤馆门前，发现已经关门了，但是门窗的缝隙间透出灯光，传来非常激烈的争吵声和锅碗瓢盆被砸的声音。不像是江河江小溪父子二人争吵，而是有人来闹闹。我与江河师傅算是有两年多的交情了，便去劝架。

我走过去，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准备敲门，突然一只筷子洞穿卷帘门，露出筷子头，大概有两厘米长，被戳穿的铁皮迸发成菊花状。

这是一次性筷子。

卷帘门质量再差，也是厚铁皮做的，现在却被一次性筷子洞穿。

我想起苗杏仁和江河师傅拿筷子比武。这支筷子不知是苗杏仁的还是江河的。

侧耳倾听，苗杏仁清脆的声音说道：“江大叔，你还不承认你会武功吗？用一支筷子刺穿一扇铁门，不是练武的人，怎么能做到这点？”

江河说道：“就算我会武功，又怎么样，会武功又不能当饭吃。”

苗杏仁说道：“你既然会武功，为什么要一直隐瞒？”

江河说道：“你们上来就砸我桌子摔我的碗，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说实话？”

一个男生的声音说道：“因为你用阴招打伤了我爸爸！你承不承认！”这就是青春痘帅哥常安的嗓音。

江河说道：“你们真是精力充沛没事干。口口声声说我出阴招，我出了什么阴招？跟你们一样撒石灰还是喷硫酸？”

常安说道：“我爸爸告诉我的！”

这时候我手机响了，是任天庭打来的。我刚刚掏出电话，卷帘门被迅速拉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个身影从屋子里窜出，朝我袭来，我感觉到极度的危险。接着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喊道：“住手！”声音还未落地，另外一道身影飞奔过来，与第一道身影相撞，激起两道劲风。

第一个人是常安，他的拳头离我的鼻尖估计只有三厘米左右，我问道一股炒板栗的味道。拦住他的人，竟然是从来都不发一言的江小溪。

江小溪年纪也不大，但是造型搞得像三十岁的大叔。他的左手捏住常安的右手手腕。

我吃惊于常安移动的速度，常安则吃惊于江小溪的身手。

江小溪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有武功了不起么？无辜的人你也打？”

常安小脸一红，辩解说道：“我以为是坏人。”

此时接近十一点，汤馆周围都没什么人，店里的灯泡被打破了两只，灯光有些昏暗。

江小溪问道：“坏人？嘿嘿，我告诉你，你爸爸当年就是一个狗腿子，帮助那些个贪官污吏欺压良善，后来落到我爸爸手里，出手教训了一趟，哪知你爸爸脸皮薄，经不起打击，技不如人，自己被自己怄死了，这能怪谁？”

常安被江小溪这段话气得满脸通红，说道：“你胡说八道！我爸做过慈善家郑颢的保镖不假，难道有钱人的保镖就是狗腿子？”

郑颢作为江东省的首富，腰缠万贯，但是为人相当低调，基本不接受媒体采访，神龙见首不见尾。

江小溪冷哼一声，说道：“嘿，郑大老板，郑氏集团的一把手，当年拖欠工程款，几个农民工去讨债，被你爹打得哭爹喊娘，果然好功夫。”

常安喊道：“你胡说！”说完，收回拳头，变拳为掌，向江小溪劈过去，那股炒板栗的味道更加浓郁。我不禁有些纳闷，常安明明是卖鞋油的，没有鞋油味，怎么会有板栗的香味？难道兼职炒板栗，而且用双手代替锅铲来炒？

“铁砂掌？”江小溪退后一步，说道：“手艺活，赏！”江小溪右手一直拿着一根筷子，指向常安，筷子头瞬间移动到常安的手掌中心。

常安“啊”地叫了一声，握着手，怒道：“你用武器！”

江小溪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你学铁砂掌，用手掌当做武器，我学的四顾剑，是剑法，当然得拿武器了，现在刀剑管得严，只能用筷子。你连我一招都挡不住，还跑出来学人家砸场子，回去再练两年吧。”

我再次愣住了，铁砂掌，四顾剑，多么富有武侠意味的词语。这两人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确像是我想象中的武功。

这是拍动作电影？我往四周看了看。

但是拍电影的话，不至于把我这个路人算进去吧。

常安明显打不过江小溪，无地自容。

苗杏仁手里也拿着跟筷子说道：“原来你也用剑法，让你看一下我的峨嵋剑。”苗杏仁浓眉大眼，在黑夜里更加好看。她的体型非常瘦小，轻飘飘的跟风筝一样，但是速度非常快。

昨天看到苗杏仁和江河斗剑，两人似乎势均力敌。今天江河的儿子出手，虽然他也是年轻人，但是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凌空一脚踢中苗杏仁手腕，筷子飞到一边。

