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周围有很多热闹的地方，步行街，数码街，佳丽广场，江滩公园，无数的咖啡馆婚纱摄影馆，等等。去年一小片城中村拆迁，建成很多写字楼。围绕着写字楼很多大排档等平民消费的饭馆如雨后春笋般涌出，逐渐形成宵夜一条街。

我电话里喊王锦嫦来宵夜街聊聊，顺便逛逛夜市。

宵夜街旁边的夜市里有全世界最便宜的“名牌包”，也有一些物美价廉的手工小制品。

王锦嫦说道：“我的减肥大计又毁在你手里。”

我则说道：“你是心中最美的云彩，不用减的，又不胖。”

王锦嫦对于时间把握得非常准，几乎不迟到。我给她介绍任天庭的基本情况，王锦嫦有些惆怅，说道：“老实说啊，艾滋是一种比较敏感的病，病人也都比较敏感，虽然任天庭还没有确诊，但是还是比较危险啊，我只敢进行电话采访，你跟他说一下吧，免得我不小心伤了他自尊心。”

我抱歉说道：“不好意思啊，让你难做了。”

王锦嫦笑了两声，说道：“谁知道颜碧奇会和任天庭走到一起，不然就劝任天庭早点放弃了，这种女人只会祸害好人。”

我心神一动，问道：“这颜碧奇之前在深圳广州那边是干什么的？”

王锦嫦面露鄙夷之色，说道：“你绝不觉得颜碧奇跟大学的时候长得很不一样？”

颜碧奇几年前长什么模样我早就忘记了，但是肯定没有现在好看，但是很正常。大学毕业之后，有的帅哥会发福，有的丑女会打扮，颜碧奇打扮起来十八变，肯定比素面朝天时好看。王锦嫦读大学经常拿到奖学金，喜欢旷课睡觉的颜碧奇每次都无不嫉妒提出让王锦嫦把奖学金评分给五个室友，说这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王锦嫦本来有此平分奖学金打算也打消掉。

“我不记得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是比较好看。当然了，没你好看。”我见缝插针地拍一个马屁。

“我虽然没有主动跟她联系，但是微信qq什么的一直没有删，总是看她晒一些高档餐厅豪车晚宴之类的照片，她这种好吃懒做的女人，又没个正当工作，怎么可能这么有钱。而且她还整了容，下巴能够戳死人，胸也是假的。综上所述，知道她是干什么行业了吧。”

“她要是生活在日本，肯定是永远活在我电脑硬盘里的女神。”我心里如此编排，但是在背后说兄弟老婆的坏话不合适，我只好转移话题说道：“希望任天庭没有被感染。”

王锦嫦皮肤一般，脸上有几颗雀斑，但是眼睛非常漂亮，就跟狐狸一样。我总喜欢看她的眼睛。她说道：“人呐，不奢求坐怀不乱，做到洁身自好就行啦，这样就不会得艾滋了。”

“任天庭可洁身自好……”

“额，这只能算他倒霉。希望老天长眼，保佑他没有被感染上。”

我们在吃饭的这家店，生意非常好，因为建筑原因，西北风吹不过来，外面也摆满了桌子。两人正在闲聊，听到别的桌子那边传来喧闹声。

只见几个年轻人腰间挎着包，手里拿着牙膏似的东西，一个年轻男人二话不说在一名女性食客面前蹲下。这个女性食客穿着裙子，大惊失色，说道：“你干嘛？”

她身边的几个男人作色起身。

帅哥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们这是最新款的皮鞋油，免费试用，免费擦鞋，不需要任何费用，您记住我们的品牌就行，如果觉得效果好可以再考虑买两盒。不要钱的。”

我这才看到他们手里拿着皮鞋油和鞋刷，他们的挎包里转的估计都是皮鞋油。我立刻想起这是做直销啊。

女士站起来气呼呼地说道：“谢谢！我不需要！”

帅哥脸上好几颗青春痘，保持蹲着的姿势，移到旁边的男士脚下，说道：“完全免费试用，就跟超市试吃一样，老板试试吧，效果非常好，觉得好再决定买不买。”不由分说，帅哥便给男人皮鞋擦上鞋油。

男人莫名其妙，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等着青春痘帅哥擦到一半的时候醒悟过来说道：“小伙子，我不买，你不就是白擦了？”

青春痘帅哥低着头用力擦鞋，说道：“就当品牌推广，您记住我们产品的样子就行，马上擦完了，觉得效果好可以买一盒，我们的鞋油叫小帅哥牌鞋油，超市里商场里买三四十块，现在我们做活动只需要二十块。”帅哥说话语速快，擦鞋的动作也很敏捷，两三分钟便擦完了，没有强求男人买鞋油，转身就打算给另外一个食客擦鞋。这个老板有些过意不去，说道：“真不容易，我给买一盒吧，多少钱？”

“二十块。多谢老板。”