江小溪说到：“花拳绣腿，真搞不懂你们哪来的勇气跑出来丢人现眼。”他说话比他爸爸刻薄得多。

苗杏仁摸着手腕，恨恨地说道：“你们等着。安哥，咱们走。”

江河跑出来喊道：“打破我的灯管，要赔钱啊。”

两个年轻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影视剧里的侠客一般都不愁钱花，动不动就是上好的酒菜、雅座、上房，碰到卖身葬父的把全部的钱拿出来却不买人家姑娘，十足的大款。

在周星驰的功夫里会武功的人就混得差一点，十二路谭腿是卖苦力扛包的，打洪家铁线拳是个娘娘腔裁缝，使用武郎八卦棍的高手是炸油条的。常安和苗杏仁算得上会武功，但是混得也不怎么样，跑大街卖鞋油，砸了人家的桌子和灯管也没有钱赔。

如今会武功，好像也并不好混，那么多的退伍老兵特种兵，回来专业没有特别适合的工作，保镖和保安算是专业最对口的。旧社会会武功的人开镖局，当教头，当兵考武状元，算是正当出路。

江小溪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又陷入沉默。我不禁问道：“真人不露相啊，你们的武功从哪儿学的啊？文武学校？”

江河慢慢喝着自家的汤，并不正面回答，而是说道：“找个正经的工作挣钱，安家立业，才是正途，其他的不要想多了。”突然他大喝一声，一拳击向我门面。

我吓醒了，又是一个梦。

中心医院门口一个天桥，左右两边都是寻求帮助的人，有的是天生残疾，有的是为老父老母筹钱治病，有的是自己儿子身患重病求好心人帮助，有的是一把年纪的老头老太太躺在冰冷的地上前面放着个碗，有的是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个眼眶的人唱歌卖艺，有的是看起来缺胳膊少腿靠着栏杆坐着前面摆个音响里面放大悲咒，等等，不知是真是假。这些人在这个天桥上呆了三年，有时候有新人过来，几天后就被赶走。我几乎都认识他们了。

有一个中年妇女总是抱着一两岁大的孩子讨钱。我感觉一两岁的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但是三年来这个中年妇女怀里的孩子似乎没有长大，我这才明白过来她怀里抱着的根本不是同一个小孩子。中年妇女满脸横肉，膘肥体壮，看起来伙食水平比我们好得多，我不由得怀疑这女的是一个人贩子。报纸上关于假乞丐家假残疾的新闻不胜枚举，这些人日进斗金，比我们有钱多了，所以我基本不给钱。

何况我也没有钱。

当我对某人抱有成见之后，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有毛病。

有一天，我碰见常安和苗杏仁两个人在天桥底下给过路的人推销鞋油，很快被城管赶走。城管却对跳桥上讨钱的人不管不问。常安和苗杏仁认出我是江河师傅汤馆里的常客，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两个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到旁边的地铁站去，我在地铁站里也看见过很多他们这样强行给人试用鞋油的年轻人。虽然是强行试用，但是他们的确没有收钱，没有强买强卖，似乎没有指责他们的地方。

这时候怀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下天桥，似乎要去上厕所。

我心里一动，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人贩，有心追踪。于是假装打电话，有一脚没一脚地跟在中年妇女后面。中年妇女对这一块非常熟悉，走起路来没有任何犹豫，七拐八拐，越走越深入，我都不知道怎么出去了。同时我的身影越来显眼。我不敢继续跟下去，转身走开。突然路过闪出两条大汉，非常眼熟。

其中一条大汉正是天桥上的常客，胡子拉渣。胡渣男的业务是给他老妈筹钱，他老妈躺在一张草席上，草席上摆着一大堆的检测报告。平常他一张哭脸，死了爹又死了妈的样子，现在他看起来孔武有力，肯定是天天吃肉吃出来的。另

外一条大汉的业务不在天桥上，但是我也见过他很多回。中山公园附近经常有一些穿着赛车运动服自称是驴友没有路费请求市民给他们钱吃饭的，赛车男也是个骗子。两个人虎背熊腰，身材魁梧。

中年妇女转过身来，眼神里全都是恶毒。

她走了半个小时的路，怀里的小孩子哭也不哭一声，像是吃了安眠药一样。

众所周知，未成年人，尤其是五岁以下的儿童吃安眠药，简直是自杀，对小孩子的头部发育和健康成长都是毁灭性的的伤害。很明显，这三个人都一伙的，中年妇女怀里的小孩子是偷来的，天桥上躺在竹席上的老婆子很可能也是拐骗来的。

三个人向我包围过来。

我不禁慌了神，硬着头皮往前走，意图穿过两个男人。

胡渣男一只大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道：“小兄弟，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不要多事。”

我本来想追查中年妇女拐卖儿童的真相，现在怕挨揍，只想早点离开。唯唯诺诺说道：“没有没有，我走错路了，没别的意思。”

这时候一个男生跳出来，说道：“你们拐卖儿童，就不怕枪毙么？”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