像这个男人的食客是少数，多数人都是跟躲避神经病一样移开双脚。

青春痘帅哥不以为意，一个一个地去擦鞋。

我心想，这种坚持和努力的心态，做什么事情不能成功啊。是我的话，绝对蹲不下来给陌生人擦皮鞋，很有可能是擦了也是白擦。我总觉得这些人的行为中暗藏着一种诡异，非常不舒服。

正在看热闹，一个年轻姑娘走到我面前来要给我擦鞋。我老脸一红，我脚下这双鞋多年未擦，很有可能带着2002年第一场雪，被我蹂躏得不像话。

王锦嫦的视线投向我的皮鞋。

我脸上烧得厉害，说道：“不用不用，你找别人，我家里有鞋油。”

王锦嫦打趣道：“你家鞋油买回来还没拆封吧。”

这个要跟我擦鞋的姑娘抬头来望了我一眼，有些眼熟。我把双脚拿开，努力回想这个姑娘是谁。她眉毛特别粗，眼睛也很大，抵得上“浓眉大眼”四个字，但是鼻子和嘴巴都小巧玲珑，虽然穿着冬衣，也能看得出来非常瘦。我绝对在医院里看过她。

女孩子不再坚持，看了一眼王锦嫦，她脚下是旅游鞋，用不上鞋油，只好继续找另外的人。

绝大部分人都是抱着排斥的态度。

等到女孩子和青春痘帅哥这几个年轻人走开，我才想起来这个女生叫苗杏仁，曾经换上神经性厌食症，一度瘦到二十九公斤，住院治疗，经过长时间的治疗才出院。她应该还在读高中，怎么出来干这个了？

这种卖鞋油的活动，一不偷二抢，三不是传销，四不是诈骗，应该是正当工作，但是总透着一种古怪。

中心医院经常有小学生初中生模样的小姑娘在大街上卖花，看到年轻男女在一起就冲上去拉着男生买，男生缠不过就买一朵，结果小姑娘说要买就买一对，价格奇贵。人们很容易把这些卖鞋油的跟卖鲜花的小姑娘联想到一起，因此非常厌恶。

这群人走到隔壁那家夜宵店，老板直接带着几个厨师把他们赶走，然后跟各位食客道歉，说打扰他们用餐了。

看到这几个年轻人遭到驱赶，我竟然有一些怜悯和同情。

这时候远远有男人喊“王锦嫦”的名字，我闻声玩过去，看到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男人，但是年纪不太大。

王锦嫦招手打招呼。

我问道：“你同事啊？”

“是啊。”

“看发型像是博士啊。”

“啊，不是，程序员，以前也在报社，在信息中心工作，现在转行去做游戏开发了。”

“程序员啊，感觉跟博士差不多，知识改变发型。”

程序员旁边有几个青年男女，是黑眼圈严重十分严重的队伍。王锦嫦说道：“乌贼，你居然没加班！”

“乌贼”说道：“哈哈，熬了一个月的夜，总算完成了第一级段，出来庆祝庆祝，不然屁股都发霉了。回头聊啊。”

待地中海走开，我问道：“乌贼？”

“外号，姓邬，我们就喊他乌贼。程序员都是苦逼啊，一个月二十多个工作日，他有十五天加班到凌晨回家，黑眼圈跟毛笔画过一样，就喊他乌贼了。据说有一天乌贼突然跟上级请假，领导，我请半天的假，下午结婚。”

“我靠，太拼命了吧。”

“这种敬业，我是学不来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看着乌贼的地中海，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万一哪天我也谢顶了，我就干脆剪个光头！”

乌贼招呼着同事入座点菜。

王锦嫦说道：“颜碧奇有没有住院？你说她要是住院了，我要不要去看她？她结婚的时候都没有通知我。”

“症状不严重的话，不用住院吧。要是想看她的话，得做好防范措施。”

“难道担心她咬人啊。”

“那不至于吧。”

突然我听到有人喊道：“乌贼，怎么了你乌贼！”

我望乌贼那群人望过去，看到乌贼晕倒在地，几个同事围在一旁不知所措。我喊道：“打120啊。”

王锦嫦说道：“这里急救车不方便进来，中心医院就在附近，直接送过去。”

乌贼有一个同事开车过来，众人把乌贼送到中心医院急诊科。

剩下的几个人打车过去。我，王锦嫦和另外两个同事挤在一起。

一个女同事说道：“还没喝酒呢，怎么就突然晕了？”

我问道：“他有低血糖心脏病这样的病么？”

“不知道啊，他平常身体好得很，熬一个月的夜都没问题的。”

王锦嫦通知乌贼的父母，二老都在外地。

经过三个小时的焦急等待，乌贼双亲来到医院。

又等了一个小时，等到了乌贼的死讯。急诊科主任彭医生说乌贼，突发心梗，抢救无效死亡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